第一百零七章:替罪羊(三)
“行了,我並不怪你。”
孟玉菀笑着衝他揮了揮手,“回去吧。”
唐南欲有些猶豫的看了一眼不說話的那抹月白色身影,後者衝他微微一笑,表情鎮定自若。
“那就請王爺將阿囡完好無壎的送回去了。”
“樂意至極。”簡單的四個字回覆了唐南欲,卻蘊含着暗暗的挑釁,秦景安微笑着,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那我回去了,”唐南欲拿起撐在門口一直沒收的傘,“回去了,本少爺親自給你熬粥。”
“好好好,你回去吧!不用擔心我。”孟玉菀低了頭,笑容恬靜。
而秦景安則默默的看着兩人互動,掌心的青瓷碗真薄呀,燙的他指尖生疼。
待房中只剩下他們兩人,孟玉菀便指了指他手上的粥,面上的表情盡數收斂了進去,她輕聲道:“王爺,讓我自己來吧。”
秦景安沒說什麼,將碗遞了過去,眼底的墨色翻騰着,他不動聲色的垂下眼皮,擋住自己不悅的情緒。
一碗粥下肚,暖得她全身的毛孔都舒服的張開了,孟玉菀舔着嘴脣,問:“王爺有事兒要同我說,現在說吧。”
“陸家的蠱毒我已派唐青尤去了,此時應當快好了,我帶你去看看?”秦景安衝着她伸出手,骨骼分明的手指晃得孟玉菀眸光閃爍。
她也不知是怎麼了,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正要觸碰到秦景安的皮膚時,鄒苒的那抹亭亭玉立的身子卻出現在了她的眼底。
孟玉菀心下一驚,像做賊一樣連忙的縮回了手,掌心冒着冷汗,她握着碗,努力緩和自己的情緒,笑着衝鄒苒打招呼:“鄒姑娘!”
鄒苒像是什麼也沒看見,鵝黃的襖子在裏頭裹着,外頭披着石青色的大氅,手中抱着熱滾滾的手爐,臉上笑意濃濃。她倚着朱漆門,背後的漫天的大雪,白又幹淨,襯得鄒苒越發美好。
她真的是與鄒雙兒截然不同的美,美得內斂靈秀,像上好的白瓷器,通身沒有一絲瑕疵。
鄒苒垂了垂睫毛,遮住眼底的異樣。下一刻,便揶揄的衝孟玉菀眨眸子,“好一個病美人兒。”
“鄒姑娘別打笑我了。”
“你來作甚?”秦景安的臉色有些不大好,但他怎麼也不願承認,在孟玉菀的手就要放到自己掌心的那一刻,毫無前兆的縮回去,自己是有多麼的失落。
門口的姑娘聽出了他話中的不滿,哪怕他表現的很淡然。鄒苒嚥了咽口水,忍住心口的疼,臉上掛着笑容,道:“我只是想告訴你,嬌兒在獄中自盡了。”
“自盡?”孟玉菀驚呼。
“對,她一頭撞在了牆上,血肉模糊的一片。”
秦景安面上沒有變色,只是眉頭微微皺了皺,語氣十分肯定:“是南姬。”
南姬這兩個字讓孟玉菀的心漏了一拍,她晃了晃神,耳畔忽的飄出一句話。
是南姬對秦景安說的,她說,但願日後再見時,你我不是敵人。
這句話的意思她捉摸不透,也不明白那時候南姬看向秦景安的眼神是什麼意思。心中埋下一顆疑惑的種子,孟玉菀沒有跟任何人說。
長安這幾樁案件合爲了一件,人稱苗蠱案。兇手畏罪自殺,長安百姓總算放下了一顆心來。
皇上大悅,賜下賞金百兩。對秦景安更是賞賜頗多。只聽人笑着說,那好東西是一箱一箱的搬進王府,把路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你這些日子也沒少幫忙,得了的也不過幾兩賞銀,連着這麼多天身子不好,喫下去的藥都得值幾十兩銀子了。”唐南欲爲她打抱不平。
孟玉菀倒是將這看得很淡,她不常購置東西,拿着銀子也頂多就是給素心買些好玩的小東西,買幾身衣裳。
至於百姓說的兇手畏罪自殺,更是讓她忍不住嗤笑,嬌兒哪裏是什麼兇手,不過是個替罪羊罷了。真正害過的,也就陸家那兩口。
“行了,別說了。”孟玉菀懶懶的伸腰,目光落在素心的臉上,頓時擺出一張笑臉,捏了捏素心肉肉的臉頰,“今日,我就陪你去堆雪人可好?長安的雪一連下了半個月,我卻沒帶你出去玩過。”
唐南欲附和,“正好,外頭雪停了,不用帶傘。”
這一回,大黃也跟了出來,歡快的搖着尾巴,時前時後,它是隻很有靈性的狗,困了就眯眼睛,高興了就咧着嘴哈哈的呼氣。
素心小小的腳踩在厚厚的積雪上,幾乎要將她的小腿沒過去,孟玉菀瞧見了,彎下腰正要將她擄進懷裏抱着,唐南欲就搶先一步,一把將素心抱了起來,動作輕鬆,臉上還掛着笑意。
素心有些懵,“唐公子,您放我下來!”
“你不讓我抱,難不成要讓你家少爺抱?你家少爺這幅嬌弱的身子,哪裏抱得起你!”唐南欲嗤笑,“你這倒是胖了不少,你家少爺掉了的肉都長你身上了吧?”
素心被氣得臉頰鼓鼓,又沒辦法反駁,她看了看孟玉菀越發消瘦的臉蛋,撅了噘嘴,道:“那素心以後少喫點。”
孟玉菀搖頭,摸着她的小臉蛋笑,“素心要喫的多,才能長大,長大了少爺給你嫁個好人家。”
“少爺!我不要嫁人!我要陪在你身邊一輩子!”素心急了,蹬着小腿,踢在唐南欲身上有些疼,他卻縮緊了手。
孟玉菀不再說話,她看着大黃慵懶的在前方帶路,臉上的笑容很淺很淡。
長安的河結了一層冰,柳樹光禿禿的枝丫也沒逃過大雪的覆蓋,靠近岸邊的青石板上的冰被人用錘子砸開,露出青色的表面。
湖水早已經結了冰,船隻早已經挪上岸用棚布蓋着,有調皮的孩子在結了冰的河裏嬉鬧。
孟玉菀皺眉,衝着那幾個鬧得歡快的小孩子揮手,“快上來,這樣很危險的!”
那幾個小孩子不以爲然,有個乖巧的小丫頭猶豫的看了一眼孟玉菀,腳下剛要往岸邊走,就被另外幾個給拉住了。
“你聽他的做什麼?有我們在,我們保護你!”一個虎頭虎腦的男孩子拍着胸脯保證,他的模樣讓孟玉菀不由得想起了自己被擄走的那個山寨裏,也有一個這樣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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