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林秀試圖說服它。
一號揪了揪蘑菇蓋子捂住並不存在的耳朵：
“不聽，你放心好了，帝國的人不會去深究的，不就是艘垃圾船。”
林秀眯起眼：“這樣說的話，一艘垃圾船我都這麼大收穫，那要是…”
“打住打住——”一號揮舞着不知道打哪變出來的小木棍：
“停止你邪惡的想法，這你們以前有句老話不是說，這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
林秀笑了：“我老家還有一句話，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一號的蘑菇卡通臉皺成了一團：“出來混遲早要還的。”
林秀不死心：“搏一搏單車變摩托？”
“搏一搏單車變摩托，闖一闖摩托退回廠。”
林秀沒了聲。
一號得意得挺起蘑菇杆，它可算說贏一回了。
哪知林秀下一句把它嗆得說不出話來：
“你以爲我們不找他們麻煩，他們就不會找我們的麻煩了嗎？”
林秀走向自己的長方形鐵盆，裏頭的小鐵杯裏還放着四顆麥子種子，黑色的土塊，她抓起一點，土質溼潤鬆軟，一看就知道是能長出好莊稼的土地。
“還記得你說的那棵金蘋果樹嗎？”
林秀鬆手，黑土從她指尖滑落，神色平淡：
“我們這可比那棵金蘋果樹稀有多了，滅絕了近萬年的植物，還不止一種，你覺得，你躲得過嗎？”
“啊啊啊啊，”一號抓狂：“所以你就不能換一個夢想嗎？”
“不能，”林秀拒絕：“我上輩子最大的夢想就是種一片屬於我的田，做個糧鋪老闆。”
“行吧，”一號：“車到山前，必有路。”
這會已經臨近天黑，林秀看了下泡了近一天的小麥種子，表皮已經裂開，竟是已經冒出白芽，這也太快了，不過她也沒多想，只以爲是種子的問題。
小心把它們撈出來放在土上，淺淺撒上一層土蓋住，林秀抱着這個大傢伙坐在了火堆附近。
還不敢靠太近，太近了怕熱死這些種子，她撐着下巴看着來往匆忙的人，眼皮就合上了，不過不是在睡覺，而是又開始學習和練習。
看她好像睡着了，一直守着她的劉萍鬆了口氣，給她墊了個墊子，又找來一條半新的隔絕布蓋上。
她輕拍着女兒的背，表情複雜晦暗，她知道林秀有些祕密瞞着她，不，是有很多祕密瞞着她。
以前還好，不過是自己說自己有名字，突然說胡話而已。
可從昨天開始，那種恐懼和擔心徹底在劉萍心裏爆發了。
她忽然不安地發現，她不知道的東西太多了，林秀會的東西，有的能力都讓她感到害怕。
不是嫉妒，不是羨慕，是害怕。
她害怕有一天，她保護不了她。
而且她有預感，那一天不會很遠。
到後半夜，林秀好生睡了一會，又被一陣笑聲吵醒了。
她迷糊得睜開眼，總覺得這個場景特別地熟悉。
“秀秀醒了？”
離她近的大媽笑眯眯問着：“喝點營養劑嗎？”
林秀沒明白什麼意思，大叔就擡起了一箱營養劑，帶着種小孩子贏了戰利品的炫耀意味：
“隨便喝，想喝哪個喝哪個，叔請客。”
林秀掃了眼，起碼有上百隻營養劑，她完全笑不出來，中心區根本不缺喫的，營養劑充足，那他們爲什麼還要喫人…
那個答案呼之欲出，
是因爲饞。
一旦嘗過肉腥，誰還能繼續去忍受只有虛假酸甜果味的營養劑。
“今天大豐收啊。”林秀拿起一根淡綠色的管子喝了下去。
“是啊，大豐收！”
他比劃着：“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多營養劑。”
“對啊，我現在都沒緩過來那股興奮勁！”
“咱可以早上一隻，中午一隻晚上再來一隻，等到春日再去抓那些沙土獸。”
“那也不行，一天兩隻就得了，聽瘋人區的說，也不是一直都有這麼多的，這天冷前，還有這個熱的時候就多些，得在這時候多找點，有時候又特別少，都說不準。”
“說起來，黑老大今天說的那事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啊？”
大夥靜了一下，林秀也被吸引了注意力：
“什麼事啊？”
“聽他說在西南那頭，有幫人，已經建立起了初始文明，不僅有這個飛船，還能自己做營養劑，定期會出去自由星交易。”
“自己做營養劑？”
“真的假的？如果真有這樣的地方，爲什麼他們不去那還要縮在這？”
“你傻啊，去哪裏做人小弟和在這做老大哪個舒服。”
“不可能吧，”一號嘀嘀咕咕：“營養劑的配方完全掌握在帝國和聯盟的高層，有些小點的恆星都沒這個本事。”
“有什麼不可能，”林秀在心裏想着：“在今天之前我也沒想到過，那些所謂的基因進化者，也跟我們沒什麼區別嘛，還不是會流血會死。”
“這倒也是。”一號撓了撓自己的蘑菇傘。
這些人聊着聊着又偏了題，林秀沒興趣聽下去，轉頭去找她的麥子。
卻驚奇發現鐵皮長盒裏竟已有了幾小片綠色的芽片。
一，二，三，四。
四顆種子居然全部發芽了，不對…這個生長速度！也太逆天了吧？
“按這個速度，”林秀摸着下巴：“我夏日的時候就能得到一捧小麥種子了吧。”
“不，”一號揚起蘑菇蓋特別自信地說：“最遲春日你就能得到了。”
“不到一個月的生長週期！”
林秀震驚了。
一號：“對，這是所有科學家改良版中最好的小麥種子。”
林秀：“如果是這樣，那這些植物到底是怎麼滅絕的？”
“因爲貪婪，”一號科普道：“就像對人類自己基因的改造一樣，他們對幾乎所有的基因都進行了改造，還有肆無忌憚的開採和破壞自然資源，生態鏈的崩塌看着好像需要很長時間，其實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後來，他們逃離了藍星，心存僥倖地以爲其他恆星裏必然會有着類似的生命，可是沒有，那些生機勃勃獨屬自然的美麗，永遠地和那顆藍色星球被封存了，或許再過億萬年，它們會重新破土而出。”
“聽起來很悲壯，”
林秀敷衍得迴應着，她並不關心生態或者物種是怎麼崩塌，也不乎他們曾經做的錯事，她只關心眼前這四棵只冒出了頭的麥苗：
“還要澆水嗎？”
一號檢測了一下：“不用了，水分溼潤剛好。”
“嗯。”
林秀挪動着鐵盆，好讓它距離火堆更近一些。
種植的樂趣沒有親自去做的人是很難體會的，它每一天都會有不同的變化。
從一粒種子到破土而出再到成株，最後又成爲一摞種子。
每天給它澆水，注視着每一步的成長，很多人說養寵物會有感情。
其實種植物也會有。
你守在它身邊的每一分一秒，看着它抽出一片葉子一根枝條。
它不會說話，不會動，可就是這種靜謐的陪伴像極了歲月靜好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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