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是你的嫁妝
全場嘰裏呱啦的大媽大嬸們,都安靜下來,怪異的看着時遠。
我尷尬的恨不得拿塊石頭撞死。
最後還是個眼力勁兒好的大媽,誇張地笑了一聲,“哎喲,簡然這個朋友,嘴巴真當甜喲。”
“就是就是,模樣還好,還能掙錢,簡然你真當是撿到寶了!”其他人也跟着起鬨。
“簡然你還認不認識這樣子能幹的小夥子?給我們家二丫也找一個咯。”
我實在受不了這羣女人的聒噪了,一下子拉着時遠起來。
“那個,幾位嬸嬸,我朋友有點暈車的。一路上過來很難受了,我讓他先上去午睡一下。”說着,我拽着時遠,逃也一樣的上了樓。
樓上是臥室,一共四個房間。最裏頭最小的那個就是我的,我帶着時遠進去。
“不好意思。”我當初走得匆忙,房間完全是一片狼藉的樣子,周蘭花顯然也沒有給我收拾過,“有點亂有點小。你隨便坐。”
我的房間很低矮狹窄,時遠的個子太高,都有點擦到屋頂,最後只好拘謹的坐在一張小椅子上。
我就坐在牀上,抱歉的對他笑笑:“不好意思。讓你見笑話了了,村子裏的人就是這樣,比較愛熱鬧。”
時遠不在意的笑笑,“沒事,我覺得很有趣。”
有趣?
你要是天天對着這幫女人,你就不會覺得有趣了。
我心裏咕噥着,但不敢說什麼,兩個人就那麼尷尬的坐着。
我最後實在是有點坐不住,試探道:“那個我們不在村子裏過夜?”
時遠搖搖頭,“我們只是來看看,晚上的飛機回去。”
我鬆了口氣。
“那你介意我收拾點東西嗎?”我問。
之前走的那次,多少有些匆忙,到了城裏之後,我才發現我有不少東西都忘了帶,之前還糾結着要不要回來拿,沒想到這次剛好回來了,乾脆就一齊收拾好。
“不介意。”
我立刻站起來,開始在我的櫃子裏找東西。
隨便收了幾本日記本後,我踮起腳尖,去摸櫃子最頂端的相冊,可偏偏太高了,我都夠不着,最後汗都要出來了。
“我幫你。”
時遠低沉的嗓音突然從我身後響起,非常的靠近,我嚇得一個哆嗦。就感覺到一個寬闊的肩膀,從背後靠近我。
我和他穿的都很多,隔着厚厚的衣服貼着也不會過分親密,可我的臉還是不由自主的有點紅了。
我低着頭,身子崩的緊緊的。直到聽見時遠說
“好了,你要的是這個麼?”
我低頭看了一眼,立刻感激的點點頭,“是,就是這本。”
這是一本特別老式的硬皮相冊。花式很土氣,上面蒙了厚厚一層灰。
我小心翼翼的擦開灰,打開相冊,就看見裏面幾張照片。
我的眼眶一下子紅了。
相片裏,是我、媽媽和爸爸一家三口。
媽媽死的太早了,說實話我對她的印象,完全就是來自於這些相片。媽媽死後沒多久,爸爸就娶了周蘭花,生下簡悠沒幾年,他也死了。
我對媽媽的情感是淡漠的,對爸爸,卻是懷着恨的。
我曾經不止一次的想,他爲什麼要娶周蘭花,爲什麼又要生下簡悠,如果沒有這對母女,我的日子,就不會過的那麼苦。
這也是爲什麼,我一直將這個相冊放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眼不見爲淨。
可上輩子死了一次之後,我似乎有很多想法都變了。
他們是我的家人。是世界上最愛我的人,就算傷害了我,也一定是無意。所以我纔想將這相冊給重新拿出來。
“謝謝你,時遠。”我擦擦眼淚,掩飾的去收拾我東西。
將所有的雜物房間一個破爛的皮包裏,時遠就從我手裏接過,“給我,我幫你拿去車上,你去和你後媽告個別。”
我猶豫了一下,想想或許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周蘭花了,終歸是點點頭,走下樓。
我走進廚房,就看見周蘭花在一邊抹眼淚一邊淘米。
一見我進來,她立刻別過頭去,惡聲惡氣說:“你來幹什麼?我告訴你,別想留下來喫完飯,我陶的米你也瞧見了,就是我一個人喫的!”
或許是因爲周蘭花紅着眼眶看起來有些可憐,又或許是如今的我已經強大到無法被她傷害,我此時聽見她兇我,我完全沒有小時候那種恐懼又厭惡的情緒。
相反的,我只是覺得她很可憐。
她是在爲簡悠哭。
“我沒打算留下來喫飯。”我平靜道,“我們馬上就要走了。”
“走了最好,趕緊走!”
我沉默了一下,終歸還是掏出六百塊,壓在竈頭旁邊。
“過年沒回來,這個算紅包。”我淡淡說了一句,“有空給我爸爸媽媽燒點紙錢,這幾年他們墓碑前是最寒磣的了,別讓鄉里笑話了去。”
周蘭花背對着我。我看見她的肩膀僵了一下。
我不多看她一眼,轉頭就準備走。
“簡然,你等一下!”
可不想,周蘭花突然叫住了我。
我轉過頭,心想周蘭花還有什麼想跟我說的。就看見她踩着板凳,從廚房最上頭的一個櫃子裏,挖出了一個盒子。
“這是你爸留給你的。”她低着頭,將盒子塞進我手裏,“我後來又給你添了點東西,你自己看看。”
我疑惑,“這是什麼?”
“你的嫁妝。”周蘭花簡略道,“我看你和那個什麼時遠也差不多了?嫁人的時候也別請我了,嫁妝給你了,你自己瞧着辦。”
我震驚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按照我們村子裏的習俗。每個姑娘出嫁的時候,的確孃家需要準備豐厚的嫁妝,若是準備的不足夠了,就會被婆家恥笑看不起。
我小時候就聽村子裏的女人嚼舌根,說我爸媽死之前肯定給我準備了嫁妝,但都被周蘭花給貪了,所以她才勉強願意拉扯大我這麼個沒血緣關係的孩子。
我一直都以爲這些議論是真的,因此從來沒指望過,周蘭花會給我什麼嫁妝。
我慢慢的打開盒子。
裏頭就是農村裏人最喜歡的金飾品,很多都看得出來是老金子融了重新打的。努力想讓樣式時髦一點,還有個鐲子,我認出來,是前幾年周蘭花姐姐送給她的。
我沒想到,周蘭花不僅留下了我爸媽給我的東西,還真的給我添了新的。
我擡起頭,看着竈頭前忙碌的周蘭花,心情突然複雜起來。
如果周蘭花真的如陳向寧與簡悠一樣對我無情無義,我或許還可以更利落的恨她,不顧她的死活。
可偏偏,周蘭花不是個純粹的壞人。
我隱約還能記得,在簡悠還很小,我爸爸還在的時候,周蘭花對我是不錯的,我和簡悠也總是嬉笑的玩在一起,一家人還算是其樂融融。
可後來我爸死了,周蘭花成了寡婦,脾氣愈來愈差。再大一點,簡悠開始瞧不起我,說我是家裏的拖油瓶。周蘭花在她的碎念下,纔開始打我罵我。
但我得承認,周蘭花從來沒將我扔了或者賣了。
她或許是個很自私很糟糕的女人,但她算不上是惡人。
我合上盒子,猶豫好久。還是低聲道:“蘭媽,你最近是不是胃疼?”
周蘭花炒飯的鏟子停了下來,看着我,一臉錯愕,“你怎麼知道?小悠告訴你的?”
我沒回答這個問題,只是說:“你有空還是城裏的醫院看看,你這個胃疼,是個嚴重的毛病。”
上輩子,周蘭花最後就是胃癌死的。快死的時候,她哭着打電話求簡悠去醫院看看她,可簡悠都沒有去。“”,。看!威信公號:hh6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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