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18
那名老顧客、弗萊德，連帶着在場的所有人都傻了眼。
弗萊德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確認面前這人正是昨晚夜深人靜來店鋪的那個帥哥。
啊不，英俊的神使。
而旁邊的那個口口聲聲說看到黑暗神和黑暗神下屬的老顧客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來了。
這哪裏是黑暗神，這分明是神使大人！
黑白顛倒。將白說成黑。
下一個被驅逐出卡爾文小鎮的恐怕就是他了！
低矮的小木屋前，神使阿諾斯捧着和他氣質完全不相符的紅色禮盒，緩慢走到人前。
他身後還有幾名同樣聖光奕奕的神官大人。
神使神官們一人抱着個紅色禮盒。
氣氛看起來，如此詭異。讓人想笑卻笑不出來。
神使阿克洛斯閉上眼睛，深呼吸，他簡直想把前面的阿諾斯錘死。
你還說不會被人知道，特意挑人少的時候來！
現在呢？
恐怕過段時間，【神使們大規模出門採購】的新聞就會出現在奧特爾大陸報紙的頭條上！
他們幾個出醜了不要緊，光明神大人呢？
光明神的神格何存？
阿諾斯神使神情放鬆而自然，一手提着那個紅色禮盒，一邊走到紅衣主教身邊，一直都是笑眯眯的樣子。
神使們祕密出行卻被發現，這個時候神使還笑得出來，大概可以想象出來是想殺人滅口前的笑了。
“你們也是來買黃瓜薯片的嗎？”
阿諾斯的反應與衆不同，他沒有發脾氣，也不像阿克洛斯那般冷漠，他說話的口吻再平常不過。
主教大人被如此親民的神使問得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怎麼回答，旁邊的教士趕緊順從地點了點頭，緩解尷尬。
“這樣啊，”阿諾斯微笑，笑得有些得意，讓人一時間摸不清頭腦，“那還是建議你們明天再來吧……”
阿諾斯直起身子，提着紅色禮盒走遠，留給所有人白色且明亮的身影。
“因爲我都買光了。”
神使大人的聲音中有幾分愉悅，旁人險些驚掉下巴。
哈？？？
這，是一個神使能說出來的話？
神使會缺薯片喫？
神使喜歡薯片？
但這種疑問，人們也只敢在心中小小的質疑，質疑過後又各種懺悔。
他們怎麼能質疑神使呢。
“卡爾文小鎮從今日起徹底解封了，都散了吧。”走在最後的一位神官對在場的所有人宣佈完，也離開了。
“是，神使大人……”紅衣主教說完，擦了擦汗，趕快補充上，“神官大人。”
一羣人跪在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神使神官們走遠。
半天，都沒一個人敢出聲。
……
“你還真是好脾氣。”阿克洛斯在看不到的地方，將紅色禮盒扔給了阿諾斯。
神使阿諾斯一邊拆開禮物盒翻找出自己喜歡的食物，一邊漫不經心地說：“不過是信徒，人人都會有犯錯的時候，我們怎麼能對他們要求那麼嚴苛？”
若是阿諾斯責備了紅衣主教，紅衣主教又一定會對教士、領主、警衛長、鎮長們發火，而他們又會對下一級發火。
如此牽連的人衆多。
那不是阿諾斯希望看到的。
想必，也不是光明神希望看到的。
……
剛一解封，馬爾斯的媽媽和其他的工人就立刻收到了去領主家幹活的通知。
而馬爾斯和朋友們也被卡爾文小鎮唯一一所小鎮的神學院叫去上課。
畢竟，馬上就要到教區升學考的時間了。
“剛剛通知我們去種地，恐怕地裏的雜草都長到小腿一般的高度了，今天可有的忙了，”馬爾斯的媽媽正在給自己隨身攜帶的水壺，“誒對了，馬爾斯，你去把我抽屜裏的黃瓜薯片給我拿來！”
正在收拾書包的馬爾斯也忙得焦頭爛額，作業沒寫完，突如其來地開學了，好刺激。
“來了來了。”馬爾斯跑到父母臥室，打開抽屜，拿出了那個用大夾子夾住的袋裝薯片。
“媽媽，這個你還沒喫完啊？”馬爾斯看着母親將剩下的半包薯片放進口袋裏，“都過去一夜了，會不會不好吃了？”
“沒你的事兒，”馬爾斯的母親努了努嘴，“快去上學，好好學習，爭取考進教區學校啊！還有，多向人家多卡爾學學，不會的問問人家，啊？”
多卡爾，就是街對面那個自詡爲未來的教士的“天才少年”。
馬爾斯從來沒想過和天才比過。
況且，一個小鎮最多就有一個考進教區學校的名額，有多卡爾在，怎麼可能輪到他呢？
除非市區的競爭對手們都缺考了。
那是不可能的。
“知道了知道了，”馬爾斯轉身，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說，“我纔不想和多卡爾那驕傲的一家子接觸。”
馬爾斯的母親收拾好東西，便出門了。
卡爾文小鎮上很多女人都是在領主家做傭人的，或是做女工，幫忙種菜的。
大家經常一同去遙遠的領主家上班下班。
因爲剛解封，街道上人潮活躍，大家都是行色匆匆，去自己的崗位工作。
遠遠地就能聽見女人們諂媚地吹捧多卡爾一家的聲音。
“多卡爾媽媽，你們家多卡爾這次教區升學考，一定沒問題吧？”
“太羨慕你們家勤學的多卡爾了，我兒子太笨了，什麼時候能去你們家，讓多卡爾給我那笨兒子指點指點？”
“多卡爾媽媽，這次教區升學考，多卡爾若是考進去了，以後必定是個令人敬仰的教士啊！”
多卡爾的媽媽站在中間，故作淡定，神情卻驕傲得很，“教士？誰知道呢，他說以後想做一個牧師，但我覺得他能做到主教吧。”
呵。
這話說的，本以爲她是低調，其實格外高調。
翻譯一下就是，我村裏出來的兒子，你以爲他能做一個城裏人，他說自己能變成城裏人，我說他努努力能變成皇室的人。
這不是癩蛤蟆想喫天鵝肉吧？
還是在做白日夢？
旁邊的幾個婦女們也配合得笑了笑，也許多卡爾真的有潛力，有朝一日變成主教了呢？
“走吧走吧，再不去上班，等主管急了我們又要捱罵。”一個女工看見馬爾斯的媽媽來了，換了話題。
多卡爾的媽媽自然是走在前面，身邊還有兩個女工親熱得挽着她的手臂，一直纏着她讓多卡爾教教自己家孩子。
其他的女工也都三三兩兩地走着。
馬爾斯的媽媽偶然間聽到多卡爾媽媽似乎答應那兩個人，說讓多卡爾有時間去教教他們。這話可讓馬爾斯媽媽急了。
她家的馬爾斯也需要天才多卡爾的輔導啊！
想到這裏，馬爾斯的媽媽小跑到多卡爾母親的面前，臉上掛出來熱情洋溢的笑容，“多卡爾媽媽，你看我家馬爾斯也需要輔導，不如……”
多卡爾的媽媽正在和那兩人聊得正歡，被馬爾斯媽媽這樣打斷，心情很是不悅。
馬爾斯母親見狀，趕緊從自己的口袋裏扯出了那半包黃瓜薯片。
“這個據說是安東尼婭店鋪的新品，黃瓜味薯片，給你……”馬爾斯的媽媽話到嘴邊，忽然想起來什麼，“給多卡爾拿回去嚐嚐。他學習挺辛苦的。”
多卡爾的媽媽挑眉，以審視的目光掃了眼多卡爾媽媽手中的袋子，居然還是喫剩的東西，口袋是打開的，當她家多卡爾是要飯的嗎？
“我家多卡爾不喜歡喫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他也沒心思喫，你還是拿回去吧。”
旁邊的女工附和道，“這袋子的封口都是開的，不會是你們家喫剩了從垃圾桶裏翻出來的吧？”
另一名女工也嘲笑說：“黃瓜味薯片？真是聞所未聞！想想都噁心。吃了怕不是要拉肚子。一看就知道是你們家嚐了下說不好喫，然後才扔給多卡爾的。”
多卡爾的媽媽冷笑了一聲，繼續向前走。
馬爾斯的媽媽這番被人羞辱，臉上羞愧難當，她手中攥着薯片的袋子，心中十分難受。
雖然只剩半袋，但這半袋也是她和馬爾斯父親捨不得喫才留下來的，根本不是什麼從垃圾桶裏翻出來的。
其他幾位女工見狀，又聽了剛剛那兩位女工的說辭，此刻到也覺得馬爾斯媽媽是把不要的破爛塞給別人，爲了討好不成反而露出了真實面目。
弗萊德的媽媽走上前，拍了拍馬爾斯的媽媽，“算了算了，她們不要，咱自己留着喫，不生氣。”
馬爾斯的媽媽見弗萊德母親如此善解人意，頓時間熱淚盈眶。
果然弗萊德和馬爾斯能成爲朋友，因爲弗萊德的媽媽也這般理解她。
“這個薯片，她們不喫，咱們喫！”馬爾斯媽媽拿下了夾子，撐開袋子，“你拿一片！”
弗萊德的母親也是第一次喫黃瓜味的薯片。
她並不想嘗試，但是就這樣拒絕對方，對方一定也以爲她是嫌棄這東西。
於是她拿了一片最大最完整的薯片放進了嘴裏。
“咔哧——”薯片碎裂的聲音從口腔中傳出。
酥脆的薯片很輕易地便碎成了小塊，而且每一片都薄如蟬翼，越是薄，口感越脆。
黃瓜薯片給人的感覺很驚豔。
甚至比弗萊德自己家做過的番茄薯片還要好喫一百倍。
不知道用了什麼調料，將黃瓜的香氣發揮得淋漓盡致。而口感並不是黃瓜的那種水靈卻無味，反而帶給味蕾的體驗是很有層次的。
是鹹香，仔細咀嚼之後，似乎還會有回甘。
喫完一整片嚥下去的時候，甚至還會覺得嘴裏有種，冒涼風的感覺。
弗萊德的母親此刻的表情豐富到像是磕了藥。
“這個，也太好吃了吧！”
弗萊德母親的話引來了前面幾人的關注，一個人回過頭，看了眼兩人。
“不是吧不是吧？有人居然薯片都沒喫過還當個寶貝？”
“誰會用黃瓜做薯片，真是腦子燒壞了！真是有人敢做，有人敢喫。”
“要我說，安東尼婭家最好喫的還是紅燒牛肉麪。”
“聽說出新口味了，有海鮮口味了的。”
空氣中已經有人在咽口水了。
還沒走到領主家的菜地，兩個人就已經將薯片吃了個一乾二淨，只剩下一個空袋子。
馬爾斯的媽媽將袋子裏面的碎末倒掉，然後將隨身攜帶的小水壺放了進去，“袋子要留着，等明天去安東尼婭家要拿着這個袋子去買。”
“這個真的是太好吃了，我今晚要讓我兒子明天也去幫我買一袋，到時候還給你。”
“不用，咱們有好東西就互相分享。”
不一會兒，大家都到了領主家的菜地裏。
主管在休息了幾日之後，對大家更加嚴厲了，“都馬上去田裏幹活，雜草都快長到半人高了！”
“你，去掰玉米。”
“你們幾個，去除草。”
“你們，去搬種子，把新的青菜種下！”
“把東西放下就趕緊去幹活吧！還磨蹭什麼！幹不完活兒，你們誰都別想回家。”
得令後，女工們不敢抱怨，都趕快做各自的活兒。
一輛馬車從田地旁的土路上緩慢駛過。
馬車上的門簾用的是上好的布料，前面拉車的是兩批雪白色的良駒，良駒身上可是穿戴銀的裝飾物，由此可見來人身份。
在這片領地裏，只有羅伯特子爵大人了。
這幾日因爲卡爾文小鎮封鎖的事情，他都不敢回自己的城堡中休息，住在卡爾文小鎮中，隨時聽候紅衣主教大人的差遣。
終於在神官大人宣佈解封了，他這個領主也算鬆了口氣，能回到自己城堡中歇歇了。
走之前想帶走點神使大人說的“黃瓜薯片”，結果那家店的店主居然真的說所有的薯片都被神使大人買光了。
羅伯特子爵十分苦惱，又不能抱怨什麼，只得早些回自己的領地歇息。
“領主大人！”主管看到領主大人下了馬車，來巡視自己的土地，馬上逢迎上去。
領主大人有些疲憊，“這幾日沒開工，草都長這麼高了。”
“領主大人放心，今天肯定能把雜草都清理掉。”
領主點點頭，轉身想要上馬車，但目光卻瞥到了路邊一排水壺中，有一個水壺外面套着牛皮紙袋，紙袋上面還畫了一根鮮豔顯眼的綠色黃瓜。
寫着明晃晃的幾個大字【黃瓜味薯片】！
黃瓜味薯片？！
他確信，如此特殊的口味，應該就是神使大人說的那個東西了！
他都買不到的東西，誰能買到？
“這是誰的水壺？叫她來！”
馬爾斯的媽媽正在田間和人拔雜草，突然被主管叫走了。
其他女工們有的是一臉幸災樂禍，有的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地問“怎麼了怎麼了”，還有人擔心馬爾斯的媽媽是不是犯了什麼錯要受到懲罰。
“有什麼好擔心的，最多是因爲幹活不努力，被罰了唄。”
弗萊德的母親搖頭，“不會的，她從來都是最認真的，不可能是因爲這個原因。”
“你又知道了？這都說不好的！”
“就是，有可能是她兒子惹了什麼事情找上門來了呢。”
幾個人陰陽怪氣地諷刺着，這時候看見主管笑容滿面地將馬爾斯的母親送回來了。
馬爾斯的母親一再點頭，臉上也是笑容璀璨。
剛剛還在諷刺馬爾斯媽媽的人，這個時候有點發懵。
難道是什麼天大的餡餅砸到馬爾斯家頭上了？
“怎麼了？”弗萊德的母親握住馬爾斯媽媽的手。
馬爾斯的媽媽笑得合不攏嘴，“剛剛我居然見到領主大人了！領主大人問我家馬爾斯能不能明天幫他買些黃瓜薯片送過來。”
“黃瓜薯片？！”
幾名女工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麼難喫的東西，領主大人居然還特意讓人去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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