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記憶7
有時候聽見同學們聊着電視劇和電影，李唯美懵懂地完全聽不懂，也根本插不了嘴，但她覺得沒關係，再好看的電視劇和電影，也沒有書本好看。
對，自從她發現了縣圖書館以後，就想方設法討好了圖書館管理阿姨的好感，讓她可以在沒有借書證的前提下，也能進去看書。
那簡直是一個新世界向她打開，那之後，她每逢週末，在寫完作業後就跑到圖書館去，可以一整天沉浸於“文字的新世界”當中，體驗“近在咫尺”的世界另一頭。
在書中，她可以感受各種不同人的喜怒哀樂，可以看到陽光、晴天、雨天、暴雨、海嘯、大雪，品嚐無數作者用細膩文字編寫的“世界”，有豪情壯志的思想，也有小家碧玉的纏柔，乃至不同人的人生。
也正因爲這些書籍，李唯美才明白，原來她的人生苦難並不算什麼，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經歷着更苦難的人，但他們卻並沒被生活和苦難打敗，而是更奮發向前！
這其中，她尤其喜歡一名詩人的詩句。
萬里長江橫渡，極目楚天舒。不管風吹浪打，勝似閒庭信步，今日得寬餘。
東方欲曉，莫道君行早。踏遍青山人未老，風景這邊獨好。
李唯美還不瞭解這些詩句背後的故事，可光看這些詩句本身，她就愛不釋手，迫切想去了解詩人寫出這些詩句的背景故事。這一看，就是一個多月纔看完。
看得懵懂，半懂不懂的，就明白了一點，當年先輩們的偉大之處——不歌頌苦難，而是把苦難當做前進的動力，當做幸福的阻礙。
“媽媽還沒回來。”
李唯美煮熟了稀飯，炒了一個土豆絲，見媽媽還沒回家，便乾脆把寒假作業本拿出來又複習檢查了一遍。
等了約莫半個小時，稀飯涼了，土豆絲冷了，李唯美的母親纔開門回家。
“唯美，我回來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也不知遇上了什麼喜事的女人滿臉喜悅，見到李唯美煮好了晚飯，拿出一個袋子：“你猜我給你帶了什麼回來？”
“我猜是好喫的媽媽。”
李唯美好奇地多看了幾眼袋子。
“確實是好喫的……烤鴨哦！你從來沒喫過吧。”
女人把口袋內的塑料盒拿出來，是半隻烤鴨。
李唯美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她路過幾次烤鴨店，聞過烤鴨的味道，那種味道實在讓人沉迷，她甚至不敢多做停留，生怕幾個深呼吸後，就捨不得走了。
“烤鴨怎麼喫知道嗎？要先把鴨肉沾點醬料，再放進麪皮裏面……”
女人給女兒示範了一遍，小姑娘可聰明瞭，看了一次便學會了怎麼喫烤鴨，她迫不及待地按照步驟做完後，遞給女人：“媽媽先喫。”
“好。”
女人猶豫了下，接過包裹了鴨肉的麪皮並沒急於喫掉，而是問道：“唯美，明天就是伱的生日了吧？你想要什麼？”
這個問題讓李唯美反應不及，等明白女人說的是什麼後，她一下緊張了起來，手足無措：“媽媽，我不要什麼。”
女人默然片刻，才笑道：“唯美，媽媽好像從來沒給您買過生日禮物吧？”
“媽媽，我不用什麼生日禮物的，”李唯美偷偷瞧了下女人，小心翼翼地說，“只要媽媽陪着就行了。”
“是麼。”
女人繼續沉默。
“媽媽，鴨肉冷了，你快喫吧。”
李唯美見女人拿着麪皮，始終不往嘴裏放，有點着急。
“你喫吧，我不餓。”
女人把手中的麪皮放到一邊，並沒去喫。
“那我……”
“你喫吧……”
女人及時補充了一句：“快喫吧，我不會生氣的。”
“謝謝媽媽。”
李唯美這纔有勇氣去拿起包好了的麪皮，等剛要往嘴裏塞入時，卻忽然被女人一把抓住手腕。
“媽媽？”
李唯美茫然地擡起頭。
“不準吃了。”
女人二話不說，奪走李唯美嘴邊的麪皮，丟進烤鴨的袋子內，又把桌面那些醬料蔥蒜全部掃進袋子，在李唯美茫然的眼神中走出了門。
“媽媽，你去哪兒？”
李唯美跑到門口，張頭探望，只看到女人漸行漸遠的身影，但沒有得到任何的回答。
她不知道媽媽爲什麼又不讓她喫烤鴨了，只是這類陡然變臉的情況上演過太多次了，李唯美失落了一會兒，又走回桌子前，把小腦瓜湊到桌子上，使勁用鼻子去嗅烤鴨殘留的味道。
“烤鴨到底是什麼味道啊？”
李唯美心想。
“聞起來是甜的，又有點香，一定很好喫。”
李唯美覺得自己可以幻想，她看書就喜歡幻想書中的物品，特別是那些美食，她覺得自己幻想一下，估計味道和真的也沒什麼區別了。
媽媽這次不知爲什麼生氣跑了，今天晚上估計不會回來。
李唯美便把已經冷了的稀飯和土豆絲吃了起來，她把土豆絲當做烤鴨，把稀飯當做醬料，沾一下稀飯，土豆絲放進嘴裏不停咀嚼，“烤鴨真好喫啊。”
她滿足地想象。
餘澤這次沒站在她旁側，總是漂浮到小姑娘的背後，這樣便能讓她看不到自己。
他望向女人消失的門口，臉色凝重。
場景開始模糊起來。
這應該是不重要的記憶畫面，將被徹底遺忘省略，連潛意識都找不回來。
洗漱完畢了的李唯美，躺在軟軟的棉墊上，蓋上棉被，舒服地打了個哈欠。
她想着明天去哪兒玩，上午去撿瓶子吧，賣了正好買幾個饅頭充當午餐，然後下午就去圖書館看一下午的書。
她慢慢計劃着，不知不覺間就睡着了。
也便在她睡去沒多久的時間，一道身影開了門，出現在了棉墊邊，緩緩跪坐在旁側，不知在想什麼，足足十幾分鍾後，這道身影的主人才有了動作。
她把空的枕頭抓起，輕柔地蓋在李唯美的臉上，隨後用力按下去。
這樣的動作可想而知，必然驚醒捂住口鼻的李唯美，她一下醒來，察覺到呼吸的不暢，以及蓋在臉上的枕頭，使勁掙扎起來。
“嗚嗚……”
她快十歲的廋弱身體，根本掙扎不過用力的成年人。
“唯美，別動了，別動了，求你別動了……”
顫抖的聲音一出現，便說明了身影的主人是誰。
“……”
一聽到聲音，李唯美掙扎的動作也是一剎那停滯。
“別動了，唯美，別動了……”
女人低聲抽泣着，“幫幫媽媽，幫幫媽媽吧，媽媽撐不下去了，真的撐不下去了，我一個人真的撐不下去了，你幫幫媽媽……只有你不在了，媽媽才能活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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