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再遇
爆炸的一瞬間,許眠的心涼了半截,許沉風那通電話後,他們怎麼都聯繫不上祁野,他的手機一直處於忙音狀態,完全連不上線。
這一聲爆炸把地都震搖晃了,別墅區方圓兩公里都被迅速竄起的火舌吞沒,幾乎所有人都認爲祁野和許照凶多吉少。
許眠極力將悲傷壓在心底,一邊暗暗的深呼吸止住因難過而發抖的身體,一邊青白着臉奔走在救援的火場中。
火勢這麼兇猛,最後的爆炸驚天動地撼動半個冬城,加之現實版錦鯉殺成爲近期最大的熱點,這次爆炸中心又是《錦鯉殺》作者許照的別墅,數重巧合撞在一起,幾乎整個冬城的民衆都在關注這匪夷所思又驚心動魄的錦鯉殺事件。
全城的新聞採訪車都出動了,浩浩蕩蕩的停泊在火場外圍,看熱鬧的人羣幾乎堵了一條街。
火勢太兇猛沒人能靠近,各路媒體人員只能在外圍採集現場照片採訪路人。
大火持續了近一個小時,晚上九點多的時候突然天降暴雪,臘月的風呼嘯卷着雪絮,鋪天蓋地的白漸漸平息了洶涌跳動的紅,滾燙的大地漸漸被冷靜被凝固,大雪下了不到二十分鐘,火勢漸漸收住了,半小時後完全被控制住。
令人更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了,救援隊進入火場搜救後發現,除了一具被燒得需要醫學鑑定的屍體外,並無其他遇難人員。
這麼兇的火這麼恐怖的爆炸,只有一人不幸遇難嗎?
數重巧合再添上這個算得上幸運的巧合,更令人感到匪夷所思了。
不出所有人的預料,也沒辜負所有推理愛好者的期待,更沒讓所有搶熱點的自媒體失望,那具被燒得面目全非屍體的醫學鑑定出來了,死的人正是許照。
正是應了錦鯉殺的詛咒,這本書的作者成了最後一個獻祭者,爲這場橫跨了十二個月的‘玄學謀殺’事件劃上了圓滿句號。
許照的生日是11月22日,這次事件又被玄學、推理愛好者命名爲「1122事件」。
令人毛骨悚然。
這會兒大衆的關注點開始轉移到另一箇中獎者——祁野身上。
關於祁野那日的行蹤、之後他的下場衆說紛紜。
有說那天他是從殯儀館直接趕到火場的,追悼會上衆人把他猝不及防的神情看在眼裏,祁野不可能是幕後黑手;
有說那天他知道自己中獎後並沒有很驚訝,反而冷靜得令人害怕,趕到火場的行爲指不定也是賊喊捉賊,連帶着一道兒中獎也是爲了給自己洗脫嫌疑;
……
關於祁野是不是幕後boss的猜想在各社交平臺上被討論到爛,幾乎每天都能在微博熱搜上看到他的名字,但沒有一個人能把他策劃這場錦鯉殺人的動機說明白,他完全沒必要做這種事。
而且還差點把自己折了進去。
祁野的個人微博因此粉絲數暴漲,兩天之內破了千萬,可之後再沒人登錄過這個微博賬號。
據說,祁野被這場火燒成了植物人。
那日除了唯一一個遇難者是許照外,還有一個被擔架擡走的傷者,那個人正是從火場中被挖出來的祁野。
祁野被送到醫院後直接進行了搶救,命是暫時保住了,但一直沒醒過來。
當日媒體浩浩蕩蕩的採訪車一路跟到醫院,最後終於被忍無可忍的許家派出江湖人士攔下,記者們只抓拍到了趕往醫院的憔悴中年男子、和眼睛都哭腫的穿着高中校服的男孩。
除了他倆,祁野似乎再沒有親人了。
而且後續報道中有提到過,這對寧姓父子和祁野也沒有血緣上的關係。
沒采到什麼有用的信息,記者們不肯罷休,幾乎將醫院附近兩條街的旅館都訂滿了,守在祁野病牀前的寧叔叔從沒想到自家孩子有如此大的影響力。
寧叔叔還因爲祁野的事,辭去了常年奔走外地的工作,幾日幾夜守在病牀邊。
他平日裏不說什麼,但對這個從小看着長大、從沒對他撒過嬌的孩子很心疼也很心酸。
祁野就是太懂事了,什麼都不肯同他說,什麼情緒都藏得好好的,懂事到不近人情。
當寧叔叔正焦頭爛額準備籌錢支付高額的醫藥費時,發現已經有人搶先一步付掉了,他查了很久,才知道是許家人付的。
許眠說,這是之前祁野在他這打工還沒付的錢,之前欠了他幾十萬,現在正好一點點用醫藥費抵消。
事情的真相如何,寧叔叔不可能知道,許眠爲了讓他安心還認認真真的僞造了自己拖欠工資的字據。
而寧叔叔也戴上老花鏡,認認真真的去確認。
好在他不懂,真信了。
而那羣不撞南牆不回頭的記者,到底還是抓到了些能吸睛的八卦。
有人採訪到當時在火場附近的圍觀人員,那人說當時他不怕死趁亂溜進火場廢墟,清清楚楚的看到西南邊有個人影從廢墟中走了出來,除了衣衫被火燒得破破爛爛、裸露在外的皮膚也裹了層黑灰看不清原本面容外,身上似乎並沒有被燒得重傷的跡象。
那個人腳步踉蹌但是始終沒倒,他在被大雪覆蓋的灰燼裏朝一個男子跪下,似乎在懇切又哀傷的乞求對方什麼…
被採訪者說,因爲那夜雪很大,把周遭照得明晃晃的,所以他隱隱約約的看到了——
那個站着的男子,輪廓有點像許沉風。
這個報道一出來,還沒來得及竄上熱搜,就被許家花大價錢壓了下來。
後來一旦有再次竄起的苗頭,就出現該男子疑似流竄精神病人的報道,漸漸的沒人相信這個都市傳說一般的‘真相’。
許沉風看着慢慢平息的輿論風向,對一旁昏迷不醒的祁野苦笑:“這交易真他娘不值,騙了你一頓跪,就爽了那麼一下,可把老子虧慘了,最大的寶貝都給了你。”
新年已經過完了,天氣開始漸漸回暖,醫院外翻飛的雪漸漸融化成淅淅瀝瀝的春雨,許沉風看着玻璃窗上凝結又滑落的水珠自語:“你在那個世界,遇上的是有血有肉的祁野,還是已經化作厲鬼帥氣又可愛的黑黑呢?”
許沉風對着灰沉沉的天幕感嘆,無論如何,真令人羨慕啊。
很多很多年前,在許沉風還很小的時候,一場大病讓他跌入詭異的夢境,夢境中,他陰差陽錯穿越了世界線,遇到了那個在萬千修羅中浴血而戰的祁黑黑。
那會兒他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屁孩,被嚇得屁滾尿流哇哇直哭,幾個惡鬼把他按在地上要拆他的骨喫他的肉,他叫得嗓子都啞了,幾乎以爲自己就要死在夢魘裏。
是那個狂傲不羈笑起來好看又嚇人的鬼,輕而易舉把按住他的鬼都吃了,魂線一拔放嘴裏一吸,什麼凶神惡煞通通乖乖的往生去了。
那個鬼走近他,將他像小雞一樣拎起,笑出一口大白眼:“哪來的白白嫩嫩的小屁孩?這裏是地獄,不是死人就是鬼的,快滾回家去。”
幼年的許沉風被那個滿臉是血的笑震懾住了,他忽然一哆嗦,不是害怕,而是一種猝不及防面對美、面對命中註定時的強烈生理反應,他脫口而出的只有一個字:“糖。”
祁黑黑挑眉,奇怪的看向瑟瑟發抖的孩子:“糖?你找錯地方了吧?”
“哥哥,我要糖。”
“不是哥哥,是惡靈,”祁黑黑低低罵了聲,摸摸索索老半天才從兜裏掏出一顆皺巴巴的糖塞到許沉風手裏:“拿着,趕緊回家。”
他知道,這孩子不是屬於這個世界的人,只是一時夢魘誤闖了他所在的‘地獄’。
孩子眨巴着眼睛,祁黑黑把他放了下來:“你拿着我給的糖,自己找路出去,我可沒閒工夫帶你。”
“……”
“拿着我的糖,就沒人敢找你麻煩了,去吧。”
夢魘醒來,許沉風出了一身汗,那顆糖還拽在手裏,可惜玻璃糖紙裏包裹着的是一顆小石頭,還是最普通不過的、路上隨處可見的小灰石子。
那哥哥,不對,是那惡靈,騙他呢。
自那以後,許沉風只喜歡鬼不喜歡人,他這個怪癖好御靈界人人皆知,可背後的原因,只有他自己曉得。
而他一直很寶貝的那顆石子糖,就在暴風雪那夜,戀戀不捨的給了朝他跪下的祁野。
他不過是提了一句,如果是祁野本人的話,拿着這顆石子,說不定能到黑黑的世界把他帶回來。
然後那被火燒壞腦子的傢伙就當場下跪了。
其實就算不跪,他也會給他的啊。
真是的...怪難爲情的
讓他平白佔了這個便宜。
誒真爽。
許沉風暗自得意呢。
……
大雨下了一夜也沒有要停下的跡象,黑黑渾身是傷的躺在泥水裏,而滿地的積水早他的血被染成了紅色。
他的視線模糊了,不知是長時間被雨水浸的還是失血過多虛的,他想擡手擦一擦,可現在的他就連擡手的氣力都沒有。
他不敢發出半點聲息,周圍都是御靈界能人大佬的埋伏,他被困於此不能輕舉妄動,而事實上他也沒力氣再妄動什麼。
只能靜靜的等寧驍的救援,只能靜靜的騙過自己對方沒有叛變,只能靜靜的、用現在這種難堪狼狽的姿態變涼變僵硬。
黑黑已經知道自己活不到天亮了,可他寧可在這裏耗死,也不願被別人的刀劍奪走最後一口氣。
他的意識也開始模糊,蒼白的臉不爭氣的垂在泥水裏,沙子灌進口中又臭又鹹,還有強烈的血腥味。
恍惚間他感覺有人走近,踏着泥水,他掙扎着睜開裂開半條眼縫,一雙熟悉的球鞋映入眼簾。
很熟悉,但他想不起在何處見過。
而且他已經看不清了。
那人繼續走近,近到黑黑能清晰的嗅到他身上煙味兒,這種煙味並非菸草的氣息,更像是剛從火場走出來的、濃烈刺鼻的燃燒味兒,即使滂沱大雨也沒辦法沖淡。
這人是來殺我的嗎?
我不想被殺,我寧可自己死。
但是我不能選擇了。
那人停在了他的上方,似乎蹲了下來。
密密麻麻的雨點一瞬間消失了,可淅淅瀝瀝的聲音還在,透過雨水的聲響,他分辨出那人在窸窸窣窣的找什麼。
似乎很着急很着急。
他似乎找到了,黑黑有掙扎着看了眼,沒看清那人的臉,卻看到了他手中閃着寒光的刀子。
所以真的是要殺了他吧。
黑黑已經放棄了。
可那把刀子並沒有落在他身上。
而是劃破了那個人的手,血水溢出,合着不斷滴落的雨水一起,手指滲着鮮血被送入他的口中。
這個滿是腥甜的滋味,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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