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落水之劫

作者:金閣
壁畫院外面,日頭正濃。

  分明不到一個時辰,江芙卻覺得過了很久很久。

  她觸摸指尖的陽光,時間久到彷彿過完一生。她成爲躲在別人後面的人,真正學會做一個封建制度的下的女人。

  她孤獨的住在華美的籠子裏,保持完美的儀態,做不喜歡做的事。

  江芙與鄭如芳的狀態都不太好,唯有吳蓁還算好。

  吳蓁看着兩個人,一個臉色蒼白,一個眉眼恐懼。她想到方纔入內,出現的幻覺。心道她們倆也遇到了,只是未必有她那麼平和,便也不做多聊,提議早些回家休息。

  江芙與吳蓁自是無不應允。

  江芙坐上馬車後,半天才回過神,貼身的衣衫都溼了,秋日裏出了一身冷汗。

  忽然她掀開車簾,對駕車的下人道“再折回去。”

  素雪對自家姑娘近來的反常,已經習慣許多了。她道“姑娘,你現在心靜不下來,又何必再去徒添煩惱。”

  江芙道“正是因不靜,纔不得不去找他。否則我是寢食難安了。”

  等她們返回壁畫院時,院門已經落鎖。江芙又與素雪去玉蘭院找淨明。

  那小沙彌說“淨明是半刻鐘前出去遊玩了。”

  聞言江芙怔住,無奈苦笑“他是不想見我。”

  “江姑娘是要見淨明師父”

  江芙聽到熟悉的聲音回首,正是一身素袍,面如冠玉的蘇瑜。

  這時候與他相遇,江芙情緒百味雜陳。她不喜歡,自然也不怨他。更何況未來之事尚是渺遠。

  蘇瑜與她對視,感受到了她眼裏的黯然與冷漠。

  那是種防備警惕的眼神。他只在身處危機的軍士或陷入內鬥的公子身上見過。

  江芙對他施禮告退。

  蘇瑜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

  江芙覺得十分地變扭,回過頭,對他道“蘇公子不必擔憂,我家僕人馬車就在外邊。你不親自跟着。”

  蘇瑜也不氣,只道“淨明大師講完佛課,行蹤會飄忽不定,我與他有些私交。芙江姑娘若是想請教佛門之事,我替你留意他蹤跡。”

  江芙搖頭“不必。”她已經看出來了,若是淨明自個兒不想見人,誰就別想見他。

  她望望西南角,被丫鬟扶着出門檻的鄭如芳,這不也撲空了。

  她也不想去打招呼了,只想回家好好睡一覺。她今天上午經歷的事,讓她緊張、恐懼、到現在有些沮喪,只想歇息。

  江芙轉身便走。

  蘇瑜快走到她身側,把小廝遞給他的長錦盒,送給素雪。

  他道“我聽人說淨明師父又開了一課,又聽說上次你也來了,我就想這次你也會來。這般看,你果然來了,便帶着此物回去。”

  “我想你會喜歡。”

  鄭如芳快到這邊來了,江芙以免尷尬,或是要面臨寒暄,她快速拒絕“蘇公子費心了,我沒有什麼喜歡的。”

  蘇瑜靜靜對她說“秦明禮的畫。”

  江芙長睫微眨,雙手接過盒子“多謝,後日定將酬金付到府上。”

  望着少女離去的背影,蘇公子身邊的小廝不忿道“公子,我看着江姑娘心氣太高,您幾次精心爲她準備禮物,她都如此冷漠,令人心寒。”

  蘇瑜長嘆,握住一片黃色的葉,道“誰讓你家公子沒有本事。比不了江家勢大,也”

  江鬆與他家傳出聯姻的消息後,蘇太后話語權變高了,他也多受官宦子弟的拉攏。可江鬆,憑藉內政外庭的親信,橫掃內閣,控制了朝堂大半的口舌。

  他又些認命,笑道“你家也不爭氣,非要栽人家身上。”

  雖然祖父在父親的鼓動下,讓他和江家聯姻,但是他還是有運作的空間。

  只是他最後沒有那麼做。

  到底是認命,還是因別的。兩者都有吧。

  江芙回去後,先是淨手焚香,才鄭重又緩緩展開錦盒裏的畫。

  秦明禮給她畫的像,被她好好的珍藏着。

  她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再看到他別的畫作。

  是一片海,碧藍色的海。月夜下波光粼粼,美麗極了。

  觀者心靜,她手倚着頭,煩躁不安的心慢慢平緩,不再看任何銅鏡,也不管眉間的紅點,若隱若現。

  在這一刻她心靈終於得到自由,以及平和。

  素雪指揮着小丫鬟們把姑娘扶上牀,江芙一覺睡過去,睡了五天五夜夜。

  醒來時,看到得是着急憔悴的衛芷。

  “我的兒,你終於醒了。”衛芷抹了抹眼角的淚。大女兒雖是女子,卻是她首個孩子,傾注了太多心血。

  所以江芙躺着的這五天,給她請來了皇宮裏的太醫診治,欽天監的官員觀天象,道士來燒符作法,和尚來念經。

  若是還不醒,衛芷還要讓老巫醫來跳大神。

  江芙瞅瞅那片空白的牆壁,喉嚨乾澀,被餵了口水,才道“那幅畫呢”

  衛芷道“什麼畫”

  江芙“畫海的畫。”

  衛芷蹙眉道“天師說正是這畫,犯了忌諱,衝撞人。我給收下去了。”

  江芙鬆了口氣,幸好沒燒,日後再週轉回來。

  其實衛芷看那畫,也是覺得畫得太好,不忍心折損,才讓人收納起來。

  最後江芙道“那畫乃是出自秦明禮之手。”

  衛芷驚訝“竟是那孩子的,怪不得我覺得化工精緻,又有寬闊之感。當是萬分珍貴了,你哪裏來的”

  江芙道“是蘇瑜送的。君子不奪人之愛。母親你送回去吧。”

  衛芷挪捏道“他送的東西,所以你害羞了”

  “若是他送的,你就不必如此計較了。”

  江芙把被子蒙上頭,甕聲甕氣道“還沒有到別人家,就要人家的東西,豈不是顯得我們貪財狹隘。”

  衛芷道“此話差矣。雖我咱們江家沒有秦明禮的畫,但有比秦明禮的畫還要珍貴的文書畫作。回送回去一幅便是了,何必再把畫退回去,惹得人家擔憂。”

  江芙沉默,她不是不想要這幅畫,只是考慮到後面的事情,是不想和蘇瑜牽扯太多。

  只是做得太過,惹了母親也不好。就隨她去做了。

  江芙雖然睡了五天五夜,卻不感到任何不適。下牀走路,猶如之前,沒有疲軟虛乏,腹內也不餓。

  她照了水銀鏡,眉心有片淡淡的紅點,所幸沒有消失了。

  江芙的心放下些。

  她手執茶杯,素白的手比玉杯還白膩,想看海。

  京都在東北內陸,是當年成祖爲了拱衛北方而遷。

  看海是不成的了,看河還是行得。

  圍繞皇城的護城河,蜿蜒流下,守護天子臣民。

  天色漸暗,幾個護衛守着江家的小姐。

  江芙藉着前幾日“生病”,散心俢心,晚些回去。

  她站在拱橋上,看到下游有人放花燈。素雪解釋道“剛過完過了中元節,中秋節,還未入冬。是以大家還想寄花燈以託思念。”

  一個略熟悉的身影,映入江芙眼簾。窈窕的中年婦人,着玄色衣裳,手裏提着盞蓮燈。

  她慢慢鞠身,前傾把蓮燈小心翼翼放入河內。

  江芙腦海閃過別人對她的介紹,她獨居無子無女,有一丈夫,死在三十年前的海難。

  江芙猶豫了下,還是沒有下去和陸娘子結交。她不想打斷她要做的事,和她的思念。

  等到陸娘子了,江芙纔去河岸,也在授燈的老頭那裏買了盞蓮花燈。

  她聽到他嘆道“有些人年年來,摧心腸。”

  “小姑娘,你也有親人”

  素雪就要訓斥這無力的老頭時,江芙制止,道“我是爲一個朋友所點。”

  江芙沒有在裏面寫願,她蹲身,撥動水光,把手裏的蓮花燈撥遠。

  她覺得,秦明禮不再需要俗世的那些祝願。他想要,他會自己得到。

  她的執念不深不淺,想爲他點放一盞漂亮的燈。

  忽然江芙起身時,水面甩出一個尾巴,水花濺到她身上。

  她眼前一黑,只聽到耳邊素雪的急忙呼喊“小姐,六小姐落水了”

  江芙已經一頭載入水裏,朦朧間聽到岸上嘈雜混亂了。

  再次睜開眼時,是絢麗的水波,迎面疾馳的水風。

  身下灰黑的大胖魚安撫她道“你別害怕,我不害你。我帶你參加渤海龍王的宴會,讓你開開眼。”

  江芙低頭看,原來她正坐在一個大頭魚身上,她有些害怕,忙抓住背鰭。

  護城河裏的小魚們,吐着泡泡,好奇看着他們。人類和魚的組合。

  大胖魚沒有聽到她說話,以爲她還在生氣,道“你給我畫幅海宴圖就好,若是再能給明月公主畫幅小像,讓她開心。我就助你官運亨通,給你妙藥讓你福壽安康。”

  魚背上的少女,有些好些,她望了望五光十色的珊瑚礁,碧油油的水草。

  她心想,這魚還真貪心,很可能是他獻出幅絕妙海宴圖,再討好那個公主,能令自己前途亨通,得莫大的好處。卻給犯人許諾的東西,不如他本身得到的十分之一。

  不過這些都江芙的推測,不管這頭魚是抱着什麼樣的心態把她拉下水。他都要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她會畫畫,但不到絕妙之技,不至於有非人生物慕名讓她畫。

  大胖魚找錯人了。

  江芙覺得自己是個善良的人,她不想讓大魚白跑一趟,道“你拉錯人了”

  “你說什麼”大胖魚邊說,邊不肯放下人,宴會就要開始了。從幽州到東萊一千多裏,將近兩前裏的路,他害怕遲了,讓太子不高興,他職位丟了不要緊,可能連小命都丟了。

  江芙自從修道後,遇到了許多匪夷所思的事。她也不怕,趴低身子,向前對胖魚大聲道“我說,你拉錯人了”

  “你不是秦明禮嗎”

  “我不是。”江芙又補充道,“秦明禮十多年前便去世了。”

  半晌,無語。忽的,只聽“哇”的一聲,大胖魚哭泣起來,淚水溼了江芙滿臉。

  他邊哭便飛快東遊“秦明禮死了,沒人畫畫,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江芙抹去臉上鹹腥的淚水,她懷疑,她方纔高估這個人是魚了。

  作者有話要說大胖魚打工人的苦,崩潰了還要慣性往前衝

  哭也不能忘了幹活。

  明天看情況能不能多更。今天下午剛放假。感謝在2021043023:47:562021050123:37:33期間爲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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