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聊天

作者:終晚夏
鍾嚴下午到急診科,公共區域還有慶祝過後的餘熱。

  時桉站在窗邊,臉上和頭髮上都是奶油,被護士們圍着,壓根兒沒看到他來。

  唯一注意到他的只有陳曼,“怎麼這麼晚纔來,我們都慶祝完了。”

  鍾嚴低頭翻病例,不鹹不淡的,“你多大了,陪一幫學生玩。”

  “多大也要過生日的。放心,小曼他們早和張主任申請過,沒耽誤工作。”陳曼還很興奮,笑着說:“小時同學廚藝這麼好,你平時沒少沾光吧?”

  鍾嚴的臉硬得像塊石板,“他廚藝好關我什麼事。”

  陳曼有點意外,“你沒喫過?”

  兩人同住屋檐下,共同喫飯也該理所當然。

  “他專門感謝你的,我喫什麼?”

  “噢,怪不得某人一來就酸溜溜的。”陳曼偷笑,“看來鍾主任十分清正廉潔,一點潛規則都沒用呢。”

  鍾嚴合上病例,“下班吧你。”

  “喏,湊合嚐嚐吧。”陳曼把最後一塊三角蛋糕遞來,“就剩這個了,小時做的菜實在太好喫,大家瘋搶,一點沒剩。”

  “特別是雞湯,鮮香濃郁,回味無窮。”

  鍾嚴藏着發泄未完的火氣,“你說完沒有?”

  “最後一句。”陳曼稍微湊近他,瞟了眼窗外,仍被護士圍住的黃髮青年,“他很受歡迎的,某人要抓緊機會咯。”

  直到現在,時桉也沒鬧明白怎麼回事。他就是炒了幾個菜,感覺耳根子都吵起來了。

  平時在急診科,大家各有各的忙,今天怎麼都忙到了他這兒。

  護士們問東又問西,還幫他擦腦袋上的奶油,搞得跟生活不能自理似的。

  時桉正發愁,怎麼找藉口離開,身後就傳來冷冰冰的聲音。

  “時桉,過來。”

  鍾嚴出沒,剛立秋的天瞬間降至冰點。

  其他人迅速走散,時桉灰溜溜跟在身後。他一路上都在三省吾身,確定今天沒犯錯。

  鍾嚴坐回轉椅,臉臭得像全世界都欠他錢,“知道這是哪嗎?”

  “急診科。”時桉耷拉腦袋。

  “上班期間聊閒天?”

  時桉偷偷瞟時間,“還沒上班呢。”

  他兩點上班,現在剛一點五十。

  “不能有點覺悟?非得卡到兩點?有心思和護士聊天,就沒時間提前準備工作?”

  鍾嚴的架勢,就像老電影裏的黑心地主,“房查了嗎,心電圖量了嗎,病程記錄都寫了?不是想考博嗎?複習的怎麼樣了?”

  時桉:“……”

  他喫火藥了嗎?

  下午的急診科難得平靜,時桉獨自窩在公共辦公室,拼死完成鍾嚴的極限任務。

  中途,他打着哈欠從洗手間回來,走廊吵吵嚷嚷,圍着不少看熱鬧的實習護士和規培生。

  人羣當中,就屬陳小曼最顯眼,不知道她哪來的精力,明明早該下班,愣是呆到了這個點。

  隨着衆人的呼聲,一名穿黑色西裝,戴金絲框眼鏡的男人跳進了時桉的視線。

  對方身形挺拔,頭髮打理得十分整齊,皮鞋底和大理石發出聲響,正穿過走廊,往門口走。

  他旁若無人,絲毫不在意尖叫和議論。

  “哇那個不會是徐主任吧?”

  “我眼暈了還是他變身了?”

  “他的練功服呢?”

  “我去,眼鏡好適合他!”

  “斯文敗類啊徐主任帥死了!”

  “苦行僧下山還俗了?”

  時桉靠過來,問陳小曼,“這個徐主任是那個打太極拳、會功夫的徐主任嗎?”

  陳小曼眼睛裏冒星星,“沒錯,是他。”

  時桉聽陳小曼提過,中醫科的徐主任,穿練功服步行上下班,打扮特仙風道骨,據說還會功夫。時桉還想跟他學兩招呢,又怕他像鍾嚴一樣可怕,至今沒敢搭訕。

  西裝背影漸行漸遠,時桉感嘆,“武林大師穿這麼帥,是去結婚嗎?”

  “別亂說,徐醫生還單身呢。”陳小曼用手包着臉,“但他今天太帥了,我已經選不出,他和鍾老師誰更勝一籌了。”

  “要是再加上樑醫生。”

  “哎,好難,難上加難。”

  時桉無法共情陳小曼的煩惱與快樂,但鍾嚴呵斥的聲音,絕對不如聽八卦順耳。

  “都沒事幹?”

  “閒得慌是嗎?”

  大魔頭出沒,寸草不生。

  衆人四散而逃,急診大廳恢復平靜。而鍾嚴的目光,還留在徐柏樟消失的區域。

  十分鐘前,梁頌晟剛來找過他,向他詢問:未婚夫可能早戀的解決方法。

  問題拋出時,鍾嚴腦幹差點燒乾了。

  他們相識十幾年,梁頌晟就如傳言所說,老古董一個,除去工作,唯二的愛好是收集玉石字畫和品茶,從沒聽說他和誰有感情瓜葛。

  梁頌晟的故事還沒消化,徐柏樟又穿成這樣,大搖大擺出現在門診大樓。

  穿西裝打領帶就算了,他個能當飛行員的視力,戴什麼眼鏡?

  三人聚會,迫在眉睫。

  傍晚,市中心清吧。

  三個男人坐在卡間。

  鍾嚴端着瓶啤酒,分別和茶杯、保溫杯相碰,“你倆算過沒有?咱仨多長時間沒聚過了?”

  梁頌晟抿了口茶,“太忙了。”

  “打住,少找藉口。”鍾嚴掃視身邊,“來吧,誰先招?”

  徐柏樟面不改色,“招什麼?”

  “少裝傻,你前兩天穿西裝招搖過市的時候,就該想到會有今天。”鍾嚴直截了當,“我可聽說了,實習護士跟瘋了似的,連夜排隊搶光了你的號。楊院長氣炸了,把護士長罵了個狗血淋頭。”

  提到這裏,徐柏樟不免頭疼,“我也沒想到會這樣。”

  鍾嚴:“你也金屋藏嬌了?”

  徐柏樟:“什麼叫也?”

  鍾嚴指着身邊,“這個老古董,不僅金屋藏嬌,還老樹開花。”

  “醫院門口的房子不住,特意搬到那麼遠的別墅。”鍾嚴瞥他,“美其名曰,怕他家的小未婚夫住不慣。”

  徐柏樟用眼神表達難以置信,和鍾嚴當時的反應如出一轍。

  徐柏樟正欲開口,又被鍾嚴搶了先,“別想轉移重點,你先招,你完了老梁再招,誰也跑不了。”

  徐柏樟握着保溫杯,“想結婚了,相了親。”

  以鍾嚴對他的瞭解,這人有結婚想法的概率比火星撞地球高不了多少。

  但婚戀嫁娶終究是喜慶事,鍾嚴接着問:“相得怎麼樣?”

  徐柏樟:“明天領證。”

  鍾嚴差點把酒杯都吞了,險些被酒嗆到,“可以啊,不聲不響幹大事。”

  梁頌晟端起茶杯,“柏樟,恭喜你。”

  徐柏樟端起保溫杯,“你呢,怎麼回事?”

  “是父輩世交家的孩子,老人病逝,我把他孫子接來照顧,算是完成他的遺願。”

  梁頌晟捏捏鼻樑,“至於婚約,是很久之前的約定。他還小,目前沒那方面想法。”

  鍾嚴:“人家正經的十八歲成年人,也就你覺得小。”

  梁頌晟轉移話題,“別拉着我倆談了,不如說說你?”

  鍾嚴晃晃酒杯,“我有什麼好說,沒小未婚夫,也沒人明天跟我領證。”

  “是麼?”徐柏樟不遮不掩,“你們科新來的規培生是怎麼回事?染黃色頭髮的。”

  “快一年不帶學生的鐘主任,竟然破天荒要了個人。”

  梁頌晟添油加醋,“據說經常私下輔導,格外上心,鍾主任真這麼負責?”

  鍾嚴:“你倆什麼時候這麼八卦了,這都從哪聽說的消息?”

  “你對黃頭髮情有獨鍾嗎?”

  “最近連車都換成了黃色。”

  “你倆串通好拿我開涮?”鍾嚴舉起酒杯,“來來來,喝酒喝酒,好不容易聚一次。”

  梁頌晟:“別岔開話題。”

  徐柏樟:“別藏着掖着。”

  鍾嚴真服了他倆了,認識十幾年都沒見這麼八卦過,“別瞎猜,八竿子還打不着呢。”

  鍾嚴自顧灌了口酒,“那小子根本沒開竅,就是個糊塗蛋。”

  徐柏樟:“他不開竅,你呢,沒想法?”

  “我能有什麼想法?”鍾嚴泄了口氣,“他現在是我的學生,還是在醫大讀書。他怕我又得聽我的,難道真讓我動用職權、徇私舞弊、搞潛規則?”

  一個沒有後門的規培生,在鍾嚴這裏,渺小得可以隨便玩.弄,但他沒想玩、也沒想弄。

  同一時間,三人的電話相繼響起。

  鍾嚴掏手機的速度最快,“得,大事來了。”

  院裏發來消息,日喀則發生雪崩,現急需省院支援,三個小時後出發,他們三人同時被抽中。

  高海拔雪山區,萬事難測,危險重重。

  三個人共乘一輛車,分別回去收拾行李。

  第一站,先去的鐘嚴那。

  他推開家門,時桉不在,電話打了好幾次才接通,他簡單交代了情況,這次支援,短則一週,長了就是未知數。

  鍾嚴帶了時桉兩個月,彼此白天同工作、晚上同屋檐,還沒分開過這麼久。

  話還沒交代清楚,就聽到時桉說:“鍾老師,我也去。”

  鍾嚴卡住,“你去幹什麼?”

  志願者由系統庫隨機抽取,只有人手不足時,纔會抽中規培不到一年的學生,且有權放棄。

  “您都去了,我當然要去了。”

  實際上,時桉並未被抽中,但作爲規培生,他可以自願跟隨帶教老師一同前往。時桉答應時,甚至連腦子都沒過。

  他越不以爲然,鍾嚴的火就越大,“你知道去幹什麼嗎,怎麼什麼事都往前衝。”

  “我當然知道,我救援去了。”

  鍾嚴仍在窩火,“你知道那環境多差,多危險嗎?”

  時桉態度堅定,“我知道,我能喫苦。”

  這小子倔驢一個,事已至此,勸是勸不回來了。

  鍾嚴看錶,“你在哪呢,我去接你拿行李。”

  “不用,我已經上車了。”

  院裏有統一安排的大巴車。

  “鍾老師,等會見。”

  掛斷電話,鍾嚴的火沒落下來半點。他喝了酒,支着胳膊坐在副駕駛。

  徐柏樟負責駕車,看他狀態不對,“怎麼了?”

  “那小子非要去,根本不清楚那種地方有多危險,就憑那點熱血沸騰,一股腦往前衝。”

  徐柏樟:“和你年輕時一樣。”

  “我可不像他,沒腦子,糊塗蛋一個。”

  鍾嚴寧願他上班遲到睡大覺,也不想他蹚這趟渾水。

  徐柏樟笑着搖搖頭,“刀子嘴豆腐心。”

  鍾嚴看錶,透過車窗看身後的別墅,“老梁什麼情況,拿兩件衣服這麼半天。”

  “可能在告別。”徐柏樟說。

  “受不了你們這些有對象的。”

  “你加油。”徐柏樟說:“爭取早日也有,讓我們也受不了你。”

  鍾嚴:“......”

  從梁頌晟家出來,他們馬不停蹄趕到徐柏樟那,三個人都取上行李,在去機場的路上,徐柏樟又在中途停了車,說要與人告別。

  來回這麼折騰,時間緊緊張張。

  車加速往機場趕,鍾嚴算着所剩不多的時間,“老徐你真行,我不喊你,怕是要抱到天荒地老。”

  幾分鐘前,鍾嚴在車裏看到了他與人相擁的畫面。當時環境昏暗,他沒能看清對方的臉,

  那人身形高挑挺拔,有股子優於普通人的氣質。想來也是,能讓苦行僧破戒的人,肯定不會差。

  這個數落完,鍾嚴又去找後排那個,“老梁你比他還慢,不會也抱得難捨難分了吧?”

  梁頌晟:“是。”

  鍾嚴:“……”

  謊都不撒了?

  “你倆這麼肉麻,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徐柏樟:“你的學生和咱們同行,很快就能見面。”

  梁頌晟:“你早點追到手,也能抱得難捨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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