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融入
這就是冷晴本能撒的謊,她只能支支吾吾的描述出一個用衣領遮着面容的瘦高男人,說自己並未看清他的相貌。
幾次下來確認她是真的想不起其他細節,格列夫人徹底作罷,開始全心全意的傳授她知識。
她教的很雜,因爲她是唯一知道冷晴來自另一個時代的人。爲了讓她能更好的融入當今現代,她不光從最基礎的文字開始教她,還在教學中穿插描述一些歷史見聞。
冷晴學的也很認真——她已經通過甦醒後自己本能的一系列反應確定了她是真的很怕死。她確定,無論如何她也想好好活下去,那她就必須深刻掌握這些知識。
學習的進度不慢也不快。
目前而言,她已經瞭解了自己身處的是個什麼地方。
黒木市位於薩拉王國的南部,是一座港口城市。在席捲全國的新工業化潮流衝擊下擁有得天獨厚的發展條件,因此算是全國崛起最快的那批城市之一。
別看她現在住的地方周圍比較清冷,再往東北走,她就能見識到真正的繁華。
如果一直維持東北的方向不停前進,她將抵達王國的中心,也就是王都維恩港。
這個國家完成了初步工業化的積累和初期的電氣革命,但卻依然保留了傳承下來的封建王權制度,這一點倒是讓冷晴感到親切。
無他,她看過的很多小說故事裏都是這麼寫的。
真正引起她興趣的還是語言和文字。
薩拉文是一種典型的表音文字,書寫上沒有太多意象規律,但讀音上的一絲絲輕微變化就可能導致整段句子韻味大變。
所以它其實還蠻好聽的——尤其是像她這樣的人用清脆的嗓音去念誦描述一段句子的時候,那種語音上抑揚頓挫的微妙變化聽起來就叫人愉悅舒暢。
就像是唱歌……這種語言一定很適合去演歌劇吧。
冷晴對文字語言的掌握進度非常快,快到讓她自己都有些喫驚。
她系統的學習過英語,也自學瞭解過其他國家的一些小語種語言,自認在掌握語言方面有些天賦。但薩拉語的高級語法比日語還要繁瑣一些,她以爲自己初步理解清其中的規律至少也得一週時間。
而事實卻是,這種教學不過持續了兩天,她就自然領悟了這種規律。
學語言,領悟理解語法的規律是很重要的。這是一種很難用文字去描述的感覺,她過去的語言教師曾用“語感”來形容它。
語感好的人,哪怕學習進度不到位,看不懂一段文章的全部意思,她也能連蒙帶猜的從幾個選項中找出正確答案。
“不錯。”
星期四的早晨,還是書房,格列夫人又一次考教完冷晴的作業,忍不住擡手扶了扶眼睛,由衷發出一句讚歎。
“現在的你已經比那些農夫強十倍了,按照這個進度,下週的這個時候你應該可以通過初等學校的文學考試。”冷晴笑了笑沒有說話。
實際上,她心裏想的是如果能儘快掌握薩拉語,那麼她就可以多一種選擇,能夠考慮在將來脫離夫人去學校教書。
雖然……她這具身體的年齡還非常小,充其量也就17歲左右。但是從她這些天的見聞,以及對周邊居民的文化水平了解程度去看,她當個初等學校的數學老師還是綽綽有餘的。
是的,數學——這是她發現自己爲數不多具備的優勢。
如果是和那些真正的數學家比,她的水平顯然並不夠看。
可最起碼她知道加減乘除的口訣表吧……
有這些東西打底,教一些小屁孩,甚至對數學一竅不通的大人應該還是沒問題的。
“很好。”格列夫人將書本放回桌子,“今天的課業又提前完成了。”
“作爲獎勵,你可以自由向我提出問題。只要不是太過分的問題我都會解答。”
夫人之前或許當過教師。
冷晴是這樣認爲的。
她的教學水平很高,文字和語言的教學過程稍顯枯燥,但她卻可以生動的詮釋教學內容又不顯幼稚(想象一下幼兒園教孩子們認字),這就相當難能可貴。
她經常會因爲冷晴的表現搗鼓出一些新花樣,有時候是穿插歷史、地理的見聞介紹,有時候是獎勵她向自己提問題,這種小驚喜全程穿插在教學進程中,經常讓冷晴忽略時間的流逝。
“我還是想知道關於黒木市,甚至關於這個國家更久遠的歷史。”冷晴說道。
這是她上次提出的問題,夫人當時以不合適爲由拒絕掉了,讓她換了別的提問。
但她還是更想知道這些方面的內容,因爲她還記得格列夫人曾經說過希茨菲爾是受詛咒的家族。
夫人不願意回答任何關於“詛咒”的問題,那她就只好從旁側擊,通過探尋歷史的根源去追尋這個家族有過的故事。
“薩拉的故事嗎……”
夫人頓了頓。
狡猾的冷晴,她這次對問題做了一定的修改,在黒木市的基礎上擴大了概念,暗示她可以先講整個薩拉王國。
“薩拉可能也是一個被詛咒的國度。”
她凝視冷晴半晌,低垂眉眼開始訴說:“有一種說法,械陽女神是從最深邃的陰影中誕生,而那片陰影其實來自於一位更崇高更偉大者,是她沐浴神火留下的影子。”
“根據不少資料的記載,最初的薩拉王國國土面積比現在要大起碼三倍。當時全世界因爲某種未知的原因陷入戰亂,大地,海洋和天空都在燃燒硝煙。”
“是那位崇高偉大的神祇終結了一切混亂,使地上的紛爭能夠平息,更是她庇護着天上的太陽,讓神火的光輝能灑遍萬物。”
“資料裏沒有留下她的名字……但很多事蹟記載中都表明有這樣一位神祇存在……我們猜測她是薩拉人最早信奉的女神,甚至在其他地區也有極大的影響。”
“所以你應該也可以猜到,在最早的時候其實是沒有邪祟的。”“沒有齋月,沒有邪祟,沒有噩夢,每一個七天都有日升日落。”
“……那它爲什麼又改變了呢?”
冷晴小聲問道。
她原本就是當神話在聽,並不在意。
但當神話開始和現實連接起來的時候,尤其在她親自體驗過面對夢魘之後,她發現這可能也不完全是神話故事。
“沒有記載。”夫人搖頭,“不然我怎麼說是‘可能’呢……也許後來發生了某些意外,導致那位崇高偉大者放棄了繼續庇護我們。也許她有某些不得已的苦衷……使得太陽不再有靈性之光,會在夢界靠近時被遮蔽光亮……”
“比如她可能在和外界邪神的鬥爭中失敗了,因爲有很多學者認爲夢界是‘外來的’,包括那些詭異的東西,它們的名字……這些都算未解之謎。”
“我們唯一能慶幸的是……當邪祟詭異如同疫病般開始傳播的時候,械陽女神選擇搭救我們。”
“關於這方面的內容你可以等每週六的時候去教堂瞭解,在這之前你得先認識一個人。”
“就是他。”
夫人從旁邊拿過報紙,翻到第二頁,顯露出一個戴眼鏡老人的巨大肖像。
“巴比斯-艾薩克羅德。”
“黒木市的教團區首。”
……
夫人的講解沒有爲冷晴解開多少困惑,反倒讓她覺得這個世界更神祕了。
晚上,回到房間後,她沒有休息,而是再一次來到鏡子前,看向裏面那位灰髮少女。
黑色眼罩,以及還是取不下來的黑色項圈。
不知不覺的,她好像已經習慣了這些東西,就好像她逐漸習慣這具身體,習慣每天夜裏的不眠不寐。
是的……她的進步速度快固然和她有出色的語言天賦有關,但更多的還是她從未停止過對知識的探求。
每當深夜,格列夫人入睡過後,冷晴都會偷偷爬起來點亮電燈,趴在桌子上繼續學習。
她不需要睡眠。
也無法入睡。
那在解決這個問題之前,她只能儘量將問題變成優勢。
也就是每天都可以多出將近10個小時的學習時間。
“還是毫無頭緒……”
鏡子裏的少女聳拉起肩膀,像一隻被遺棄的,迷路的小狗一樣垂着腦袋。
她曾找夫人專門問過“希茨菲爾”是怎麼書寫的,記憶過那個文字圖像,想着學好薩拉語之後就可以自己翻閱那些書籍去查找對希茨菲爾家族的歷史記載。
但她這兩天偷偷翻了好幾本記載過去的書,一頁頁的找,一行行的找,卻壓根找不到這“關鍵詞”。
“也許我該放棄某些堅持了。”
她看看桌上攤開的書,強打起精神,對鏡中的少女扯出笑容。
“那就這樣吧。”
“祝你順利,希茨菲爾。”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