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 兩個女人的情人(之一)
晚上,羅偉鬆沒有去秋桃老太太那邊看電影。
羅偉鬆只是一個人坐在屋邊的岩石凳上,吸他的旱菸鍋。菸頭紅了一陣,又暗下了來。院子那邊,似乎又在放另一個片子。調子相當地婉轉。
自打曾鳳玉嫁出這個木馬衝後,羅偉鬆無時無刻不在懷念起他與曾鳳玉曾經的那一幕幕。也就像今晚的人們看電影似的。
他應該跟曾鳳玉跑的,他卻沒有跑。這樣,他就傷了曾鳳玉那顆年輕的心。如果那時候,他真的與曾鳳玉就這麼跑出去了,說不定,他們現在也有一大幫兒女了。那麼,他們現在肯定不會呆在這木馬衝。呆在哪裏呢?是望池鄉,還是百陽城呢,還是天底下某一個角落。他不知道。反正,他們不可能呆在木馬衝。
曾鳳玉和她女兒丁小麗,今天來祝壽的時候,羅偉鬆正在他的菜地裏。與曾鳳玉母女倆所走的那條路,只隔着幾丘田。羅偉鬆一下子就認出了是曾鳳玉,但他裝着沒看見,勾着頭,在那裏挖菜地。
但是,曾鳳玉卻開口了。曾鳳玉說:“偉鬆哥,你還在忙呀?”
四十大幾的一個大男人,卻在女人臉面慌了神。羅偉鬆怯得像個孩子,他瞅了下面一眼,又把頭勾下去了。嘴裏只是“嗯”了一聲,又在忙乎着他手中的活。
這個時候,曾鳳玉要她的女兒丁小麗,向上面的羅偉鬆叫一聲舅舅。顯然不是自己的親舅舅,丁小麗還是大大方方地對着菜地裏的羅偉鬆喊了一聲:“舅舅!”
羅偉鬆擠着笑臉,“哎”了一聲。“哎”得自己一身的不自在。羅偉鬆扶起鋤頭,努力鎮壓着自己的不自在,擺出一副看上去很自在的樣子,說:“鳳玉,你還這麼先行羅”(先行:表示懂事、客氣)。
曾鳳玉回了一句:“不先行呢。”然後,曾鳳玉像老鼠走在貓前面一樣,慎着身子,一忸一忸地過去了。
羅偉鬆用眼角的餘光,目視着路那頭的曾鳳玉,心裏像丟了魂似的。
曾鳳玉依然還是那麼好看。四十多歲的人了,走起路來,像個妹子。這幾年,也把她給整苦了,男人死了五六年了,還拖着兩個孩子。不容易,不容易呀!
羅偉鬆越是這麼有意迴避着曾鳳玉,就越證明他心裏還是有她曾鳳玉。但是,即使這樣,一切也都晚了。他們都是幾個孩子的爹孃了。羅偉松下個月就要當爺爺了。歲月無情呀!
歲月不可能把他與曾鳳玉再安排一次私奔的機會。如果時光能夠倒流,羅偉鬆肯定會毫不猶豫地跟她曾鳳玉走,走得越遠越好。因爲他知道,只有他,才能給曾鳳玉帶來幸福,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讓曾鳳玉活活地守寡。
飛機把木馬衝炸得驚心動魄的時候,曾鳳玉陪着她娘劉秋桃,在電影場裏轉了一圈。沒有看到丁小麗,更沒有看到她想見到的羅偉鬆。銀幕上的那羣老百姓,開始用刀剁了,都剁得啊啊地叫。
秋桃老太太很不習慣這樣打打殺殺,就說:“鳳玉,你喜歡看麼?”
曾鳳玉說:“這有什麼好看的。”
劉秋桃老太太就異常堅定地拉着女兒曾鳳玉的手,回到了自家的房裏子。
一坐下來,娘就有些傷感。她曾經無數次地這麼拉着自己女兒的手,總覺得那隻手很鮮嫩,很輕巧,那時候她曾鳳玉是她劉秋桃的小棉襖。但是現在,劉秋桃分明已經感覺到,曾鳳玉的手,沉沉的,笨笨的,還佈滿了老繭。真是苦了這個孩子呀。
娘摸着曾鳳玉的手說:“你看你,身子都還嫩嫩的,可這雙手已經變成這樣,真不像是你的手了。”
曾鳳玉笑了笑,說:“媽,這不是我的手,又是誰的手呢?你就不要這麼講了,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娘說:“好好的?你就不要瞞娘了,你是從娘肚子裏出來的,你身上有什麼苦,娘時時刻刻都知道的。”
曾鳳玉沉默了。
娘說:“你也該再相一個男人了,福來他都去了五六年了,你不要這樣累着自己,你不再相一個男人,那個家你怎麼支撐得了呀?”
曾鳳玉把頭擡了起來,臉上綻滿了笑。但那種笑,誰都看得出來,是擠出來的。很勉強,很無奈,也很做作。
娘說:“你還在責怪爹孃吧?”
這句話,一下子又把曾鳳玉說到了從前,說到了她與羅偉鬆的那段陳年往事。
從羅偉鬆菜地裏的表現,以及羅偉鬆不來喝壽酒,不來看電影的情況來看,曾鳳玉心裏是清楚的:羅偉鬆心裏至少還裝有她。兩個人幾十年很少見面,也沒說上幾句話,但彼此心裏,都還保留着對方。那份掛念,是潛移默化的,是不知不覺的,能夠經風雨,歷霜雪。
曾鳳玉像是陷入了回憶之中。娘拍了拍曾鳳玉的肩膀,把她回憶中拍醒了。
娘說:“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就讓它過去了。”
曾鳳玉故作輕鬆地說:“媽,你又說到哪裏去了,我想什麼想,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娘說:“你不要固執了,還是相個男人吧。你要聽孃的,沒錯。你還只有四十幾歲,日子還長着呢。娘都七十了,有時候,想起你那死去的爹,心裏不還隱隱地痛,想着他,放不下他。”
曾鳳玉眼眶子潮溼了,但她還是強忍着。想起這熟悉的木馬衝,這裏有她的老孃,有四個老哥,還有一個讓她默默想着的羅偉鬆。而那個王家坪呢,除了那個讓她又愛又恨的地下死男人,就是那一對寶貝兒女了,當然,還有憨得有些可笑的丁福清大哥,還有那個灰眼睛蝦公背王學方,還有村長蒲來幾。後面這兩個人,一個是虎,一個狼。都讓她曾鳳玉整日裏提心吊膽的。
一想起支書王學方那雙灰眼睛,曾鳳玉不免就在心裏頭打上幾個冷顫。已經出過兩回事了,什麼時候還要出事,她也不知道。
總之,經娘這麼一勸說,曾鳳玉想相男人的心,似乎有些蒙動。但一想起根娃和小麗,她又立刻把那種蒙動的想法,給活生生地掐死了。
不能這樣想啊!
至少,這幾年不能!(鄉村野欲:浪蕩野山村裏的血淚復仇路移動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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