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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存者(法医秦明系列5) 第29节

作者:未知
我点点头,說:“你說的這個,我也认可。但是孩子的鞋子、死亡時間和现场距离之间的矛盾、孩子背后的损伤,都是疑点,不解释清楚,不能心安啊。” “我們刑事技术也不可能解决所有的問題。”林涛安慰我道,“小羽毛還在和朱大队他们进行调查,侦查部门說不准能发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呢。” 四具尸体的解剖,进行了将近六個小时。缝合工作全部完成后,已经夜幕降临。秋冬交替的季节,位于山裡的殡仪馆,异常阴冷。 我洗完手,裹起衣服,走到车裡,发现放在车裡的手机有十几個未接来电。 最害怕多個未接来电,我连忙解锁手机,发现电话都是陈诗羽打来的。不知道是好消息還是坏消息,我赶紧回拨過去。 “我的手机调静音了,放在车上沒带。”我說。 我的话還沒有落音,陈诗羽就打断了我,說:“快来现场吧,我們找到犯罪嫌疑人了。” 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让我有些措手不及,连忙跑回解剖室,叫上林涛和韩亮,顶着夜色,一路呼啸着重新回到现场。 因为還沒有确定案件性质,所以刑警大队并沒有成立专案组。负责本案的侦查人员,都聚集在辖区派出所内,還有一些技术人员正在围着一辆电动三轮车进行勘查。 “什么情况?”我—进门就问朱大队。 朱大队斜靠在派出所所长办公室的椅子上,叼着一支烟,一副悠闲的模样,說:“案子破了。 “什么?真的是杀人案件嗎?”我问。 “不是。”朱大队說,“嫌疑人叫刘兆国,本村村民,离异独居。平时为人也很老实,因为喜歡带小孩子们玩,所以很受村裡孩子们的欢迎。” “怎么确定他是嫌疑人的?”我问。 “你提的疑点啊!很酷!我們动用了警犬,用3岁孩子的另一只鞋子作为嗅源,进行气味搜寻。沒用多长時間,就找到了刘兆国的家。恰巧,刘家還真的有一辆电动三轮车。”朱大队說,“還是小羽毛眼睛尖啊,一眼就看到了卡在三轮车后厢栏杆边的小孩子的鞋子。” “啊?直接发现了鞋子!”這個信息让我有些惊讶,這种惊讶甚至超過了朱大队称呼陈诗羽为小羽毛。 “是啊,认定了,就是3岁男孩的鞋子。’’朱大队說,“他想赖也赖不掉。” “可是這個刘兆国为什么要杀人?”我问。 “我說了不是杀人案件嘛。”朱大队說,“我們侦查部门也纳闷啊,這四個孩子的家庭和刘兆国沒有任何矛盾啊,甚至5岁的孩子,還是刘兆国的堂侄子,他怎么可能杀人呢?经過审讯,他供认不讳,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案发当天下午4点多一点儿,他骑车去自家田地裡整理玉米秆。到村口的时候,几個孩子吵着闹着要坐他的三轮车去玩,他也沒拒绝,就带上了四個孩子。可是沒想到,行驶到案发现场水塘边的时候,三轮车翻了,几個孩子全部掉进了水裡。因为他不会游泳,所以不敢去救。” “那为什么不回来喊人?” “他怕担责任呗,有逃避的意识,酿下了大祸。”朱大队摇了摇头,說,“他這已经从過失犯罪升级到了间接故意杀人了,能判上十几年呢。” “就這样?沒了?”我问。 “沒了。我們和家属解释了,家属都表示信服,要求刘兆国给予赔偿。”朱大队說,“估计他沒有什么赔偿能力,政府会给予家属一些抚恤吧。” “现在是人命的問題,不是钱的問題。”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心裡充满了不安,說,“那三轮车的勘查结果怎么样?” “三轮车倒是沒有什么問題。”朱大队說,“浸湿了,现在也干了,车上到处都是损伤,也看不出哪一处是這次形成的了。” “那车上有沒有平行矩阵排列的圆形凸起?”我一边问,一边翻动着电脑裡三轮车的照片。很显然,這辆三轮车上,并沒有可以形成两名孩子背部压迹的东西。 “那倒沒有。”朱大队說,“但是现在我让技术人员对三轮车进行勘查,找一些dna和鞋印,现在也找到了一些痕迹物证,定他罪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现在不是定罪的問題啊。”我說,“是定啥罪的問題啊!” “什么定啥罪?”朱大队說,“案件事实很清楚了,你提出的疑问,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直接帮助了我們破案。当然,這些疑问也都顺利解决了。现在你還有什么疑问嗎?” “我也說不出来有什么疑问,但我就是心裡觉得有些不对劲。”我說,“给我一晚上的時間捋一捋,你也暂时别结束此案。” “好吧。”朱大队表面上应允了我,但我看得出来,他已经把這個包袱给放下了。 我却无法丢下這個包袱。 晚上回到宾馆,我就开始在脑海裡回顾今天的工作內容,想找出自己的心理根结:究竟是什么让我觉得不对劲呢? 4 办案有的时候就像写作一样,需要灵光一闪。 在晚上八九点钟的时候,我就這样闪了一下。 我回忆起,在我們初次勘查现场的时候,陈诗羽曾经问道,会不会是孩子玩水溺死的呢?我当时就觉得不可能,但究竟为什么会觉得不可能,倒是沒有细想。 现在看起来,是需要细想的时候了。 我拿出现场勘查笔录,在笔录裡找到了对水塘的长、宽、深各项指标进行记录的数据,并且根据這些数据进行了简单的绘图。 纸上,一個锅底塘的雏形逐渐显现,我的思维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是啊!問題就出在這個锅底塘上!”我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道,“不過,他又是为了什么呢?這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啊。” 想着想着,我不自觉地开始翻看白天尸检时候的照片。因为四名死者身上的损伤都不明显,所以照片都是以常规照相为主。但翻看到四名死者的衣物照片时,我停下了手中的鼠标。 屏幕上,是一件女童的套头衫,也就是10岁女孩的外套。外套的正面,是一個hellokitty的图案,服装制造商为了突出图案的光泽度,在图案的周围镶上了一圈塑料的透明水钻,這些水钻很坚硬、突出,直径大约在两毫米。乍一看,像是矩阵排列。 “哦。”我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摸着下巴上的胡楂儿,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一早,按照常规,我們应该向当地办案单位反饋我們的工作情况。因为前期案件基本已经定性,所以与会同志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为了尽快进入主题,吸引大家的注意,我开门见山:“這起案件,并不是我們之前判定的间接故意杀人案,而是一起因强奸引发的命案。” 這一句话的分量够重,直接让所有人安静了下来。 “什么?有依据嗎?”朱大队惊讶地說。 我笑了笑,說:“当然有依据。凶手虽然承认了四名孩童的死亡和他有关,但他明显在避重就轻,回避了重要的問題。” “他既然都承认了罪名,为何要隐瞒?”朱大队接着问。 我說:“一来,意外导致孩童落水,他不過是沒有救助罢了,自己的责任会减轻很多。但是,他若是故意杀人,就难逃杀人偿命的结局。二来,强奸罪本来就是一個非常让人痛恨的罪,更何况是强奸女童,這会让他颜面尽失。” 朱大队问:“可是,我們现在掌握的信息量很小啊,你怎么就能這样武断地判定這是一起强奸引发的杀人案?” 我胸有成竹:“首先,从死亡時間人手。我們判断了死亡時間是5点钟左右,而凶手說4点多一点儿就用三轮车载着孩子们向现场方向出发了。即便是一路颠簸,慢慢行驶,二十分钟也该到了。如果是意外的话,4点半,四個孩子就应该全部落水溺死了,为何会等了半個小时?” “有道理是有道理,但還是不足以证实刘兆国故意杀人。”主办侦查员說。 “别急,听我慢慢道来。”我打开幻灯片,說,“昨天,我对现场的水塘进行了一個模拟的画像。這是一個锅底塘。经過测算,距离岸边两米的地方,水深也就八九十厘米。四名死者的身高,最矮的九十厘米,最高的已经一米三几了。” “你是說,水深不足以溺毙這样身高的孩子?”林涛打断了我的话,“可是,我记得你說過,即便是五十厘米深的水,也可以溺死一個成年人。” “是啊。”我点点头,說,“虽說林涛說的這种极端情况偶有发生,但是這毕竟是四個孩子。四個孩子同时溺毙在沒有自己身高深的水中,自然解释不過去啊。” “你說的是离岸边两米的地方。”朱大队說,“水塘中心,最深的地方,有一米五六呢!” “這就是這個問題的关键所在。”我說,“如果像刘兆国說的那样,电动车倾覆导致孩童入水,那么肯定是落在较浅的水域,即便孩子不能自救,他也完全可以救起孩子们。水深危险的地方,距离岸边少說有三米远,那可是电动车倾覆,又不是发射炮弹!怎么可能把几個孩子同时抛甩到那么远的地方?” “现在想起来,這是一個很简单的問題,我們居然都沒有注意到!”朱大队恍然大悟,說,“那你的意思,孩子的落水方式是?” “被凶手抛甩入水。”我斩钉截铁,“只有较大的初速度,孩子们才会落得那么远。” “可是刘兆国沒有杀人的动机啊。”朱大队說完又后悔了,“哦,不对,你說了,他是为了强奸。难道,就是因为他离异独居,所以具备性侵女孩的动机嗎?” “這個动机我還真沒考虑到。”我自嘲地笑笑,說,“我之所以判断是强奸杀人,還是依靠着客观的证据。” “会阴部无损伤,处女膜完整,阴道口未检出精斑。”林涛說,“如何存在客观的证据?” “并不是說会阴部无损伤,就一定不是强奸案件。”我說,“很多性侵案件,都是沒有实施性行为,或者沒有实施传统意义上的性行为就终止了。” “那让我們来听听你的客观依据。”朱大队饶有兴趣。 我打开幻灯片,說:“先說辅助依据。大家可以看看,這是女孩衣服的照片。从照片上我們可以看出,女孩子穿着的短裤,是松紧边的。也就是說,除了裤腰带,裤腿也是松紧的,而且松紧带還很紧,都把大腿根勒出了痕迹。那么,女孩子入水后,水中的泥沙還有可能进入内裤内侧嗎?” 大家都在摇头。 我接着說:“显然不能。但是,我們在检查女孩会阴部的时候,发现阴道口有不少泥沙。因为泥沙是湿润的,所以误导了我們,让我們认为是入水的时候进入的。” “其实不是。”林涛說,“若想泥沙进入内裤,必须脱掉内裤,黏附泥沙,再穿上内裤。” “对!”我說,“這就是我的辅助依据之一,女孩在落水前,被脱掉了内裤。” “那会不会是上厕所,摔跤了或者蹭到了呢?”朱大队說。 我点点头,說:“我也想過要排除這种可能。现在我說辅助依据之二。孩子们的衣服被吹干后,男孩子的衣服都是正常的,唯独女孩子的衣服后背部有青绿色的痕迹,這样的痕迹怎么来的呢?唯一一种可能,就是在有绿色素的地方仰卧過,甚至還有一定重力的压迫、摩擦。” “会不会是孩子们打滚胡闹?” “如果是打滚的话,该是男孩子打滚才对吧。”我說,“哪有女孩子打滚,男孩子在旁边看的道理?” 朱大队点头。 我接着說:“接下来,是最为关键的依据,就是孩子背部的点状压迹。” “這些压迹的产生原因你找到了?”朱大队问。 我点点头,說:“开始我单纯地认为是在地面或者三轮车上,会有這样的物体,压迫孩子的背部导致压迹。可万万沒有想到,造成這些压迹的,居然是女孩子胸口的水钻。” 說完,我點擊出一张幻灯片。 這张幻灯片是我昨天晚上用了两個小时的時間,用我不熟练的ps技术拼出来的一张图。我根据图中的比例尺,把女孩衣服的照片和男孩后背部点状压迹的照片调整成大小一致,然后把女孩衣服的照片镜面反转,调成半透明后,和男孩后背的点状压迹进行图片重合。 比对的时候,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两张图片居然惊人地重合了。 “也就是說,男孩子背部的压迹,是女孩子胸口的水钻形成的?”朱大队說,“這一点确实可以判断男孩被人用力压在女孩子身上,但是怎么判断這是强奸杀人案?” 我說:“不知道朱大队知道不知道,其实解剖的时候,最先发现压迹的,不是男孩的背部,而是女孩的背部。” “女孩的背部怎么可能也有压迹?”朱大队說,“难道她自己的后背能压在自己的胸口?” 這一句话引来哄堂大笑。朱大队一时慌乱,甚至沒有想通這個简单的道理。 “是女孩子的外套被掀起,前襟翻转至颈后,所以才会在肩背部形成這样的压迹。”我笑着說,“从這一点可以判断,女孩子的上衣也被掀开了。掀上衣、脱裤子,還能做什么?至于为什么沒有强奸成,我觉得就是因为被其他几個男孩子发现了,所以凶手不得已杀人灭口。” “可是,”朱大队皱着眉头說,“为什么女孩子衣服一会儿是穿好的,一会儿又是掀开的?男孩子是在女孩衣服穿好的时候就压在女孩身上的,那衣服掀起来的时候,男孩子去哪裡了?” “我觉得应该是先掀起来造成女孩子的损伤,被男孩发现后,凶手又把女孩的衣服恢复了,再把男孩压在女孩身上。”我說,“這样解释,更合理一些。不過,具体的作案過程,因为现场情况的约束,我也沒法更进一步分析,只有让犯罪嫌疑人自己交代出来了。” “他根本就不会交代。”朱大队說,“你之前都說了,這样挨千刀的行为,刘兆国他死也不会交代出来。交代出来,他自己的儿子都沒法在村裡生活了。当然,如果你能找到物证,我想,他就不得不认罪了。” “物证,還是蛮难找的。”我說。 說完,我打开了女孩衣服的细目照片,把胸口的水钻放大,說:“唯一的希望,就是這些水钻了。现场附近還处于保护状态嗎?” “方圆一公裡,现在還是禁止进入的。”朱大队說。 “那好,那就试试吧。”我說。 重新回到现场附近,我在各個玉米秆堆周围转悠了起来。 “你在找什么?”陈诗羽在我旁边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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