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書院9
“臂槍走馬,英姿勃發,我們大少爺比官家可強多了,”觀棋小聲說,“別說我沒告訴你,官家每年病兩次,一次病半年,真沒幾個千金大小姐想進宮的。”
小七妹忙着記招法,無暇聽他說話,更無暇回話。
“被大少爺迷住了吧,”觀棋樂滋滋地說,“你這丫頭也是有福氣的,旁的府裏,少爺們都是14歲便已開葷,老夫人和夫人從沒往大少爺房裏放過貼身丫頭,更別說通房了,老爺就更加嚴苛了,就怕大少爺耽於女色。”
“老爺說,男子想要建功立業,就得禁着,能剋制慾望的男子才能成大事。”
小七妹理都懶得理他。
“大少爺對你上了心,你又佔了這頭籌的好處,以後只怕比……”
他絮絮叨叨的,像在耳朵邊一直叫的蒼蠅,真的很影響小七妹的正事,於是小七妹裝作不經意地往他那走了兩步,裝作不經意地用手肘磕着他的下巴往上擡。
“比少夫人……哎呦……”觀棋咬着了自己舌頭,頓時痛得說不出話來了。
終於安靜了下來,小七妹不但不錯眼地從頭看到了尾,還在心裏默記着。
朱季川停下來往回走時,便看到了她亮晶晶的專注在自己身上的眼睛,頓時眼裏便沒了旁人,沒幾步就走到了她身旁。
擦汗的毛巾就搭在她的手腕上,但她一直沒動,只是視線跟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你……”他正要說話,校場外突然過來一個女子,天真地喊:“你們看見我的月兔了嗎?”
她的一頭黑髮如墨似染,容色絕豔,不論是朱大小姐還是錢家小姐,在她面前只怕也黯然失色。
小七妹想了又想,大概真的只有青鸞和她不相上下。
“梅大小姐有禮。”
朱季川拱手行了個禮,快步退到了小七妹身後。
觀棋捂着嘴巴趕緊上前攔住。
“我的月兔不見了,你有看到它嗎?它很白,也很乖,我睡一覺起來就找不到它了。”
梅大小姐的表情和語氣都很稚嫩,眼睛澄淨得像三七觀後面的水潭。
觀棋大概是舌頭痛說不出話,趕緊招手示意小七上前:“小七,你呀呀呀呀呀……”
“觀棋小哥,你在說什麼?”小七妹問,“是不是要我送她回去?”
觀棋說不出話,只能點頭。
“不回去,我要找月兔。”梅大小姐稚氣地反駁說。
“好勒,那我現在陪你去找吧。”小七妹說,“你得走快點,不然萬一月兔被別人抓了,那就變成烤兔肉被人吃了。”
“不能喫月兔,不能喫月兔,”梅大小姐着急的擺着手,“月兔是好的,不能喫它。”
“那我們快去找它吧。”小七妹說着就去扶她。
梅大小姐卻像小孩一樣將手伸過來給她拉着。
她的手細膩柔軟,手感好得像棉花,又像乳糖真雪,小七妹不由得拉着摸了摸。
梅大小姐拉着她,拎着裙襬跑得飛快,小七妹回頭看,只見觀棋和朱季川都遠遠的跟在身後,這才放心的跟着跑起來。
書院的男舍和女舍是分開的。
梅大小姐想往後山的草叢裏去找,小七妹謹記着觀棋地叮囑要將她送回女舍,因此對她說:“月兔會不會是因爲太可愛,被別的什麼人藏起來了?我們還是去那邊找吧。”
她指了指女舍的方向。
梅大小姐恍然大悟一樣“啊”了一聲:“我知道了,一定是高妹妹把它藏起來了。”
“你說的高妹妹,是太皇太后的外孫女嗎?”
梅大小姐颳了刮她的臉:“你犯錯了哦,羞羞臉。高妹妹是太后的外孫女。”
小七妹想了想,十年前,官家還沒繼位,太皇太后還是太后。
那梅大小姐嘴裏的高妹妹,確實就是高大小姐。原來她們小時候就玩得好了。
她又問:“那高妹妹都喜歡些什麼?”
梅大小姐笑着又刮她的臉:“要是母親在,你要挨板子了,小姐們喜歡些什麼,怎麼能隨便告訴別的人?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可不得了。”
難怪觀棋和李嬤嬤都說那樣的話,千金大小姐從小學的就不一樣。
於是小七妹換了個話題:“那大小姐教教小的,還有什麼要注意的,以免下次犯了錯要捱打。”
“母親還說,像你這樣的丫頭,事做好了必須得賞,犯了錯必須要罰,賞罰分明纔會有上下尊卑。”
“貴人就是貴人,賤民就是賤民,可以驅使,可以任用,但不可叫他生出膽大違逆之心。”
她擡起下巴,斜睨着小七妹:“你若是幫我找到月兔,我許你到我身邊來伺候。”
小七妹換了個話題:“那大小姐要是進了宮,還能帶小的進去伺候麼?”
梅大小姐上下打量着她,捂着嘴嬌笑起來:“太子未立,我進宮去幹嘛?六七八還不知道誰能活呢?”
六七八?
莫非說的是以前的六皇子、七皇子、八皇子?
青鸞說,七皇子薨八皇子薨,那繼位的就是六皇子,如今的官家。
至於六皇子之前的那五個皇子,都早夭了。
先帝活了三十八歲,生了十四個兒子十個女兒,兒子八個早薨,女兒六個早薨。
那些因生了兒子而盛寵一時的妃嬪們,又因爲兒子的早夭被逐漸冷落。
還沒到女舍,遠遠的秦夫子就迎了過來。
“我纔去看看莫夫子,梅大小姐你就跑哪去了?”這位女夫子關切地問,“稍後梅府便會有嬤嬤來接你回府。”
小七妹此刻的原則就是要不引人注意,因此她行禮後將人交給秦夫子就要走。
梅大小姐拉住了她:“你這丫頭,不是說陪我找月兔嗎?事沒辦好,想偷懶麼?”
小七妹:“月兔就在秦夫子的屋裏,你去那看看。”
“胡說,秦夫子和莫夫子一個屋,哪有兔子?”
小七妹擡眼看向溫厚和善的秦夫子,她和莫夫子一個屋,是不是也知道莫夫子在昨日的點茶課上會用什麼鴨露茶團?
她善醫懂藥,是不是更清楚雪上一枝蒿和青陀羅花等的毒性?
梅大小姐被禁足在雅舍幾日,爲何偏偏是在高大小姐的貼身侍女被挖出來後,才中了這種不傷性命只損神智的毒?
難道,是因爲高大小姐的貼身侍女身上有什麼祕密嗎?
於是,在回到朱季川身邊後,她裝作無意地問舌頭被他自己咬破的觀棋:“觀棋小哥,你要是痛得厲害,不妨讓秦夫子給你抓藥喫喫。”
觀棋託着下巴:“啊呀呀呀呀呀……”
小七妹聽不懂。
朱季川笑了:“觀棋說,秦夫子只給兩種人看。”
小七妹:“哪兩種?”
“女病人,或是女死者。”朱季川說道,“秦夫子既是女醫,又是坐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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