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麻衣局20
她第一次送人上路,就送了個大的,送的是自己家的137口人。
那個凹谷她上上下下爬了不知道多少遍,這練就了她身輕如燕。
三平像只狼狽的大馬猴摔進凹谷裏摔斷了手腳,才6歲的她用藤蔓織了網,藉助柔韌的竹子將他拖上來,又同樣藉助竹子將他送進棄嬰塔裏和發燒昏迷的大武作伴。
那時她純粹是看三平摔斷了手腳,但能找到奇怪的草藥讓自己不燒,這意味着他能治大武;送進棄嬰塔是怕萬一他跑了。
得留着他治好大武纔行。
就這樣,一個傷的,一個昏的,要照顧這兩個人,她要去找能喫的野草野果,要打兔子抓地鼠捉蛇,要找一切能喫的讓三個人都活下來,這練就了她霸得了蠻耐得住煩吃得了苦的性子。
最初幾天,三平以爲她是個男孩子,一直攛掇着讓自己拜他爲師:“小子,你可別看我現在狼狽,出了山我也是響噹噹的一號人物,十里八鄉就沒有不認識我的,誰家死了人,都要請我爲座上賓,我不到人家不開席的。”
“哎,就是這麼牛,我不去,人就得躺闆闆……正正的等着我大駕光臨。”
後來出了棄嬰塔,三平發現她蹲着尿,老得意地說要教自己岔開腿尿,結果發現她是個女的,聲音都嚇劈叉了,後來又嘆氣說:“那你以後還是當個小小子吧,哎,這世道,女娃子更難。”
後來她送人上路總能學到點東西,送第一個拍花子的時候,她學會了騎驢;送第七個拍花子的時候,她學會了騎馬……
這一次,她學到了怎麼用衙刀。
衙刀,手柄短,刀身寬而彎,比陳南山帶給她的手刀長,比林武帶給她的斬馬刀短,大概屬於三平曾說過的“刀八色”裏的單手短刀,適合劈砍。若要收割人血,以砍脖子最佳。
很適合她。
“開不開倉?”
“放不放糧?”
“派不派人押送?”
“好了,他死了,現在我代表倉司大人任命你是倉監主事,我問你,開不開倉?”
“祖師爺慈悲,你是個命大的。”
“好了,我現在再問一遍,你們之中,有誰不願意跟着我押送糧草?”
“好的,你想去哪裏?”
“祖師爺慈悲,記得下輩子投胎去那裏。”
“這一路,誰敢有其他的想法,記住我三七……姐的刀和拳頭。”
她的裙襬被撕了一截下來綁頭髮,還是有些碎髮不老實的飄來飄去。
但這一仗,她贏了。
上元常平倉守倉三十人,死七人,其餘的包括攢司、斗子、腳子這樣的小吏都被她帶走了,連人帶糧一起。
死的七個人被鎖進了倉裏。
她不能留下任何一個人去通風報信。
被打死的倉監主事說,這個常平倉的糧,是倉司大人預計糧價到200貫一石時往外賣的。
這是要發苦難財了。
朱季川說,麻衣盛事並不是點秦淮花魁,姓王的府尹籌謀的是從龍之功國丈之位,這秦淮花事不過是個點綴。
三平曾經說過,他走南闖北,見過水患洪澇,見過連年大旱,也見過蝗災絕收,不論是天災人禍,糧食都是最重要的。
老百姓但凡有一口飯喫,都絕不會拿自己和家人的性命去反。
若是200貫一石的大米,有幾個老百姓能喫得起。
這是官逼民反。
她需要糧草,也需要小弟。
她不能只侷限在單打獨鬥。
若是三平在就好了。
臭三平。
也不知道他和大武小咕咕三個在幹嘛?
…………
“陳大人,你讓我悄悄去南邊這倒是沒問題,腳程啊路費啊旅費啊這些沒有也不成問題,”三平皺着眉頭捋着自己的山羊鬍子,“問題是南邊哪裏?”
陳南山:“我也不確定是哪裏,總之你帶着小咕咕去,只要能找到小老七,就能找到李昱白。”
“嘿嘿嘿,”三平笑得慚愧,“問題是,小咕咕……它也不聽我的啊。”
“嘿,不是你養的鳥麼?”陳南山詫異地問,“你都使喚不了它麼?”
“呃,那是大武養的鳥,”三平說,“你看小咕咕平時搭理我嗎?”
小咕咕站在大武的頭頂,縮着脖子,不時“咕咕”一聲。
“大武,”陳南山喊道,“你跟小咕咕說一聲,讓它去找小老七。”
大武轉過頭,一人一鳥都看着陳南山:“小咕咕最近好像喝醉了。”
陳南山立刻瞪向三平:“你拿酒喂鳥了?”
三平:“我自己都捨不得喝,會拿去喂鳥?”
大武:“它飛不了,得睡覺。”
小咕咕這次回來後,和平日裏不一樣,老是睡,不肯飛。
陳南山憂心忡忡:“李昱白也和平日裏不一樣,他不會這麼沒交代的。”
“嗐,凡事都有第一次,神仙大人這不是第一次失蹤麼,理解,”三平點點頭,“屬實是沒經驗。”
已經失蹤這麼久了,只怕情況不妙。
“太皇太后說,江南水患原本是想讓李大人去的,”陳南山說,“我想,若是敵人也看中了他治水的能力,會不會他已經被偷偷送去了江南?”
“可是江南大啊,”三平實誠得很,“誰知道神仙縮在哪個犄角旮瘩裏,或者萬一是陳大人你猜錯了,人覬覦的不是治水,而是他的男色呢?”
能被點爲探花郎的,那可都是一等一的好看。
“我提刑司給你點十個人,小郡王府裏再給你點十個人,”陳南山說,“你帶着他們一路走一路找,務必要找到他們。”
三平想了想,啊,對,得找到小老七。
“哎,都已經過了初六好幾天,我們的小老七啊,都滿十五歲了,是大人了。”
“可憐呦,連束髮禮都沒有,哎,不曉得喫沒喫飽,穿沒穿暖,哎,總不會還在捱打吧……”
“總之,陳大人,這趟活不好乾,樊樓的眉壽能不能來兩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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