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安國府6
“見過官……”
被趙煦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了起來:“你是朱季川,我知道你,太傅和先生都讓我看過你的策論。”
他說的先生就是指李昱白。
小七妹已經很累了,所以她就在城牆邊上靠着坐下聽他倆說話。
鄧婆婆站在不遠處對自己點頭,長貴叔正在擦拭刀上的血。
呃,這老傢伙還會用刀,果然藏私了,得找機會敲出來纔行。
還有些衙吏們的老面孔,沒看到大桑哥,也沒有看到小亮哥和木硯。
有些老實巴交的漢子在向自己行禮,也有些漢子湊在一邊嘀咕。
一起守城門的,還有些拿着菜刀的女子。
她又看了看城外。
安國府的州兵退兵了,攻城捶沒推走,但糧食和銀子都推走了。
戰車走得挺快的,上面躺着個人,大概是出戰未捷身先死的林幕僚。
不知道死徹底沒?
但州兵肯定會捲土重來的。
“州兵會守在不遠處的分叉路口紮營,”朱季川說,“那裏是上下行的要道,他們會想辦法把白塘縣圍成孤城。”
“他們現在會派兵將林幕僚身死的消息傳回安國府,王仕楊極有可能會親自帶兵來增援,好挾天子以威逼太皇太后。”
“王八蛋的兒子會親自來這裏?”小七妹問道,“那咱們是不是隻要守住白塘縣,等這個小王八蛋來了,捉了他就能換李昱白?”
她好累了,實在沒法再跑去安國府找人,也沒把握再從安國府裏殺出來了。
“是,白塘縣堅持得越久,王仕楊就越有可能帶兵來。”朱季川說,“因爲他的處境會越拖越糟糕。”
趙煦問:“朱季川,宮裏的消息你知道哪些?”
“回官……回您的話,”朱季川將自己知道的消息都說了,還詳細說了安國府的一些情況。
再低頭時,就看到小七妹閉着眼睛靠在城牆邊上。
她睡着了。
亂糟糟的頭頂上還有些細碎的土疙瘩,軟甲下氤氳開了溼溼的汗跡,臉頰邊有噴濺上的血跡……
他以爲的小人兒,就從來都不是個小小的人兒。
……
“小七,你知道吧,這個王定國太奸詐了,”趙煦順手給正在啃饅頭的小七妹遞了杯水,“那個侍衛我曾見過的。”
朱季川便被一口饅頭噎得乾咳了起來。
鄧婆婆端上來兩碗米粥,也給朱季川倒了杯茶。
“粗茶淡飯,怠慢了您。”
朱季川起身回禮,道了聲謝。
趙煦還挨擠在小七妹的身邊憤憤不平地嘟囔。
“但我上次見他時,他是個光頭,所以我才一時想不起來,長貴來白塘之後我畫給他看,他便認了出來。”
“我本來想讓長貴去接應你,但長貴徑直來了這裏。”
這個小七妹能理解,長貴叔的任務就是守護他的安全,自己沒在他身邊,長貴怎麼可能放心去安國府。
趙煦接着絮叨:“王定國安排了些遊方和尚在大相國寺掛單,那個侍衛就混在這些和尚裏。”
“也有可能那些遊方和尚都是王定國的人。”
“李大人指定是這樣被他們給抓的。”
掛單,指的是一些雲遊僧人在別的寺廟裏憑度牒當知客僧,寺廟裏會登記這個雲遊僧人在哪裏受戒、誰主持的受戒禮、是何法號等等,還會酌情安排接待,有齋飯喫,有提供住宿,可以和寺廟裏的和尚一起做功課,有些還提供看管菜園子等活計幹。
“王定國這老小子真是太奸詐了,他不但安排了和尚在大相國寺裏監督朕……我,還安排了人進欽天監。”
“我想,兩月前欽天監剛推算出天狗噬月,王定國和潤王就已經安排好了,什麼聖地塌陷遺詔重現、什麼麻衣盛事共點花魁……就算沒有水患,他們也會弄出其他的事來……”
小七妹不感興趣地將他推到一邊:“你的口水要噴到我的粥裏了。”
趙煦就悻悻然地扯着袖子擦了擦自己的嘴巴:“胡說,我自小學的宮廷禮儀纔不會允許自己邊說話邊噴口水。”
“那你會邊說話邊噴什麼?”小七妹端起粥喝得稀里嘩啦的。
“我……”趙煦及時收住了口,“我纔不會再上你的當。”
小七妹從粥碗裏擡起頭來:“趙小六,你長進了……”
朱季川手裏的筷子便拿不穩了,叮的一聲掉在桌子上,他作勢捂着胳膊,皺了皺眉。
“是不是剛纔拉弓把傷口掙開了?”小七妹放下碗,“我看看。”
朱季川:“沒事,多養幾天就好了。”
“大少爺你也長進了,”小七妹說,“當初胳膊上被姓高的劃了一刀,感覺你都快廢了。”
朱季川騰的就紅了臉。
好在傷口確實是掙開了,小七妹重新給他換了藥,這才伸了個懶腰:“接下來,先做個死人頭吧。”
得做個王定國的人頭掛在城牆上,才能按下城裏那些浮動的人心。
“小七妹我啊,玩泥巴還是很拿手的。”
她做了個假人頭,朱季川提着去敲響了城門上的鼓。
“安國府和潤王反了,”他的聲音比鄧婆婆和趙煦響多了。
“欽差大人砍了王定國的人頭,這是大功一件,朝廷要論功行賞,絕不會棄功臣而不顧,因此,我們只要守到朝廷的兵馬到,大家便是有功之士。”
“大家不要驚慌,欽差大人已經差親信前去兩浙路大營,我們的援軍也在路上了,大家各自做好各自份內的事,守好城門,等待勝利即可。”
“有擅開城門者,殺無赦。”
他拉弓開箭,一箭射中了城門人羣后一座屋舍上的牌匾。
錚的一聲響之後,釘在牌匾上的箭尾還在顫動個不停。
“爲了守城,縣衙徵集三百勇士,共同操練佈陣,按兩倍軍餉發。”
“我朝廂軍一年軍餉爲三十貫,加一石七鬥米的月糧,絹兩匹布半匹的被服。”
“這三百勇士,人人可領六十貫,加四鬥米的月糧,絹四匹布一匹的被服。”
人羣中爆發出了歡呼聲。
趙煦在一旁跟小七妹耳語:“三百打一千,難度不是一般的大啊。”
小七妹也跟他耳語:“大桑哥真能請來兩浙路的援軍嗎?他帶着人去兩浙路都幾天了,你的親筆信好使麼?”
“會不會有敵軍假借援軍的名義前來,然後進城抓了你好造反?”
那可就真的雪上加霜了。
趙煦就嘆了口氣:“不知道皇祖母現在怎麼樣了?”
他身在民間,沒法知道宮裏的最新消息,朱季川知道的也已經是兩天前的消息了。
“真希望下一次聽到的是好消息。”
然而不是。
下一個消息是壞消息,來自敵軍——安國府的州兵。
退兵紮營後,在當天的申時,州兵再次出動,這次不過三百人前來,但推來了一輛板車。
板車上鋪了些乾草,乾草上躺着具已經變形的屍體。
“縣丞鄧振庭的屍首在此,若想安葬他,就打開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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