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醒了
這問話,嚇壞了他身旁年紀大些的男子,正欲跪下替這孩子求饒,被林琬擺手阻了。
她認真看着面前跪着的孩子,回道:“只要能救命,都不算浪費。”
“他好些了嗎?”林琬沒責怪這個孩子,他還小,三觀還未完全形成,現在正是疑惑的時候。
林琬轉而問起屋內的謝長殊來。
“回王女,我們幫公子梳洗乾淨多啦,但是他身上好多傷,郎中不碰,我們也不敢碰。”
“我去看看。”林琬擱下茶杯,忽然想起什麼,又回頭問那個小孩子,“你叫什麼?”
“回王女,奴才叫狗蛋。”說罷,他露出大白牙,一臉憨笑,壓根不知道怕她這個傳聞中暴虐的王女。
林琬點點頭,她記下了。
屋內的謝長殊,比起剛剛,果然整潔了許多,至少換上了乾淨的衣袍,沾滿泥濘滿是打結的長髮,也被攔腰剪斷。
清洗過的墨發鋪在枕頭上,雖然不長,卻照舊襯得他的臉比外面飄着的雪花還要白。
羸弱美人。
林琬腦中浮現這四個字。
他大半個身子都蓋在厚厚的棉被裏,屋內的暖氣讓他臉上沁出細密的汗珠,他好似不舒服極了,雙手緊緊抓住棉被。
下脣又被他咬得快要出血。
他的嘴脣看着很乾,沒有一絲水分。
也不知剛剛有沒有人喂他喝水。
他還昏着,強行喂水容易嗆着,謝長殊的身子經不起折騰。
林琬便用乾淨的溼布巾,沾上茶壺中的溫水,再放到他的嘴邊上,輕輕一擠,謝長殊便無意識吞嚥起來。
林琬也不知自己來回折騰了多久,總之是將小半壺水喂進去了。
林琬坐在裏屋的桌子旁,背對着謝長殊。
老實說,她現在對謝長殊的感情還比較複雜,她雖然願意救他,卻也不知原主對他的折磨會不會讓他報復到自己身上來。
畢竟,她現在在別人看來,就是從前的林琬,她又不能大喊我是穿越的,我內裏已經換芯了,那她還沒喊完,可能就被當成妖怪祕密囚禁起來了。
總之,林琬的處境很尷尬。
她想救人。
可這人變成現在這副樣子就是“她”害的。
“咳咳、咳咳咳……”
林琬正煩惱着,背後謝長殊突然開始猛烈咳嗽。
謝長殊咳得上氣不接下氣,林琬也不再想些有的沒的,橫豎先救了再說,她一個現代的守法公民,實在做不到見死不救。
她良心難安。
林琬慌忙將他扶起來,拿過枕頭給他墊上靠背,謝長殊咳得厲害,林琬便替他順背,她都不知道她爲何這些事做得這麼嫺熟。
可能是謝長殊看着實在太脆弱了,她怕他一個氣喘不過來,便失去生息。
果然,謝長殊咳急了,嘴角滲出一絲鮮血。
林琬慌忙間也忘了謝長殊怕她這回事,焦急問:“你怎麼樣啊,郎中馬上就回來了,再堅持會啊。”
“郎中回來沒啊,去催啊!”
林琬在屋內,她沒喊旁人,下人們也不敢進來,這是從前的林琬定的規矩,這裏的人顯然還不知林琬的規矩已經變了。
依舊只是傻站在外面候着。
外面答應聲此起彼伏,林琬的心裏也七上八下的,她哪怕不精醫術,也知道吐血不是個好兆頭。
“你別睡啊,不能睡的。”林琬回憶起前世的電視劇裏,身負重傷時旁人在旁邊都是這麼說的,她也只能機械重複着這句話。
“你……”
謝長殊想問“你是誰”,但這跟噩夢一般的聲音,除了林琬還能是誰呢。
她不是最恨他了麼,恨他會帶來災禍。
謝長殊想明白後自嘲一笑,林琬不想他死,只不過是爲了更好的折磨他罷了,現在這慌亂的語氣多半也是裝的,她只是哄騙他,然後再嘲笑他的自作多情,隨之而來的,便是更惡毒的羞辱。
從來又不是沒有過,上過當,總該長些教訓。
所以,謝長殊連那句“爲什麼要救我”,也沒再問。
有什麼好問的呢,他已經很久沒喫飯了,只能嚼些爛稻草填肚子,林琬再不救他,他就要死了,他死了,打起來就沒意思了。
謝長殊壓抑着胸腔中的咳嗽,往牀榻裏側縮了縮,他厭惡林琬的觸碰。
他大口大口喘着氣,儘管狼狽,謝長殊的頭顱卻不曾低下,以往這種時候,林琬都會按捺不住,不是抽他一頓鞭子,就是逼他跪下。
謝長殊清醒的時候,不會故意去激怒林琬,他沒有喪失生的希望。
但是現在,他累了,他厭倦了這麼生不如死得活着。
沒人知道,他會巫蠱術,這種邪術,能夠幫他做成許多事情。
謝長殊快要撐不下去了,他想以身飼蠱,換個更好的活法。
他等着,等着林琬忍不住再磋磨他一場,他便有勇氣,在自己身上去試驗這種邪術。
謝長殊靜靜等着。
他甚至脣角微翹,略含譏諷。
他在故意激怒林琬。
邪術之所以被稱爲邪術,是因爲會反噬到自己身上,謝長殊需要一個理由,他纔有勇氣讓自己成爲真正的怪物。
不知等了多久,謝長殊期待的羞辱沒有到來。
準確來講,什麼動靜都沒有。
在謝長殊心緒不寧,對林琬表現出厭惡的時候,林琬就默默離開了裏屋,她呆着也幫不上忙,不如打馬去接郎中。
馬車走得太慢了,謝長殊可能等不起。
而屋內,緊繃的神經鬆弛下來,謝長殊終於壓抑不住胸口的腥甜,吐出了一口淤血。
然後,真正陷入了昏迷。
昏迷前一秒,謝長殊還是在想,林琬這次究竟在玩什麼把戲呢。
不過,反正不會是真的想救他。
林琬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謝長殊再清楚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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