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她真的變了
林琬也未曾想到,只是引些血,她卻因失血過多暈着了,嚇得竹鳶去請郎中開了一副又一副滋養氣血的方子,逼着她一碗接着一碗的喝。
林琬便也由着竹鳶去了。
竹鳶擔心她,幾乎整夜不睡盯着林琬。
林琬已經許久未曾體會到這樣的感覺了,她自從來到這裏,見到微時的謝長殊,見到懼怕她的隨從,見到疼愛她的母親。
但沒有一個人如竹鳶這般,時刻陪伴在她的身邊,會因爲她的一點傷痛,擔心得整夜睡不着。
母親縱是再疼愛她,也不過是因爲她這副原主的身子。
可是竹鳶,卻只是因爲她是林琬。
林琬躺在塌上昏昏沉沉了幾日,她這身子,估計是不常鍛鍊的緣故,比起尋常的女尊女子,還是弱了些,林琬迷迷糊糊中默默將強身健體提上日後的議程。
氣血虧了,短期難以將養,林琬惜命,既然她能做的事情已然做完,跟謝長殊她也委婉表示了自己的歉意,林琬便索性乖乖躺在塌上,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以求儘快將失掉的血養回來。
林琬有些無聊,便着竹鳶買了些民間話本打發時間。
正當林琬看到一戶人家的年輕繼母居然瞧上了自己的繼子,繼而開展一出強取豪奪狗血戲碼,而林琬正對着這樣的情節一邊指指點點,感嘆世風日下,道德淪喪,一邊看得津津有味時,謝長殊來了。
是的,謝長殊來了,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來她這裏。
林琬放下這本略有些出格的話本,悄悄又往牀榻裏側塞了塞,活像個被老師抓到現行的開小差好學生。
這實在不怪林琬,她本就是無聊,纔想着看點狗血刺激的打發一下時間,但謝長殊瞧着就是個極爲自持恪守禮法的乖孩子,林琬若是將他帶壞了,心裏過意不去。
何況林琬一直力求在謝長殊面前保持自己十分正經的形象,免得刺激到他哪根脆弱的神經,所以此刻林琬莫名得便有些心虛。
“咳,你怎麼不在屋裏呆着啊?”
林琬說着,忽然發現謝長殊是一個人走過來的,那這不是代表謝長殊已經痊癒得差不多了嗎。
林琬見狀又高興地望着謝長殊誠心恭喜道:“你是不是好了很多呀,真好呀。”
“聽竹鳶說……,王女病了。”謝長殊似乎鼓足勇氣,猶豫了許久,纔將這句話說了出來。
“害,沒多大事,養一養就好了。”林琬擺擺手,渾不在意,她都感覺自己已經舒服多了,偏竹鳶不放心,死活勸着她少動彈些,林琬不想讓她過分擔憂,便就這麼養着了。
“是因爲……,給我當藥引嗎?”
謝長殊今日穿的是身月白色的衣袍,十分合身,因此便將他盈盈一握的腰肢勾勒了出來,他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攥着垂順的衣袖口,而幾縷柔順的髮絲順着動作的浮動,飄散在他的額前,平添幾分無辜。
白紗下,謝長殊眸子澄澈認真,他好像想到了一些事情,急於求證。
林琬本想打個哈哈敷衍過去,謝長殊卻直截了當點明,這反而讓做了好事不想留名的林琬不知如何作答。
“是竹鳶說的?”
“小事一樁,不必介懷,你瞧,我不是好好的嗎?”
林琬瞧着謝長殊緊咬的嘴脣,好似愧疚得要哭了,她便在謝長殊面前轉了個圈,意在告知自己沒事。
“爲什麼?”
又是這個問題,林琬理解他此刻糾結的情緒,畢竟要讓謝長殊這樣的人接收曾經傷害他的人,現在卻在不遺餘力得救他這件事情,必定是個艱難的過程。
“我上次說了呀,我想救你便救了,難道你不想清晰地重新去看,去感受這個世界嗎?”
林琬拉着謝長殊的衣袖,讓他坐下,畢竟他未曾大好,多歇歇總是沒錯的。
“我想的。”謝長殊低頭悶聲迴應,墨發便順着低頭的動作登時傾瀉在他身前。
林琬忍住想拿一縷來玩的衝動,顧左右而言她,“要喫點東西嗎?難得過來。”
“還想喫上次的酸杏脯。”
“我這多着呢,算你有眼光。”
林琬沒來,歇在屋中的這幾日,謝長殊一直在想那個他想過無數遍的問題,林琬究竟想做什麼。
但現在,林琬拿自己的血給他做藥引,謝長殊終於肯慢慢相信,林琬或許真的變了,她確如她所言,不再以傷害他爲樂,甚至爲了他的眼睛,她願意傷害自己的身體。
謝長殊仔細回憶他自醒來後見到的林琬,他不得不承認,林琬整個人的氣質簡直是翻天覆地一般的變化,從前她陰鬱暴躁,如今她整個人宛如清泉一般溫和。
初始他不信,只當林琬是在做戲,但如今,他不得不信,林琬此舉是認真的。
謝長殊不明白一個人怎麼會突然改變,直到他想起,那日來莊子前,林琬在馬車上遞給他一枚酸杏脯,這是林琬過去從不曾喫過的東西,她極其厭惡酸味,林琬厭惡什麼,府中下人便心照不宣避開這類物件,絕不會出現,所以謝長殊對此印象很是深刻。
但那日,他腦中混亂,一時便忽略了,只當她一時興起,未曾深思。
如今看來,她是真的喜愛。
而這麼多日相處,謝長殊並非草木,豈能感受不到其中真意?
但爲什麼會是林琬呢?
直到,謝長殊驚覺,若她已不再是林琬呢?
如此,便一切都說得通了。
謝長殊微微側身,雙手因緊張而蜷在身側,語調帶着罕見的微微顫意,他還想再確認一遍:“王女的‘四珍鞭’爲何不見帶着了?”
“帶着幹嘛?我現在不喜歡鞭子了。”
林琬根本沒什麼“四珍鞭”,她從前日日帶着那根鞭子乃國主親賞的“如意鞭”,林琬寶貝得跟什麼似的,日日都帶着。
若是不喜,說得通,但如此珍貴的鞭子,她不可能連名字都徹底忘卻。
謝長殊的人生本就荒誕,接受新奇事情的能力遠超常人。
當他意識到眼前的林琬並非從前的林琬的那一瞬間,謝長殊感受到的不是害怕,不是震驚,而是驚喜。
他幾乎毫無任何阻礙得接受了這個事實,並且爲此感到慶幸。
真好。
她不是那個不高興便將他扔進陰暗的地牢,日日以折磨他爲樂的林琬,也不是那個爲了看他失望的表情,而做戲作弄他的林琬。
她是將他帶出陰暗的地牢,將他一步步從深淵拉出的林琬,她溫和而強大,撫平他的情緒,給予他新生。
現在的林琬是上天派來拯救他的仙子,是他無數次祈禱過的希望。
謝長殊終於接受這一點。
屋外寒風飄雪,屋內燈盞明亮。
謝長殊來之前,郎中便告訴他,他的眼睛已經能夠嘗試摘下白紗,如常人一般視物。
所以此刻,謝長殊跪坐在林琬面前,忍着內心驚濤顫抖着道:“你……可以替我摘下白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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