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陪在我身邊,可以嗎
“我這是在害你嗎?”越妃微微皺了皺眉開口,“我分明是在幫你。”
“你......你好狠的心啊!”他顯然是沒想到,自己一心爲家族籌謀,一輩子殫精竭慮,最後卻敗在了自己親妹妹手上。
“……”
“是彭坤殺了老乾安王,奪了宣氏兵權。”凌不疑顫抖着道出這麼多年他查出的真相。
“可即便如此,孤城也不至於城破啊?”文帝蹙眉,孤城地勢易守難攻,他知道以當時孤城,以他的好兄弟霍翀的實力,撐上十日不在話下。
“因爲雍王,偷換了軍械。”凌不疑痛苦的閉上雙眼,一滴淚水順着臉頰滑落,“本可支撐十日的孤城,到最後講兩日都沒撐下去。”
“雍王?”文帝聞言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難怪凌不疑要一直抓着軍械案,難怪他不顧一切也要親手殺了雍王
凌不疑從未與旁人說起過這些年查到的證據,如今,他是把自己查到的一切都說出來了。
“是你們,因爲自己的私心與貪念,害死了老乾安王......”凌不疑緩緩睜開雙眼,再也無法冷靜,怒聲吼道:“害死了我舅父!”
文子矜站在凌不疑身後,她只恨自己不能切身體會到他此時有多痛,只恨自己不知到底如何才能讓他好受些。
心疼的淚水溼潤了她的雙眼,凌不疑的身形也隨之模糊起來。
那邊小越侯還在不死心的爲自己辯解。
“閉嘴吧!”文帝朗聲制止道,“朕念你越氏滿門忠烈,僅剩你兄妹二人存活,朕不殺你。”
文帝這樣說完全在文子矜意料之中,她太瞭解自己父親了,他與皇兄本就是相似的性情,最重情義。
“但從今日起,剝去你的爵位,去給朕守皇陵!”文帝接着說道。
她看向凌不疑,只覺他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些,眼底的不甘與不解快要溢出來了,他不明白爲何小越侯作爲造成孤城城破的兇手之一,處罰竟如此輕。
越妃也愣了愣,她知道,按照律法,今日若跪在這裏的不是她三兄便必死無疑了。
她也擡眸看向凌不疑,又看了看他身後自己同樣也淚流滿面的女兒。
“陛下!”越妃知道,自己得說些什麼,“陛下如此優柔寡斷的處決,真叫阿姮看不起你!”
文帝面不改色裝作沒聽見一般。
文子矜擡手拭去淚水,搶在小越侯領命之前跪下了。
“父皇!”誰也沒想到文子矜會在此時開口。
文子矜紅着眼眶,擡起頭一字一句的說道。
“父皇如此處決可有替老乾安王想過,可有替孤城想過,可有替霍翀將軍想過,可有......替子晟想過?”
文帝偏過頭去不看她,可下意識的一偏頭,看見的又是凌不疑那張破碎的神情,他只能匆忙又換了個方向。
“父皇,十二年了,子晟嘔心瀝血徹查真相,只爲還孤城一個公道,今日兇手就在眼前,父皇如此一句輕飄飄的處決要子晟如何想?”
凌不疑聞言無聲哽咽着,他想說不能說的,心愛之人會替他說,他固然是不幸的,但他也是幸運的。
“子晟視父皇爲親長,相信父皇會還他,還孤城公道,這纔有瞭如今的情形,父皇如此處決,難道是要和他說,父皇您不會替他做主撐腰,不會替霍氏,替孤城百姓做主嗎?”
“文子矜!六公主!”小越侯怒吼道,“我可是你舅父!你現在是在幹什麼?啊?”
“舅父。”文子矜直了直身形,頭也不回的應道,“你我先是父皇的臣子,再是親人。”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今日即便是本宮犯錯也應當按律法處置,更何況是舅父你呢?”
“夠了。”文帝出聲制止道,他轉向凌不疑安慰道,“子晟,你放心,彭坤一案,朕一定會徹查清楚。”
“父皇!”文子矜雙手舉至頭頂俯下身,“子晟已經獨自面對這一切十餘年了,難道日後也還是要他獨自一人面對嗎?”
“朕說夠了!”文帝怒聲遏止,他從未對自己這個寶貝女兒大聲說過一句話。
“兒臣懇請父皇收回成命,重新處決小越侯!”文子矜也提高了些許音量再次請求道。
“陛下......”越妃還是第一次見自家女兒這般執拗,眼眶也紅了,她上前正欲開口說些什麼就被凌不疑的聲音打斷了。
“陛下。”凌不疑跪在文子矜身旁,他看了看一旁還俯身懇求的文子矜,只覺得前路再艱難困苦,只要有她的支持和陪伴他都不懼。
“臣,遵旨。”
衆人都以爲凌不疑也是要爲自己,爲孤城討個公道,可沒想到,最先接受這般處決的竟是他自己。
文子矜聞言愣了愣神,她直起身朝他看去,凌不疑側頭也對上她的雙眼,只安慰的扯了扯嘴角。
文帝當然也不忍心看他們兩個這副模樣,他們一個是自己從小呵護的寶貝女兒,一個是他最在意的義子,可他沒辦法,他一扭頭,終是轉身離開了。
小越侯被侍衛帶走後,越妃單獨叫走了凌不疑。
文子矜靜靜坐等在門外,她大概能猜到她阿母會和凌不疑說些什麼,她知道越姮是個明事理的性子,也明白她斷不會因爲她方纔大義滅親之事責怪她,但說到底,她還是對自家阿母有些愧疚。
殿內。
越姮扶起跪地行禮的凌不疑。
“子晟。”她眉頭自方纔起便始終微微皺着。
“我知你心中諸多不滿,倘若你覺得殺我三兄一人可以抵霍氏全族,我隨你去殺。”她不緊不慢的說着。
“你不殺,我殺。”
凌不疑擡頭對上她的視線。
“你可知我爲何要幫你詐審小越侯?”越姮側了側身故作玄虛的問道。
凌不疑垂眸不語。
“我是爲了霍家,爲了霍兄,爲了你。”越姮淡淡道。
凌不疑的神情一直淡淡的,無法手刃了仇人爲霍氏復仇,他現在已經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應該如何去做了,明明證據確鑿,卻還是叫仇人活的好好的,他不知道自己這些年的堅持算什麼。
越姮一看他這樣還有什麼不清楚的,她抿了抿脣復又補充道。
“我,更是爲了姌姌。”
凌不疑聽她提起文子矜神情纔有了些許變化,他微微擡起頭重新看向越姮。
“說起來,你也算是自小便在我與聖上身前長大,現在又與姌姌心意互通,無論是替你還是替姌姌考慮,我與聖上都期盼着你能早日放下心結,安心成婚,與姌姌二人幸福美滿。”
越姮這番話說的真切,她自小看着這兩人長大,他們是何脾性她多少都瞭解,她只怕凌不疑還要執着於復仇這事,到最後傷了姌姌,也傷了他自己。
越姮見他沉默不語,輕嘆了口氣再次開口勸說:“你也該學着如常人一般生活,替你霍氏全族好好活着。”
凌不疑閉上雙眼,再睜開時眼底已沒有了方纔那抹悲痛,有的只是一片死寂。
“聖上處置的對。”他認命般開口,“小越侯手上並無霍氏鮮血。”
他這般冷靜的模樣倒是讓越姮有些訝異了。
“況且越氏滿門戰死,只剩小越侯一支血脈,聖上念其功績不肯重罰,子晟能理解聖上的良苦用心。”
凌不疑面無表情的開口替文帝解釋道。
“子晟。”越姮垂了垂眸,“延遲救援一事,是我越氏欠你的,此事,我越姮記一輩子,隨時甘願彌補。”
她頓了頓復又開口。
“只是,姌姌她是無辜的,她對你是真心的,我這個做母親的,只希望你不要辜負了她。”越姮語氣裏滿是擔憂。
“還請越妃放心。”凌不疑沒有猶豫的回答道。
“姌姌就是姌姌,她是何身份與我愛她無關,子晟此生寧負天下不負姌姌。”他神情鄭重的承諾道。
“也多謝越妃方纔能秉公處置,從此以後,霍氏再無需要越氏彌補的。”
凌不疑默了默,隨後擡眼看向不遠處的燭火。
“只是有些人的罪過,是他窮其一生,也彌補不了的。”
他留下這樣一句話後便轉身離開了,越姮雖未看清他方纔的神情,卻是真切在他這句話裏感受到了濃烈的恨意。
越姮知道,霍氏的仇,他放不下。
“吱呀。”
殿門被人從裏面打開,文子矜聞聲下意識起身向後看去。
凌不疑邁着步子朝她走來。
文子矜亦朝他走去。
二人雙手自然交握,凌不疑垂頭輕聲懇求。
“姌姌,陪在我身邊,可以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