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無法掌控
阻擋他們前進道路的，並不是遙不可及的山脈，而是腳下靴子裏那一粒粒細小的沙子。
這些微不足道的沙粒，彷彿在默默地消磨着人們的意志與力量。
時間在流逝，陳術已經記不得自己走了多久、走了多遠。
原本龐大的隊伍如今人數驟減，其中老弱婦孺所剩無幾。
能夠一直堅持到現在的，大多都是年輕力壯之人。
陳術擡起頭，耀眼的陽光直射而下，但他卻絲毫感受不到一絲溫暖。
此刻正值初冬時節，前日下過一場大雪。
廣袤無垠的大地宛如被一層銀色的寒霜覆蓋。人們艱難地在這片冰天雪地中前行，許多人因無法承受嚴寒和疲勞而無力地倒在地上。
陳術默默地低下頭，繼續邁步向前。
此刻，他的腦海中的記憶變得越發模糊混亂，完全想不起自己爲什麼會身在此處，也不知道將要去向何方，甚至連自己究竟是誰都開始產生懷疑。
就這樣漫無目的地走着，彷彿失去靈魂一般，宛如一具麻木的傀儡。
突然間，一陣有節奏感的跳動聲響徹四周。陳術最初還以爲這聲音源自自己那顆正在劇烈跳動的心臟，但隨着時間推移，他逐漸意識到情況並非如此——不僅是他自己，就連腳下堆積的積雪似乎也伴隨着這詭異的節拍一起上下跳躍着。
就在此時，人羣中的一名壯漢突然高聲呼喊："賊兵來啦！是賊兵啊！
剎那間，整個場面陷入一片混亂之中。
許多人驚恐萬分地四處奔逃，猶如一羣無頭蒼蠅般迷失方向；而更多的人則呆立當場，茫然不知所措。
沒過多久，遙遠的地平線上悄然浮現出一道黑線，並且愈發清晰可辨。
隨着黑線不斷靠近，人們終於看清，原來那竟是一大羣衣裳襤褸、面容憔悴的賊兵。
他們手中握着各式各樣殘破不堪的武器，有的手持已經裂口的長刀，有的緊握着槍頭幾乎被磨損成圓形的長槍，還有些人拿着鋤頭和鎬子等農用工具，更有甚者直接撿起石塊作爲戰鬥裝備。
從這些跡象可以看出，這支軍隊的裝備簡陋至極。
這些賊兵面色枯黃，其中一些人更是瘦得只剩皮包骨頭。
然而，他們的目光卻充滿了癲狂與兇狠，宛如飢餓的狼羣，令人不寒而慄。
陳術一驚，趕緊順着自己人羣逃竄。
一方跑，一方追。但雙方距離在不斷接近。
很快，賊兵追了上來。
他們像是從惡鬼道中逃出的惡鬼，見人就是一通砍殺。
甚至用上牙齒，撕咬活人。
陳術不管不顧，悶頭逃竄。
終於，衆人逃上一處山頂。
回首再看己方人數，不過剩下百十餘人而已。
悲觀的情緒在人羣中蔓延。
每個人臉上都是髒兮兮的，默默流着眼淚。
那些掉隊的，或死去的，是他們的親人。
可總歸要繼續走。
衆人只能收拾心情。
又過幾日，族長定下目標。
京城。
陳術不知此地距離京城多遠，不過從陳彬臉上的苦悶可以得知，絕對不近。
衆人不斷跋涉，沒過多久，相同的一幕再次上演。
成片成片的騎兵掠過，如蝗蟲過境。
一個個身披精良鎧甲，手持鋒利刀兵。
這是朝廷的人馬。
百十號人，割草一般就沒了。
陳術倉皇逃竄，不辨方向。
“術哥兒！快跑！”
那是陳彬的聲音。
一個騎兵策馬奔來，手中馬刀橫放。
藉助馬的衝擊力，他甚至不需要費一點力氣。
只需輕輕一劃，陳彬的大好頭顱高高飛起。
不知跑了多久。
在一條河邊，終於算是沒有人再追來。
他跪在河邊，猛的灌了幾口水。
幽暗的密林小河邊，忽的響起一陣悲痛的哭聲。
配上此地環境，更顯淒涼。
陳術的情緒久久不能平靜，難以言喻的情緒在心中肆意生長。
眼淚不受控制流出，混着鼻涕，糊了一臉。
睫毛沾上些許淚珠，視線變得模糊。
恍惚間，他彷彿看到了陳彬。
他沒死？！！！
陳術站起身，踉蹌着站起身。
沒走兩步，昏暗的夜色下什麼也看不清，腳下什麼東西絆了一下，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他擡起頭，看着陳彬。
“爲什麼不救我。”
幽幽的聲音響起。
陳彬雙眼霎時流出血淚，脖子上憑空出現一條血線，汩汩鮮血不受控制涌出。
“爲什麼不救我！”他發出尖利的叫聲。
只一個眨眼的瞬間，便來到陳術身前。
面對着面，鼻尖挨着鼻尖。
陳術頓時大驚，雙腳亂蹬着後退。
心中莫名升起陣陣愧疚感，不知來處，無可遏制。
“彬……彬叔……”
“既然不救我！那就一起死吧！”
陳彬的雙手不知什麼時候掐在了陳術的脖子上。
窒息感傳來，伴隨着的是愈發加重的疼痛。
陳術感覺意識越來越模糊，身體的疲憊感愈發強烈。
心中忽然升起一陣強烈的念頭：不如就這麼死了吧。
眼皮越來越沉，越來越沉，直到……完全閉合。
不對！
猛然間，陳術雙眼驀然睜開。
周圍環境霎時大變。
不再是幽暗的密林，不再是到處積雪。
眼前，赫然是靜謐的船艙。
陳術恍然醒悟，這裏是大船的船艙。
靜謐的房間彷彿什麼都沒發生。
絲絲縷縷的陽光透過窗紙照射進來。
星星點點的灰塵被照射的纖毫畢現，無處遁形。
他們與陰影形成鮮明的對比。
一邊光明，一邊黑暗，仿若兩個世界。
長長出了口氣。
從那古怪老頭以及被其奪舍的老道士的記憶中，陳術得知了一部分關於花海的事宜。
花海，會令人陷入幻境。
可陳術怎麼也沒想到，幻境會如此兇險。
幻境本身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在幻境中，無法切實的掌控身體，甚至情緒也掌控不了。
更多的時候，只是像一個過客一般，去看，去感受。
低頭，手中一直緊握的詭異植物也已枯萎。
乾癟發黑的樣子好像枯萎很久了一般。
這也是那古怪老頭製造詭異植物的原因。
在幻境中，誰也不能保證自己一定能衝破。
一旦出現意外，這詭異植物便能喚醒接觸到它的人。
在某種意義上，算是替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