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麻沸散里加酒
煎藥房內，幾名醫生早已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站在兩人不遠處，豎着耳朵聽着兩人一問一答，更有人從兜裏掏出紙筆做着筆記。
“煎藥不是一味的倒水，等水沸騰後倒入藥材。要根據藥材的性質，吸水量的差異決定用水。”燕南北從捏一撮藥,“植物藥的吸水能力強，例如曼陀羅花，生草烏。”
伴隨着話音落下，燕南北又在唐毅面前的砂鍋內又加了半碗水，轉頭問道，“我且問你，這副藥需要煮多久？”
唐毅還在沉思之際，站在他們身後的一名熬藥醫生舉起手，沒有任何思考，“一般煮藥需要根據藥性決定煮藥時間，補益類藥物用文火煎煮，煮沸後需要續煎30-60分鐘，而解表藥、清熱藥用武火煎煮，煮沸後續煎3-5分鐘即可，熬的時間長會使藥物的有效成分揮發掉。”
燕南北啞然的回頭看了一眼發聲的醫生，並沒有因爲對方的冒昧舉動流露出一絲的不悅，反而臉帶笑容，“我這副藥方你看過了吧？”
被大名鼎鼎的燕老提問，青年醫生眼睛放光，滿臉的興奮，用力點頭，迫不及待的回答，“嗯，看過了！”
“那我且問你，我這藥是補益類藥物，還是解表，清熱藥？是應該以文火煎煮，還是以武火煎好？”
“應該是……”話到嘴邊，青年醫生愣住了，在腦海中不斷搜索相關的藥方，可怎麼想，都找不到這副藥的出處。
看着燕老的目光，青年醫生舉棋不定之餘，心中更是着急。如果回答正確，不說得到燕老的看重，飛黃騰達，哪怕只是一句輕飄飄的一句鼓勵，也夠自己在醫院裏吹噓一輩子。
如此好的機會，怎麼能錯過，藥性無非是兩種，主要方式根據藥性決定，答對答錯無非百分之五十的機率。
下定決心，青年醫生不再猶豫，拼了，一咬牙，“藥方是解表藥，以武火煮三到五分鐘即可！”
燕老沒有第一時間做出評判，一聲不吭的轉頭看向唐毅，等待着他的回答。
“表解藥是能發散表邪爲主要功效，常用於治療表症的藥物。”唐毅摸着下巴，眉頭微微蹙起，“解表藥物大多能辛散輕揚，主要是入肺、膀胱經，偏行肌表，能促進肌體發汗，使表邪由汗出而解，從而達到治癒表證，防止疾病傳變的目的。”
周圍人聽到唐毅所說的話，有的忍俊不禁搖頭嘆氣，有的憋着笑。
剛纔那名醫生嘴角揚起，漏出一絲輕蔑，小聲嘀咕，“燕老是讓你回答這服藥到底是表解藥還是補益類藥物，誰讓你背誦表解藥的是什麼意思了？”
沒有理會周圍人的譏諷，唐毅自顧自的分析着，“這服藥主要作用是起到麻醉效果，故而非實症。”
聽到唐毅的回答，燕老嘴角揚得更高，“按照你的意思，這服藥爲補益類藥？”
眉頭皺起，唐毅輕輕點頭，又搖頭，“不，這服藥也非補益類藥物！”
“不是補益藥？”
“不是表解藥，不是補益藥？還能是什麼？清熱，瀉下，溫裏嗎？這些更說不通。”
“這家話到底懂不懂中醫？”
“就這水平，真不知道他是怎麼讓燕老看中的。”……
面對身後人的閒言碎語，唐毅不爲所動，自顧自的接着說道，“麻沸散的作用主要是致人昏迷，失去知覺。昏迷常見於實症爲主，虛症爲輔。故而，這服藥虛實結合，故而這服藥既爲解表又是補益藥！”
說到這裏，唐毅突然擡起頭，聲音更是大了幾分，“補益藥主要以驅邪扶正爲主，而這服藥卻恰恰相反，通過相反的手段，起到邪氣入侵，讓人昏迷。”
“哈哈，不錯不錯！”燕南北帶着欣慰地笑，“補益藥就必須驅邪扶正了？只要對病人有利，哪怕驅正扶邪，同樣也能治病！”
唐毅輕輕點頭，“嗯，就好比附子，生草烏，生川烏這些毒藥。雖說是大毒之物，可只要對症，同樣也可以起到治病救人的功效。”
“病有虛實之分，可也有虛實結合，藥亦如此。人是活的，書是死的，死讀書不如無書，太過於拘泥於書本上的知識，只會禁錮你的思維。”對於唐毅的回答燕南北很是滿意，“既然爲虛實結合的藥，那我且問你，這藥該如何煮？”
藥爲虛實結合的藥，可要如何煮才能發揮出藥的最大作用，這又是一個難題。
燕老的問話，讓身後那些嗷嗷待哺的醫生不由的皺起眉，心中也在思量，要是自己該如何回答！
“猛火水沸騰後，等晾涼，加一碗水，連續三次方可，讓藥效發揮到最大。”
“既然知道如何煎藥，那你還傻站着做什麼？還不趕緊的，別讓詹佑成那幾個老傢伙等急了！”燕南北瞟了一羣身後的醫生，嘴角輕揚，半瓶水亂晃，還嘲諷我燕南北收的關門弟子，就你們也配？
電砂鍋很給力，火力很猛，只是短短十幾分鐘的時間，藥已經三沸三煮。
正在唐毅將要把藥倒入早已準備好的容器內時，一隻枯瘦的手卻按住了砂鍋，“繼續煮，直到藥液還剩三分之一！”
看了燕老的雙眼，心中雖有不解，卻也放下了砂鍋，繼續開大火熬製，期間時不時的東西攪拌，以免草藥糊底，影響藥效。
又過了數分鐘，藥汁基本熬製得差不多，唐毅帶着詢問的目光看向燕老。
燕南北輕輕點頭，在碗上扣上兩層紗布，“可以了！”
棕黑色的藥液順着壺嘴緩緩流出，一股中藥特有的香味在空氣中瀰漫。
看着被紗布過濾後沒有任何殘渣的藥液，燕南北從隨身攜帶的布袋中取出玻璃容器，隨手擰開瓶蓋，把裏面的液體倒入碗中。
聳了聳鼻子，唐毅滿臉不可置信，酒？怎麼會是酒？爲什麼要在藥液中加酒？是自己聞錯了嗎？一定是！
等到瓶中的液體混合着藥液裝滿了瓷碗，唐毅這才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燕老，您瓶子中裝的是？”
燕南北揚了揚手中的玻璃瓶，“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唐毅瞳孔猛地放大，哪怕得到了答案，依舊不願相信，“真，真是酒！”
“哈哈，當然是酒，還是正兒八經的七十度悶倒驢！”伴隨着爽朗的笑聲消失，燕老眼中的笑意依舊不減，“是不是很意外？”
“嗯！”唐毅苦笑點頭，不解的問道，“您爲什麼要在藥裏面倒酒？”“爲什麼不能是酒？”燕老臉上笑容更加燦爛。
“呃……”話到嘴邊，唐毅突然卡殼了，不知道說什麼！
燕南北看着依舊滿臉疑惑的關門弟子，“我且問你，人喝多酒後會有什麼後果？”
聽到此話，唐毅眼冒精光，對啊，爲什麼不能是酒？酒精進入體內，代謝產物會刺激周圍神經，麻痹神經末梢，從而出現麻木的情況，這豈不是和麻醉劑的效果如出一轍嗎？
“絕大多數人在喝酒過量後，會出現噁心，嘔吐，麻醉，意識模糊的情況，如果繼續飲酒，便會出現大腦活動減少，便會出現嗜睡，甚至昏迷的現象。”燕南北嘴角揚起，“再有《後漢書·華佗傳》載：“若疾髮結於內，針藥所不能及者，乃令先以酒服麻沸散，既醉無所覺因刳，破腹背，抽割積聚。正是結合這兩點，所以我在這幅麻醉散中採用的便是用酒作爲藥引，進一步達到了麻醉的效果。”
聽到燕南北的解釋，唐毅豎起大拇指，“燕老就是燕老，開出的方子果然膽大心細，別具一格。”
伴隨着燕老的笑聲，兩人離開了煎藥室。
等到來到手術室，唐毅把手中的熬製的藥遞上。
衆人問道碗中的酒味，國醫堂的醫生還好，附屬醫院的醫生一個個面面相覷，皆是搖頭苦笑。
燕子看着端到面前的藥，刺鼻的酒精味道摻雜着中藥味道，皺起眉頭，充滿詢問的目光看向唐毅。
“燕子，乖，不要聞味，直接一口喝下！”唐毅蹲下身，輕聲安慰。
燕子眨巴眨巴好看的，語帶希冀，“嗯，大哥哥，我是不是做完手術，病就好了。”
聽到這稚嫩又充滿希望的詢問聲，摸向燕子頭的手微微停頓，癌症啊，只是單憑藉手術就能治好，那就不是世界級的醫學難題了。
唐毅喉結滾動，很快調整好心態，臉上帶着和煦的笑，“手術後啊，還需燕子配合醫生的治療才能徹底康復哦！”
“嗯！我一定配合醫生的治療！”說着燕子捏着鼻子，一口氣把碗裏的湯藥喝的一滴不剩。
“咯~”伴隨着一身打嗝聲，燕子臉頰發紅，迷離的看向旁邊的醫生，“藥，藥喝完了！”
看着懂事的樣子緩緩的倒下，一衆人的臉上多了幾分凝重。
“任主任，這裏就交給你了！”詹佑成深吸一口氣，看向周圍的國醫堂醫生，“諸位咱們先出去，監控室那邊同樣可以看到整臺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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