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五隻寶狐-山林焚與神受傷
歐陽潯帶着烏叔蓋留下的土製武器翻越灌木叢落到了辛祕身邊,她已經給自己放了血,將濃稠的血漿抹得到處都是。
“他允諾了,說會告訴李洛兒這件事,並在回程的路上告知阿壽的寨子。”歐陽潯一邊說一邊從腰包裏掏出方纔小心從烏叔蓋手中接過的竹筒,掀開蓋子,倒出裏面兩滴血,餵給還面色青白倒在地上的霍堅。
“……這樣真的有用嗎?”他嘀咕着,眼睜睜看着霍堅原本灰敗的臉色在血滴入口之後一瞬間變得紫紅滲人。
“我不知道,但我現在需要儘可能多的幫手,而不是拖累。”辛祕聲音有點低,雖然爲了做陷進引黑蛇入甕,她給自己做的傷口都不深,但到底還是流了不少血,讓她狀態有點受影響。
“拖累……”歐陽潯苦笑一聲,“他當時一定不懂您爲什麼一定要把自己的血給出去,又不能強行阻止,只能用自己的血代替您的。”
當時那一幕,黑蛇沒看到,他和辛祕是眼睜睜看着的,霍堅在用小刀劃破辛祕前爪的瞬間,將自己的大拇指也摩擦在了刀刃上,食指將辛祕傷口上流出的血直接抹進她的毛髮裏,再一轉刀,讓刀刃上沾着的自己的鮮血滾落進瓷瓶中。
所以,原本將要施加給辛祕的詛咒,終究失敗地反彈回了黑蛇身上。
“我有自己的考量。”辛祕冷淡地回答,並不準備向他詳細講述。
事實上——她隱約能猜到龍神準備做什麼,都是天道的氣運之子,她在看到龍神的狀態時就大概明白了它正在被什麼折磨着,而它用原本不存在的財物索取她的鮮血……總不會是爲了她好,多半便是爲了借神血之力擺脫它現下的狀態。
而她之所以答應,也有自己的打算。
龍神在史料上一直以驍勇善戰聞名,與同樣善戰的虎族家神不同,它的化身來自於神話,在信念之力築就它的存在時,它的能力也會無限向神話傳說裏的“龍”靠近。
口能吐火,騰雲駕霧……
而她作爲桑洲本土物種野狐狸,雖然繼承了信仰之力,但並沒有在戰鬥方向得到什麼加強,即使摘掉項圈,迴歸神軀與之搏鬥……恐怕都沒什麼反抗之力。
若真的承接它體內的詛咒,她會狂化。瘋癲的、悍不畏死的狀態對上虛弱黑蛇,說不定還有一戰之力。
她是做好最壞的打算的,只是比起最壞的後果,她認爲殺掉龍神的戰利品更加豐厚而已。
“您……明明可以命令我們,替您給出鮮血的。”歐陽潯有些複雜地開口,事實上,在黑蛇說出索取血液的話時,他就在暗自警惕這對感情甚好的主僕會不會拿他開刀了。
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局面。
“命令?”辛祕嗤笑一聲:“你不會老老實實聽從,霍堅會聽,但我沒必要把最忠心的狗烹煮,若我事敗,他纔是我最後的仰仗。”
躺在地上的男人在這一刻剛好醒來,他呼吸變得急促,嗆咳着睜開眼睛,一轉身嘔出一口鮮血。
“霍護衛!”歐陽潯又驚喜,又有些不是滋味的澀然,摸了摸霍堅的脈搏,雖然還是混亂,但比起方纔死人一樣的模樣,他已經好上許多。
轉頭看了看雖然一言不發,但眼睛睜大了兩圈,整個狐狸都繃緊了的辛祕,歐陽潯抿了抿脣,識趣地站起身,離開霍堅身邊,讓這對多災多難的主僕一起說話。
“我剛醒,就聽到您說我是狗。”他聽到背後傳來霍堅的聲音,帶着虛弱的笑意。
辛祕氣鼓鼓地罵着霍堅什麼。
……
他不想聽了。
“所以,一會,我需要你屏息裝死,騙過它,引它入局,做得到嗎?”辛祕問。
霍堅握了握拳,感受身體裏仍然在流竄着的痛意,輕輕點了點頭:“可以。”
“……”辛祕緊盯着他,沒什麼表情地扯了扯嘴角:“如果你死了,你覺得我現在會怎樣?”
霍堅抿了脣,不說話。
“我現在只能依靠歐陽潯,但他的心思連他自己都想不明白,跟他合作太過危險,而如果你再這樣將自己的生死交出去,下一個死的就會是我。”
“我自己做的決定,就是我想好的對策,你是我的底牌,若你不死,我的計策裏就會將你算進去,努力自救……而即使我死了,替我收屍的人也必須是你,懂嗎?”
辛祕說。
霍堅看着狼狽的紅狐狸,鼻腔都是她的鮮血味道,她現在真的慘兮兮的,比曾經在辛氏老宅裏頤指氣使的樣子狼狽太多,可憐極了,可她不在乎他,也不在乎自己,她算計着的東西,是他想不明白的。
“——是。”他應諾。
“啊啊啊啊啊啊——”黑蛇慘烈的咆哮,翻滾的巨大身體掀起滿地泥土,辛祕躲閃不及,被它尾巴的氣浪掃到,小小的身體猛地被掀上天,骨碌碌地撞在樹上,又滑落在地。
這一下肯定很痛,歐陽潯剛纔從半空落下,大驚之下想去撈她,就看到面色沉鬱的霍堅疾步過去將狐狸團在自己懷裏,大掌包得很緊。
黑蛇還在發狂追擊,它視覺本就薄弱,這一下連最重要的嗅覺也消失了,什麼都聽不到看不到,幾乎要發瘋,癲狂地向前方碾壓衝擊,滿頭滿臉的鮮血像下雨一樣揮灑在泥土樹叢間,留下一個個焦黑燃燒的印記。
“死……!”龍神劇痛之下喃喃着,巨大蛇身將百米內的樹叢全部撞斷,土地變成深深的溝壑,它失了方向,乾脆擡起身體向四面都噴吐着黑紅的火焰。
這些曾經讓山林都爲之融化、燃盡了數十人也毀滅了數十個家庭、讓一代代苗民心頭都蒙上了陰翳的可怖火焰再次出現,帶着不詳和狂熱的憤恨,幾乎在觸及到樹木的一瞬間就讓它們枝丫蜷曲,在短促的畢波聲後化作焦炭。
灼熱的氣浪烘得人臉頰發乾,睫毛和額發都有些捲曲發燙,辛祕艱難地從霍堅懷裏探出頭來,肋部不知道撞到了哪裏,隨着呼吸起伏隱隱作痛。
她咳了一聲,迎着霍堅隱隱焦急的目光搖了搖頭。
她沒事。
起碼……現在還沒事。
歐陽潯從不遠處的樹上躍了過來,發出折斷樹叢的響動,聲音被前方肆意噴吐火焰的瘋神聽到,它詛咒着轉身過來,又從喉嚨裏噴出一道腥紅熱焰。
它感官盡失,準頭有限,只是狂怒地焚燒着樹叢山林,滾滾濃煙遮雲蔽日,向天際而起。
“這下……阿壽的寨子倒是一定能找到我們了。”歐陽潯壓着嗓子苦笑,轉頭查看辛祕的情況。
這樣可怕的破壞力,正是詛咒帶來的癲狂影響,它像是不會控制自己羽翼的鳥獸,幾乎將渾身的力氣都毫無保留地發泄而出,辛祕躲閃不及吃了那樣一撞,怕是傷到了肺腑。
一半山林熊熊燃燒,樹木畢剝作響,瞬間就綿延開一片灰敗,霍堅帶着辛祕在樹梢上翻轉跳躍,躲避着烈焰。
“這樣不行,我們回去水潭邊。”霍堅皺眉看着樹叢裏閃爍的紅色火光,壓低聲音。
即使這樣大範圍的攻擊是爲了消耗瘋神爲數不多的能力,爲後續的攻擊做鋪墊,但詛咒被激活狂化後的龍神攻擊力太過強悍,彷彿源源不斷一樣從喉嚨深處溢出黑紅的岩漿,將地面灼燒開裂,山林燃起大火……這種情況下還用樹木隱藏自己的身形,未免得不償失。
“假設阿壽的族人從現在開始組織人手,快馬加鞭到達這裏,也需要兩天。”辛祕輕聲吩咐,“留一天謹防變故……我們要撐過叄天,它這樣的狀態不會維持叄天的,我們要做的是保全自己的同時,不讓它逃跑躲藏。”
這很艱難。
弒神……當然很艱難。
他們兜着圈子從已經燃盡的樹上回到水潭邊上,這裏的水流不再清澈寧靜,被滾燙的熱浪蒸乾了大半,露出乾涸蒼白的岩石和水底死去的怪魚,騰騰蒸汽撲面而來。
但起碼,這裏不會燃燒。
霍堅放下辛祕,咳嗽了兩聲,忍住身體裏流竄的那陣難忍的不適,仔仔細細檢查辛祕的身體。
狐神嫌他冒犯,爪子一伸就抓了他兩道,鮮紅的血珠滾落出來。
他根本不爲所動,手指穩健地在她前爪下的肋側細細按揉,一寸一寸沿着絲絨毛髮撫摸而過,在觸及左邊肋骨時,他感受到了她隱隱的顫抖。
嘆了一口氣,他重新將辛祕揣進懷裏,回身看着遠處翻騰嚎叫的巨大黑蛇。
“裝好水遊走起來……它會猜到我們回水邊了。”
基友:擱這飢餓遊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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