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八隻寶狐-崖壁上與樹叢裏
在沙沙的爬行聲中,水潭邊也傳來了水面碰撞的響動。
遙遠的,一盞猩紅的燈浮現在半空中,那是黑蛇的獨目,它看着被自己腐化控制的蟲獸們像潮水一般衝向攀爬着巖壁的身影,目中射出惡意的嘲弄眼神。
“火——!”霍堅皺着眉喊,歐陽潯從背囊裏掏出一早準備好的火石在手中相擊,落在絨絮一般的乾草團上,轉瞬間就燃起了微弱的火苗。
蟲羣發出嘈雜無意義的嚓嚓聲響,開始向巖壁上的衆人追擊,散發着噁心光暈的黑潮攀上巖壁。
在下方殿後的霍堅腳跟用力向上踏步,在半空接到了歐陽潯丟給他的乾草團,手腕翻轉,從腰間的竹筒裏向下方蟲羣傾倒出黑色粘稠的液體,信手一彈,乾草團就落入下方烏壓壓的蟲潮。
明亮的火焰在接觸到黑色液體的一瞬間幾乎爆發開來,蟲羣被燒灼得發出嗶嗶啵啵的聲響,它們有的振翅起飛,有的陷入混亂向後退卻,但沾上了火苗就無法逃脫,在吱吱慘叫中化爲灰燼。
蟲潮的進攻曲線出現了缺口,霍堅吊在巖壁上,如法炮製,用腰間的黑液向另一個方向潑灑。
第二次的火焰攻擊同樣十分有效,逼退了幾乎要追到他腳下的蟲子,這些散發着詭異金光的瘋癲之物被控制着向新鮮血肉追擊,但面對死亡的本能又讓它們想要逃走,蟲羣吱吱喳喳,涌動着混亂作一團,只在巖壁下的草甸上盤旋,並不向上攀爬。
“它的控制力也減弱了。”辛祕看着下方的蟲羣,“之前在水底,即使被殺掉,怪魚也不會退縮。”
而現在,甚至在它肉眼可見的範圍內,蟲羣們就出現了動搖的情緒。
這是好事,但黑蛇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它憤怒地在遠處發出咆哮聲,這聲音除了憤怒的發泄,更像是某種命令的驅使。
巖壁上的兩人一狐都在心中敲響警鈴。
辛祕的耳朵動了動,在風中捕捉到了細微的碰撞聲響:“來了——是鳥!”
一早在林中消失聲響的鳥兒們重新出現了,這次它們身上披着詭異閃爍的金光,長長飛羽散發着血腥色的黑霧,口中發出長長的詭異叫聲,在夜色中貼着地面急速飛行。
若不近看,這樣的場面也稱得上奇異美麗。
但飛得近了,鳥兒們赤紅的瞳孔,龜裂脫落的羽毛,還有不少腳爪都自然乾枯斷裂了,它們的狀態不說比怪魚,比蟲羣都差太多。
——龍神的這種控制,也是在摧毀這些生物的壽命。
第一波鳥羣已經飛到了,直取位置更高的歐陽潯,他拔出長刀劈砍了兩隻鳥,很快意識到這樣的戰鬥並不適合這樣的兵器,一臂擡起擋着自己的頭臉,另一手反手抽出綁在背上的粗製木棍,手腳麻利地將利於燃燒的桐油澆在一端,點燃後猛地揮舞起來。
鳥兒們身上沒有沾着助燃物,火焰的效果沒有面對蟲羣那樣猛烈,但它們飛在空中,歐陽潯揮舞着火把四下擊打,也擊落了不少鳥兒,它們慘叫着燃燒墜落,剩下的鳥兒圍繞着它飛舞,一時無法傷害到他。
戰況陷入僵局,看似他們這邊不露下風,但辛祕一直在警惕黑蛇。
它遠遠地眺望着這邊的戰局,猩紅沉默的獨目翻滾着複雜怨毒的情緒,龐大的身體在水潭上蠕動糾結,蓄勢待發。
又一波蟲羣的攻勢被擊退後……它動了!
有力的身體在長尾緩慢折迭後,猛地彈射而來,流暢的肌肉在月光下繃緊,劃出一道兇狠的直線,破爛的鱗片反射着月光,呈現一種死灰混雜着暗紅的醜陋色澤。
辛祕忽然發現——
它的金光,徹底消失了。
黑蛇只在一瞬間就衝到了山壁下,它仰起巨口,喉嚨深處燃燒着猩紅的光點。
歐陽潯和霍堅都被這樣的招數追殺出了習慣,幾乎是下意識地就抓着白天做好的巖壁吊索猛地一蕩,分頭向兩邊退避火焰。
黑蛇猩紅的獨目狡猾地滾動着,它的嗅覺已經喪失了,只能在兩人身上細細觀察,分辨狐神躲在哪裏,可顯然辛祕也猜到了它的盤算,躲得嚴嚴實實,根本不探頭。
黑蛇懊惱,蛇神鱗片張開,變成一個個小小的爪,一用力就攀上了幾乎垂直的巖壁。
既然不知道她在哪……就將這些惱人的螻蟻全部撕碎!
即使能躲避火焰,它強健的體魄也是巨大的威脅,靠下的霍堅首當其衝成爲了它攻擊的目標,猩紅的蛇瞳在夜色中閃爍着異樣的兇光,它張開大嘴,殘破的蛇舌在空氣中一探,便箭一般地攀上巖壁,腹部的鱗片與岩石摩擦出刺耳的嚓嚓聲響。
下有蟲潮,上有怪鳥,還被可怖的巨蛇瞄準着,霍堅幾乎是瞬間環顧了四周一圈,將手臂往胸前一夾,不着痕跡地護好懷裏的辛祕防止她掉出去,回手掏出背後的弓箭,猛地回身一躍,將箭鏃刺入被火燒得發脆的巖壁,硬生生向上攀去。
他臂上肌肉繃得死緊,攀爬間喉嚨裏發出用力的悶哼。
辛祕靠在他逐漸加速跳動的心口,頭腦高速運轉。
這樣不行,一味地向高處躲藏是很耗費體力的,而他們的目的是持久作戰,這樣拉長戰線是下下策,但貿然落地也不可……下面有蟲羣,被龍神污染控制之後,蟲羣隨時可以潛伏在泥土裏,必要時刻發動致命一擊,這樣太危險了。
那麼……只有一個地方可以去了。
辛祕躲藏在霍堅的衣襟裏,用只有他能聽到的聲音小聲開口:“樹梢。”
躲在樹梢上,既可以躲避飛鳥,又有高聳的枝幹緩衝,可以略微躲開蟲羣,至於火焰……她眸中異色閃動,細細解釋:“它在盡力減少噴吐火焰的頻率。”
這是好事,如果上了樹,它選擇節省能量,不動用火焰,人類較小的身軀在樹梢上躲藏更加合適,若黑蛇孤注一擲,準備像第一天晚上一樣,將他們燒死在林中……這樣確實很危險,但也能更快耗盡它殘存的法力。
很危險,但值得一賭。
霍堅明白了她的意思,腳下一頓,在黑蛇咆哮着向上蜿蜒時刻意慢下動作,就像是送到它嘴邊一樣向下栽去。
黑蛇下意識地張大巨口,森森獠牙閃爍着黑紫色的毒光,就要將霍堅攔腰咬斷。
可男人忽地手臂發力,攥住那柄插入巖壁的弓箭,將整個身體盪鞦韆一般在半空中旋動,雙腳在它張大的巨口邊一蹬而起,借力猛地向下方躥去。
卑劣的凡人滑不留手,黑蛇氣急,豎瞳死死鎖定他急墜的背影,不由分說便強行扭過巨大的身體,同樣追着他墜落。
耳邊傳來呼呼的風聲,一頭長髮被吹得盡數揚起,背後黑蛇追擊傳來嘈雜的摩擦聲響,黑壓壓的蟲羣幾乎就在面前……一步之遙,他就要重重摔碎在地。
霍堅沉心定氣,肌肉緊繃到極點,忽而猛地舒張,揚臂一伸,綁着草繩的箭鏃從手中射出,直直刺入一側的樹林。
他健壯的身軀爆發出恐怖的速度和衝勁,單足在地面一踏,膝蓋彎曲緩衝,長褲死死繃在大腿肌肉上,墜落的氣流衝翻周圍一圈蟲子,下一瞬他藉助反彈之力拔地而起,輕巧地依靠着繩子的助力,躍向不遠處的樹枝。
黑蛇嘶喊着沿着崖壁滑落,它太重了,又被怒氣衝昏頭腦,一味加速追趕,此刻不管怎麼折迭身軀都無法減緩降落的速度,在巨大的聲響之後重重拍擊在地面,蒸騰起巨大的土黃色煙塵。
蟲羣驚慌失措地亂叫着,辛祕仔仔細細地觀察着它們的動向,有一瞬間……蟲子們似乎是求生的慾望達到巔峯,忽而全部四散開來想要逃跑,然而下一秒又彷彿有什麼無形的命令降臨到了它們身上,它們吱吱亂叫着,又重新回到煙塵裏。
“它受傷了。”她小聲地告訴霍堅。
那一瞬間的失控錯不了,失去神軀的強大防禦力,在這樣的高度的墜落下,託大的蛇神喫到了苦頭。
“嗯。”霍堅答應了一聲,在粗碩的樹幹上站穩腳跟,旋即躍向下一棵樹。
黑蛇受傷後鳥羣也有一瞬間的錯亂,歐陽潯懸吊在高空,確認霍堅已經落到了安全的位置,便開始着手自己的轉移,黑蛇在下方不見動作,他乾脆利落地轉身向上,趁怪鳥沒有反應攀向巖壁更高處,準備換個方向進入樹叢。
月色安靜,只有枝葉沙沙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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