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七隻寶狐-螻蟻之心九死無悔
辛祕迴歸神體聲勢太過浩大,即使在場其他人並不知道這位神祕女子的身份,但在她顯然不同常人的氣場下仍然畢恭畢敬不敢直視。
霍堅……霍堅還沒有與變回爲神的她說過話。
江面水波浩蕩,商船將帆張開到最大,盛滿了風力而飽滿鼓起,劃破波浪急速前行着。
辛祕獨自站在二層的眺望平臺上,面對着遙遠的桑洲城方向出着神,猛烈的風捲起她一頭烏黑長髮盡數拂向身後,濃密微卷的髮梢黑沉得如同夜色,水藻般紛紛揚揚。
霍堅下意識地想靠近她,替衣着單薄的她披一件外衫,但剛纔下意識地靠近一步,辛寶就從船桅下的艙室裏走了出來。
這個膚色黧黑的中年男人看着他,眼睛裏又帶上了那種警告與提醒的沉重:“霍大人。”
言盡於此,這一路的情分沒有作假,霍堅的付出和心性他都看在眼裏,此時的提示也含蓄了許多。
但這句話一出,霍堅還是猛地回了神。
是啊……他又在多管什麼閒事,辛祕現在是神明,完美之軀不懼寒冷,又哪裏需要他這一件普普通通的外衫……不如說,辛祕永遠都是神明,與他這意亂情迷的一路,也只不過是意外降臨的小小玩笑罷了。
現在他們的旅途結束了,從曾經肌膚相貼的愛人變回了互有立場的路人……頂多是有過諾言的上下級關係罷了,他答應過爲辛氏做事,他便會是她最好的下屬,也僅此而已。
霍堅抿了抿脣,向辛寶點頭示意,識趣地向後退去。
退開兩步,他忍不住,還是回頭望向高處的平臺。
令人意外地是,他竟然對上了那雙熟悉的、此時又帶着些陌生的眼睛。
風雪叢叢,碎茸雪片從她鬢角耳畔滑過,她的眼睛幽深而黑沉,像是兩顆上好的寶珠,靜靜地,在高處看着他,神色平淡,他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是像他一樣情緒複雜嗎?還是迴歸神軀之後屬於凡人的軟弱感情就那樣消散了?被那蓬灼熱的、從她足下無根而生的天火悉數燒盡?
——凡人無法揣測神明的想法。
即使很早很早之前就做好了這樣的準備,做好了遠遠仰望與自己天壤之別的神明的準備,但霍堅還是感覺到從胃裏,抑或是從更深的地方翻騰而來的酸楚。
他想要守禮懂法地行個禮退下,他也應該就這樣做,而不是像此時一樣難看地僵持在這裏。
但他不甘心。
體會過神明偏愛的蜜意與愛憐,就像是流浪狗兒喫過了牛乳酪漿,有朝一日忽然將它重新趕回荒原之上流浪,它又如何不搖着尾巴,嘗試挽回?
霍堅深深地吸氣。
他記得的,記得辛祕柔軟的髮梢,溫溫的指腹,微勾的嘴角,他每一次膽怯時辛祕都會大膽地咬他,尖尖的犬齒在他下脣廝磨,他不願冒犯神明時,辛祕會雙手捧着他的臉,大聲宣告自己對他的偏愛……他本就是膽怯後縮的性子,是辛祕硬生生剖開了他剛硬的殼子,將他內裏最柔軟的那一團捧在心口疼愛過。
他不相信,那樣的熱烈與柔軟,她真的就拋下得沒有半分遲疑嗎?
霍堅忽然回身,越過圍欄,在辛寶愕然睜大的雙眼裏,大步大步地邁上了臺階,木質的階梯被他踩得嘎吱作響,底下的艙室裏有人聽到了動靜,疑惑地質問着準備出來看個究竟,辛寶黑着臉又去攔那些人……但他來不及顧及那些,他也不想。
風聲水聲越發響亮,沁涼的片片雪花裹挾在風裏化在他的臉上耳尖,讓那裏的皮膚逐漸變紅。
不知從何而來的怒氣和勇氣支撐着他做出這樣冒犯的事,他幾乎是五步就爬上了陡峭的木質樓梯,站在了神明身前,臉紅得滴血,氣喘如牛。
而她神色淡然,衣衫飄忽,素白冷豔的臉頰像此時的天空一樣凍結。
霍堅喉嚨口那團帶着血氣的勇氣正在一點點隨着冷空氣而流失,他拼命直視着她,遲疑着開口:“……您還記得嗎?還作數嗎?”
您還記得我們的情意嗎?那些情濃時的諾言,還作數嗎?
他問得沒頭沒腦,但他覺得,辛祕會明白的。
神明看着他,眼尾纖長濃麗的睫毛掛上了一片雪花,輕輕顫顫,並不融化,她的存在融入天地,她此時就像這飄雪的雲朵一樣寒冷。
狐神很快回答了。
“所有的,我都記得。那些困擾你的東西,都是我出自本心的行動,即使是現在我也不會後悔。”
她直白地看着他,眼中沒有動搖,口中一點點吐出確認的回答,這些玉石淙淙般的聲音在風裏打着轉,傳到他的耳朵裏,也讓他通紅的臉一點點冷卻。
“但現在我的身份是神明,我會將家族、族人放在一切事物之前,包括你,包括我自己,所以接下來爲了應對族中的危難,我可能會做出一些決定。”
“也許我會讓你去送死,也許會是我自己,我不能保證給你想要的東西……即使那也是我想要的。”
好奇怪,明明還是同一張臉,也是同樣聰慧近妖的心智,凡人辛祕的決斷只會讓他信服,想要獻上自己的一切去追隨。而神明辛祕吐出的每一句話,都彷彿是冷的,由冰雪雕琢而成,散發着縷縷寒氣,快要將他凍傷。
她說,她記得兩人之間的經歷,也記得兩人的感情,他想要的東西……無非就是一如往常的陪伴和那些他已經習慣貪戀的東西。而她說,她也想要。
——但,在現在兩人中間,橫亙着辛梓、辛貴妃、桑洲城、天下……
霍堅喉嚨口一陣陣發酸,他告訴自己,這是無法改變的事情,他一早便知道如此,不是嗎,可隱隱的痛苦讓他坐立難安,他嘴脣張合着,艱難地迴應着:“……爲什麼告訴我,您想利用我,直接讓我去做就好便是了。”
遠遠站在那裏的神明忽而笑了一笑,脣邊起伏的弧度幾不可見,但她眼裏確實有一瞬間盈着他曾經熟悉的情意。
她說:“我愛着你。”
辛祕是神明,他則是辛祕指掌間眷戀的一顆小小星辰。
現在,神明要去守護自己的整片星空,她穿上戰袍,拿起長矛,毫不猶豫地奔赴也許不會回來的路,留給他的最後的任性溫柔,便是不欺騙他。
即使現在他是神明手裏最後一顆可以信任可以依靠的星星,神明也在努力地,偏愛他。
滾燙的血液從心口奔涌而出,流向四肢百骸時重新被冰天雪地化去溫度,霍堅心跳劇烈,舌尖滾燙,手腳卻冰涼發顫。
他感到悲傷和震動,想要就這樣死在這一刻,又想長長久久地活着,做她身後卑微的追隨者。
可這注定是無法實現的,辛祕是與天同壽的神明,他霍堅只是偶然得到神明青睞的小小螻蟻。
那些甜蜜的、苦惱的、讓人夜深人靜時輾轉反側的回憶是她帶給他的東西,對她來說也許是漫長時光裏一段意外造就的偶遇,可對他而言,已經是這熔熔半生,最滾燙的愛意。
是,霍堅愛着辛祕,是男子對女子的愛意,是螻蟻對神明的敬重,是野犬對主人的信賴。
他喉嚨滾動,後退一步,躬身下拜,脊背彎曲,額頭觸及冰涼的木板。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懷着怎樣的感情,想要囚禁神明讓她再也不能離開,想要保護她免於火焰風煙之苦,又想要跟隨着她,被她保護,甚至……他想着,若能被她吞下,永遠與她的骨血在一起……他的腦中渾渾噩噩,眼眶一陣發燙。
“我是您的刀槍,您的劍盾……萬死不辭。”
他想爲她而死。
基友:好邪門,辛祕的pua大法,讓男一男二都想死是吧?
草,該說不說,越寫越覺得有點古早仙俠文性轉版那味,小白花男主摘下馬甲搖身一變變成仙界大佬,要拯救蒼生or實現大義,對女主表白,你愛我我愛你拯救世界甜蜜蜜一段,然後女主就義無反顧替男主去死or受重傷or失憶……性轉之後,得到《寶狐》
跪着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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