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33章♂
安全氣囊彈出來,將她拍暈過去。
好在沈爍及時追了上來,將她送到了醫院。
一系列檢查過後,林染還沒有醒,沈爍寸步不離地守在病牀邊。
直到夜深人靜,林染才緩緩睜開眼,沈爍見她醒了,握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喚她,“染染?”
林染雙目失焦地望着他,意識還不清晰,費了些時間眼神才恢復清明,她將自己的手從他手裏抽走,不願讓他碰。
“染染。”沈爍又抓住她的手,緊緊握住,“她已經走了,你不要生氣,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走了?”林染眼眶漸漸泛起紅潮,慘白的嘴脣微張,聲音哽咽,“從前,你把我從北江連夜送回南城的時候,也是這麼跟她說的,對嗎?”
她邊說,眼淚邊從眼角滑落,沈爍擡手幫他擦掉,“不是的染染,我跟她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當初跟你分手,是因爲……”
沈爍咬了咬牙,下頜線跟着緊繃,抽動了一下。
他垂下頭,低低地說:“我媽死了。”
突如其來的重磅炸彈,讓林染整個人怔住。
用了很長很長時間,林染纔將這個消息消化完全,“這麼大的事,你爲什麼不告訴我?”
“我告訴你。”沈爍擡起頭,不知不覺也紅了眼眶,“你會怎麼做?”
“當然是……”留下陪着他。
“好好的一個人,突然死了。”沈爍站起身,踱步到窗邊,望着外面漆黑如墨的夜色。
他沉默良久,漸趨暗啞的嗓音,聽來格外悲傷和壓抑,“我不能讓她死得不明不白。”
那天,是他們大學畢業的日子。
兩人在各自的班級聚餐上都喝了點酒,回到租住的公寓後,一進門就抱在了一起,熱烈地接吻,用力地跟對方糾纏。
衣服從玄關到客廳的沙發,落了一地。
可是,一通突如其來的電話,打破了所有旖旎。
沈爍家裏打來電話,讓他回去一趟。
他問發生什麼事,父親沒細說,只是凝重地告訴他出事了,跟他母親有關。
次日,沈爍搭乘最早的一班機飛回北江。
落了地,才知道是母親自殺了。
從沈氏永豐集團頂層墜下,死在了自己家的公司門口。
母親死的太過突然和蹊蹺,沈爍辦理完喪事後,決定留下查明真相。
後來他才得知,父親在外面有個女人,他和那個女人還生了個兒子,只比他小兩個月。也就是說,父親在母親孕期出軌了。
而那個跟沈爍同年出生的孩子,沈麟,在大四的時候,就已經進入永豐集團實習。沈爍的母親到集團去給丈夫送湯,無意間發現了這點。
二十幾年她自以爲的幸福家庭,原來充滿了欺騙和背叛,整個人瞬間奔潰。最後選了那麼一條不歸路。
得知真相後,沈爍不止一次自責地想,如果那個時候,他回了北江,有自己陪在母親的身邊,也許可以及時發現她的不對勁,緩解她的痛苦,將她解救出來。
那段時間,他每天都活在強烈的自責當中。
他誓要讓逼死母親的人付出代價,可那時候,沈麟和他的母親已經進入沈氏永豐一段時間,甚至籠絡了不少支持者,剛回來的他卻是孤立無援。
他謹小慎微,做小伏低,利用父親對母親殘留的一點愧疚之心,和即將被完全取代的微薄的父子之情,加入永豐集團,開啓他的復仇之路。
即便無時無刻想要手刃仇人,然而在羽翼未豐之前,他只能隱忍不發。每天在仇人面前強顏歡笑裝瘋賣傻,其中的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後來,林染過來找他,讓他黑暗不見天日的世界,終於見到了一點光亮。
他喜極而泣,緊緊地將她抱在懷裏。
爲了避免讓她看到自己的反常,他抱了她很久,直到把眼淚都憋了回去。
他問她餓不餓,然後帶她去附近喫東西。
只是喫到一半,他手機進來一條消息——“女朋友不錯。”
他霎時擡眸,無形中像是有根線牽引他往上望去。
二樓,沈麟坐在護欄邊,手裏端着一杯咖啡,衝他不懷好意地笑。
那時候的沈爍,完全不是沈麟和他的母親的對手。
而他已經失去了自己的母親,不能再失去最心愛的女人了。
出於對她的本能保護,沈爍連夜將林染送走,爲了避免她再過來找他,他只好忍痛跟她提出了分手。
“如果你留下來,就會無法避免地捲入到那些事情裏,我會連累到你的。”
畢竟那個時候的他,連自己都保護不了,他要怎麼保護她?
而他之所以一直不願意主動提及這件事,除了知道分手本身給林染帶來了傷害外,還因爲他痛恨自己那時候的無能爲力,沒有辦法做出更好的選擇。
所以他從來不替自己辯解,只想補償她,好好修復跟她的關係。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林染轉頭看着他,“我也許甘願陪你冒險呢?”
那個時候的她,什麼危險都不怕,只怕他不要她。
“對不起染染。”沈爍上前握住她的手,“我爲我單方面做下決定跟你道歉。”
“但是染染,我不可以讓你冒險。”
他擡手摸了摸她的臉,“如果你因爲我出事,我這輩子都沒有辦法原諒我自己。”
“也不一定非得一起冒險。”收不住的眼淚從眼角滑落,林染眼眶通紅地望着他,抽了抽鼻子,“你把情況告訴我,讓我陪着你演戲瞞過他們不行嗎?”
“但是染染,我不確定我一定可以贏。”沈爍用手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水,同樣紅了眼眶,“所以我要你陪我演戲到什麼時候?一年?兩年?三年?甚至五年十年?我要讓你等那麼久嗎?”
原來,他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設想過,不希望她陪着冒險,不希望耽誤她的青春。可是……
“我可以等的。”林染囁嚅道。
“你根本不知道,那時候的我,到底有多愛你。”
咚咚咚
有人過來敲門。
林染轉了下頭,將半邊哭泣的臉埋進枕頭,沈爍用手指楷去她眼角殘留的淚,擡頭望向門口。
醫生拿着幾張單子站在那,無甚表情地說:“病人需要多休息,家屬出來一下,我跟你說一下她的情況。”
“好。”沈爍收回視線,幫林染把被子掖好,囑咐了一句我很快回來,然後起身出去。
林染沒有外傷,但腦部撞在彈出的安全氣囊上,導致輕微腦震盪,需要留院觀察兩到三天。
醫生將情況跟沈爍說清楚後,把一本病歷本交給他。
沈爍接過,道了聲謝。
等他再回到病房,林染已經睡着了。
病房開着燈,大概是光線太亮的緣故,她擡手放在額頭上擋着。
沈爍將大燈關掉,打開一小盞夜燈,然後將她的手從額頭上拿了下來。
由於她的左手戴了手錶,拿開後,額頭上留下了一個被手錶烙下的紅印。
於是,沈爍便順手幫她把手錶解開了。
錶帶從她腕上打開的瞬間,沈爍看着上面一條比她肌膚本身顏色要深一些的痕跡,微微蹙了下眉。
兩個人曾在一起四年,也發生過許多次的親密接觸,他幾乎瞭解她身上的每一處。
記憶中,她手腕上並沒有這種隱隱約約的痕跡。
是修復過後的傷疤嗎?
而什麼情況下,傷疤會留在手腕上?
沈爍指腹輕輕摩挲着這條痕跡,眉頭越蹙越深。
林染的手動了一下,沈爍晃過神,以免吵醒她,將她的手放下。
重新幫她蓋好被子,沈爍心事重重地出去。
他剛走出病房,關上身後的門,程煜從走廊那頭走了過來。
程煜快走幾步,猛地將他一推,推到牆上,“你非得把她害死你才能滿意是嗎?嗯?”
沈爍絲毫沒有反抗的意思,被他揪着領口,“她手腕……”
他害怕是自己想的那樣,停頓了許久,才艱難地續上,“你知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程煜眼神一閃,揪着他領口的手微微鬆了手勁。
良久良久以後……
程煜轉身靠在牆上,擡頭望着漆黑的夜空,“跟你分手以後,她開始抽菸喝酒,用各種方式麻痹自己,每天情緒都很低落。那時候,我以爲,這是失戀後正常的反應,也許過段時間就好了。”
“後來家裏讓她回東霖,我也覺得離開你們一起生活過的城市,對她來說,或許會是一個讓她走出失戀的好機會。可她回去後,大概是不希望父母爲她擔心,只好每天壓抑自己。長時間的情緒情感得不到宣泄,漸漸地她就開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和行爲,最後作出傷害自己的事。”
“那天她被送去醫院,經醫生確診,患上了抑鬱症,重度。”
“治了將近一年,她才恢復正常的生活。”
“所以啊沈爍。”程煜轉頭看向沈爍,“我先前勸你不要再纏着她,也不全然是爲了我自己。”
“她陷在你們的感情裏太深了,一個不小心,也許你就會真的害死她。”
隔着窗戶,沈爍望着躺在病牀上的林染,眸光漸漸泛紅,在走廊並不明亮的燈光下,隱隱浮現水光。
沒想到他想要保護她,結果卻傷她最深。
他到底,是低估了她對他的深情。
次日早上,林染醒來後不久,程煜過來給她送早餐。
她靠坐在牀頭,看程煜升起牀上小桌板,在那擺弄早點,然後心不在焉地左顧右盼,去找另一個人的身影。
但發現,他好像並沒有來。
右手還在打點滴,林染擡手正要接過程煜遞過來的粥勺時,發現自己腕上的手錶不見了。
“我的手錶呢?”她下意識往旁邊的櫃子上瞧。
程煜踱步過去給她拿,“還戴嗎?不戴了吧?”
林染習慣性要將它戴在手上,接過後往腕上扣,“你給我解開的?”
“不是。”程煜搖頭。
林染扣手錶的動作一頓,擡眸看他。
遲疑片刻,程煜還是坦白告訴了她,“沈爍已經知道了。”
在醫院觀察了兩天,確認沒事後,週日下午,林染辦理了出院手續。
恰好是週末,程煜有時間照顧她,將她接回公寓。
已經兩天沒見沈爍了,回到公寓在客廳坐下後,林染沒忍住問,“他呢?”
“大概是自責,覺得沒臉見你。”程煜去給她倒了杯水,遞給她,“昨晚囑咐我好好照顧你之後,就搬走了。”
林染握着水杯,沉默的眼睫輕輕煽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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