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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下

作者:断刀雀
“我知道梅大人是要查什么,”他饮了杯酒,“和大沂境内流寇勾结的,并非是银钩十九城的势力。這一点,我可以做担保。”

  梅应雪道:“祁三公子敢做這個担保,我却不能全信。”

  “……为何?”

  梅应雪但笑不语。

  银钩十九城幕后的掌权人仍是镝玉公子,他不以真面目示人,权力虽然下放,但多数的决策都是经他之手敲定的,關於這一点,梅应雪更想亲自听他說。

  但据传言所說,镝玉公子最为看重的就是祁屏玉這個儿子,近些年对其教导都是亲力亲为。

  镝玉公子不曾娶妻,祁屏玉的生母蘅越是他唯一正式迎娶的夫人。

  外界传他极为痴情,自蘅越夫人之后,他未曾娶妻纳妾,蘅越夫人离世之后,镝玉公子日渐消沉,对蘅越夫人的思念之情全数弥补给了祁屏玉。

  祁屏玉性格骄纵,在银钩十九城肆意妄为,就连他的大哥大姐都无法干涉,闹出了什么祸事,到了镝玉公子面前也会被轻轻揭過。

  “梅大人信不過我?”祁屏玉不满地哼一声,“我大哥失踪,二哥断了手如同废人,现在整日在家喝酒发疯,除了我,梅大人沒有别的人可以信了。”

  “你误会了,我沒有不信。”梅应雪颔首应道。

  內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閱讀祁屏玉不再纠结這個信与不信的問題,眼珠一转,笑道:“按照轮次,该你說了,梅大人。”

  梅应雪右手食指时轻时重地敲击着桌面,祁屏玉盯着看了一会,意识到他是在听着琴曲打着拍子。

  過了一会,梅应雪道:“祁三公子想知道什么呢?”

  “白斐山砍断我二哥的肩膀在前,暗自潜入银钩城劫持我大哥在后,這笔账要怎么算?”

  梅应雪答道:“沙场上刀剑无眼,立场对立,各自为家国而战,白将军何错之有?”

  祁屏玉道:“那就請梅大人說出我大哥的下落,并将白斐山交给银钩城处置。”

  话音刚落,周围已经响起了数声刀剑出鞘的声音,但人却沒有露面。

  梅应雪感觉到了暗处投来的目光,或许已有人将箭矢瞄准了他的心口。

  悠扬的琴声沒有停止,蒙面的女子十指翻飞,舒缓的音节从她指尖流出。

  梅应雪忽然转头看着祁屏玉,长眉轻蹙,问道:“祁三公子可曾去過大沂?”

  祁屏玉沉吟道:“不曾。”

  內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閱讀他便道:“那你为何如此肯定我就是梅应雪?”

  此话一出,祁屏玉眼角一抽,当即抽出长剑,下一瞬,寒芒逼人的剑刃已经横在了梅应雪颈侧。

  “你!”

  梅应雪置若罔闻,他继续道:“但我却能看出,你不是祁屏玉。”

  他的目光落在他侧后方抚琴的女子身上,或者說,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裡,不仅仅是因为琴声。

  “祁二小姐。”

  铮的一声——

  琴弦断了,琴声戛然而止。

  天气一天都是闷热,到了夜裡,竟然真的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乔玉宁伏低身体跪在人群中,她沒有抬头,感受到背上被雨水渐渐淋湿。

  內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閱讀身边的同龄姑娘侧過头,用手肘碰了碰乔玉宁,轻声地问:“玉宁,你知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啊……好多人啊,我害怕……”

  乔玉宁看着她,手指和她的挨在一起,安抚說:“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玉宁,他们到底是谁啊?”

  乔云宁咬了咬唇,說道:“我也不知道。”

  雨声渐小,乔玉宁却心如擂鼓,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今日晨时,燕王连珩派兵围了吹雪台,勒令任何人不得出入,木达勒见此也不由得心下一震,向求见连珩却被拒之门外,直到傍晚连珩才出现在众人视野当中。

  他衣角带着尘土,是从城外赶回来的,身边還跟着一位赤旗军的将领。

  乔玉宁跪在前面,只匆匆瞥了一眼,见那個黑甲将领腰间挂的铜牌上依稀刻着一個"炔"字。

  吹雪台的临山水榭点燃了一盏灯,连珩随意拿起架子上的一本书翻了翻,撩起眼皮看了木达勒一眼,木达勒在這一眼裡低下了头。

  连珩紧接着說道:“听闻你早些年游历各国,和辽国三方势力都有些来往。”

  內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閱讀木达勒摸不准他的想法,沉默了少顷,才道:“三十年前,我从波斯出发,途径過扶罗、辽国,曾在辽国停留過两年時間,来往說不上,不過是研究我的香料而已。”

  他說的這些不假,但都是连珩知道的事,他神色淡淡,又问了一句:“本王看過你的那本《述香记》,上面有三分之一的香料配方,都是你在辽国的时候写下的,其中有一种香料堪称绝品,只因其最重要的一味香引是辽国才有的金丝缠蝶花。八年前,你在襄都赏花诗会上将仅剩的七钱香料赠与夺魁的平南侯次女,称其为世间孤品,再难重现,意义非凡。”

  “本王說的可对?”连珩将目光移回书页上。

  木达勒呼吸一停,豆大的汗珠从鼻尖滴落,他全身的重量似乎都被這一滴汗珠所牵扯,直直地往下坠去。

  八年的岁月搓磨,木达勒早也记不清具体的情况,但提起金丝缠蝶花,他又有了点印象。

  那时他在辽国落脚,醉心于研究香料,结识了一位友人,被赠予几株金丝缠蝶花。

  此花生得极美,枝干似藤,长出数條细丝,叶子嫩绿,开的花如金箔般,花瓣并不对称,看形状像是展翅的蝴蝶,在北方的暖阳下像是一只金色的蝴蝶被缚在纵横的蛛網裡。

  金丝缠蝶花的花期很长,能度過北方的长冬,明明花蕊无香,但做成香引却有一股令人心旷神怡的淡香。

  木达勒用其晒干的花蕊做出了数种香料,精益求精,只留下最好的那一种。

  离开辽国之后,他试图百花来代替金丝缠蝶花,但都再难复现其香韵。

  內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閱讀金丝缠蝶花就像是香料的一缕魂,少了它,便只剩下一地支离破碎的骨架。

  连珩垂着眼,等着他的回答。

  烛火摇曳,连珩不急不缓地翻了一页,眼底情绪被压得极好,他道:“金丝缠蝶花是辽国的国花,只有宫廷中的花匠才知道如何种植培养,這样的交情還說不上来往么。”

  木达勒闭了闭眼,道:“王爷,你误会了,金丝缠蝶花确实是我机缘巧合下得到的,距今已過了近三十年,我未曾再踏足過辽国,那味香引确实难得,但对我来說并非无可取代。”

  “是么。”连珩倾身道,“那为什么北雪境的王子递来书信指名道姓邀你一叙?”

  他放下书,侯在一旁的林炔将数日前截下的书信奉上,连珩接過,并沒有打开,只在他手上停留一瞬,便被他丢在木达勒面前。

  木达勒抬起头,面上空白,直到信件落在他面前他才回神重新凝聚目光。

  信件上的火漆封印已被打开,裡面的內容早已被人看過。

  木达勒对此一无所知,不知道這信件是何时送来的,也不知道连珩是何时截下的,送信之人是否還活在這個世上更是不得而知。

  连珩既然截了這封信,這两個月以来却一直隐而不发,是在等什么?

  內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閱讀木达勒在辽国的两年時間,和北雪境的人并无来往,他忧心的不是這封信的源头,而是其中的內容。

  几乎是一霎间,冷汗浸湿他的中衣,令他难以思考。

  他用仅存的理智压下心中的犹疑和惊惧,再度伏跪在地上,道:“我与北雪境的人并无干系,還請王爷明鉴!”

  连珩道:“不先看看信中写了什么嗎?”

  木达勒不答,仍旧跪着。

  连珩便淡笑道:“打开看看吧。”

  木达勒這才抽出信纸,一目十行的迅速掠過,看到最后一個字,心裡那颗石头才落了地。

  北雪境王子也是爱香之人,但北雪境香料短缺,便打听到了木达勒這個人,在信中也只是向木达勒询问某一味香引的配方。

  平平无奇的一封信。

  木达勒向连珩投去怔忡的目光,怀疑自己是被连珩摆了一道。

  內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閱讀昨日乔玉宁送段小双离开后,连珩封锁了风津所有的出口,几乎将整個风津翻了個底朝天。

  乔玉宁還惊魂未定地道:“幸好小双哥走的时候水路……”

  木达勒沒有說话,只是在心裡估算了一下大概的時間。

  第二天一早,吹雪台被连珩的人马包围,木达勒早就料到這一遭,和乔玉宁商量好了說辞,但连珩却未出现。

  因为在同一時間,赤旗军的副将林炔神色匆匆赶到风津,求见连珩,第一句话便是:昨夜子时,白鹤行夜巡遇袭,下落不明。

  半個时辰后,连珩沒有前往吹雪台而是带着林炔出城前往赤旗军驻扎营地,安排了四队人马入山搜寻。

  這动静必然不小,所以连珩当机立断,将两個流寇窝点一并端了,其中一個窝点应该是提前察觉到了什么,人已作鸟兽散,但也沒有逃多远。

  剿寇并就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平州那边半月沒来消息,现在白鹤行遇袭失踪,连珩不得不临时改变计划。

  根据林炔的描述,白鹤行是在护送一個女子回遂水县的路上遇袭的,同行七人,只有两人突破包围和林炔汇合。林炔在得知消息后立刻驰援,但赶到时,只见到了密林中的血迹狼藉。

  林炔在林中发现了辽人的兵器,一面安排人继续搜寻,一面前往风津将這個消息告知连珩。

  內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閱讀他们在傍晚时返回风津,连珩沒有休息,径直去了吹雪台。

  北雪境的信件是赤旗军一個月前截的,內容当时就拆开看了也沒什么特殊的,但林炔沒想到连珩還要用這封信来做文章。

  林炔不知风津为何戒严,询问之下才明白是因为连珩要找人,具体是什么人则不得而知。

  只看木达勒的反应便知他或许有所隐瞒,但连珩只多看了他两眼,便道:“邬樢,将人带上来。”

  邬樢等候在水榭外,闻言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连珩道:“昨日本王丢了個小玩意儿,却沒想到抓了只风津城的老鼠。”

  邬樢办完事回到吹雪台,他背后的鞭伤隐隐作痛,面上却不显,四平八稳地走上长阶。

  他手裡牵着一條粗糙的麻绳,长不過一米,另一端绑在一個披头散发的男人两只腕子上,将他手腕都磨得破了皮,人也很是狼狈,跌跌撞撞地跟在邬樢身后。

  乔玉宁膝盖酸麻,忍不住挪了挪位置,余光恰巧瞥到那個散发的男人蹒跚着走到水榭外,身影令她十分熟悉,又走近了些,乔玉宁才看清他的脸。

  她惊呼出声:“代青!”

  內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閱讀邬樢停下脚步,看了发出声音的少女一眼,少女在他的目光裡低下了头。

  邬樢将人带进水榭,顺带关上了门。

  代青在地牢裡被关了一天,已有些神志不清,见了连珩不知想起什么,哇的一声尖叫出声跪在地上,颤抖個不停。

  连珩冷冷道:“木达勒,這人你可认得?”

  木达勒只看了代青一眼便答:“吹雪台曾经的试香侍者,前年他满了十八岁,已解契還他自由身了。”

  “哦?”连珩单手撑着额头,深目高鼻,背着烛火显得愈发阴鸷,“這么說,此人和你的吹雪台毫无关系?”

  “……是。”

  代青抬起头,下颌一块青紫的痕迹,眼皮也结了血痂,他看了连珩一眼又迅速低下头。他的容貌应当不错,粉白玉面,气质儒雅,但现在却丝毫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连珩闭上眼,声音低沉,眉目间流露出几分倦意,道:“他是北雪境安插在大沂的线人,和银钩城那边也有些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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