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
“留着你的小命就是爲了今日,你可以騙盡天下人,即使身邊最親近的人。你說我爲了那張圖費盡心機,我豈會輕易受騙?”蒙面人磁性的聲音很好聽,不過卻充滿了森森的寒意。
落霞支撐着自己坐起來,拂開臉上的亂髮,淡薄一笑:“我有一個疑問,不知道先生可否作答?”
“你說吧。”蒙面人哼了哼。
“你爲什麼要在客棧裏殺月曦?她是你們的人,即使替代沈淮秀蒙弊天下人的耳目,也不至於要她死的。本來我懷疑那個黑衣人是雪宮的人,可是讓我絕對想不到的是你要殺她,爲什麼呢?”
落霞緊緊盯着他,想弄清楚困擾自己的難題。
蒙面人深深嘆道:“落霞真是聰明絕頂,居然給你猜到這一層?你什麼時候想到我的?”
“江公子文采武略雖然不凡,可惜多謀而少斷,爲人溫和有餘,霸道不足,難以成大事。所以他的身後一定還有深藏不露的高人替他謀劃一切。我本以爲這個人是崆峒派掌門單木人,可是單掌門遠在西北,據說在修煉什麼高深的武功。後來我以爲這個人是雪宮的宮主,不過巧合的是我所遇見的那位宮主也缺乏這樣的雄才武略。那麼,讓我苦思不得解的人是誰呢?直到弄雲莊時,我無意中才發現這個人是先生。至於我怎麼發現的,先生就不必問這些不重要的事了,還是讓我死個明白吧!”
蒙面人咋舌一嘆,看着落霞蒼白失色的臉,又眯着眼睛瞟了一眼被點了穴道的月曦,淡漠的說道:“本來我是想讓彥兒斷了對她的念頭,這纔出此下策。後來,那老狐狸武功不弱,救了她一命。我想她受了那麼重的內傷也活不了幾日了,也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便抽身離去。誰知道無意中遇見了你!啊,當時我就很奇怪,世上竟然有容貌如此想象的人!哼,既然上一輩丹崖公子欠流雲一命,那麼如果真有因果循環的話,你會不會還這份恩情?所以,後來留着她的命嘛,我想試試你們之間到底有沒有那種命中註定的宿命關係。結果嗎,已經證實了我的設想。你們之間的關係,讓我真的想不到啊!”
落霞腦子紛亂,所有的事情都一遍一遍的經過,一切便漸漸明朗了許多。
她苦笑道:“你留着我就是因爲今日?那麼你早知道我還活着了?”
蒙面人搖了搖頭,幽然一笑:“也不是很久。當年那場變故讓我元氣大傷,在彥兒大婚前我方纔恢復過來,所有的事也是聽彥兒說的。不過我還真的沒有想到你,直到客棧裏看見你,覺得你很像一個故人,這才引起我的懷疑。所以爲了調查你的身份,我可是費了不少功夫。你的護衛們將你保護的很好,小時候的你並不是現在的樣子,看來也是帶了□□的。彥兒跟我說,你與小時候不一樣了,我還沒想到這些,以爲女孩子大了,總會有變化的,原來是因爲,清梅護衛以爲我不在人世,便讓你恢復了本來面目。其實當年經歷過那場變故的人除了兩三個人之外,沒有人活下來的。你可知道清梅護衛手段的狠毒?他們爲你可是雙手沾滿鮮血的啊!”
落霞冷笑道:“先生的僞裝不是更好?世人怕是沒有人猜到先生是誰吧?既然我已經洞悉先生的祕密,那麼我的死期便是今天吧?”
“落霞是一心求死?即使你不想活了,也該想想自己喜歡的人吧?如果你把圖中的祕密說出來,我可以保證你們兩個都可以活命。我知道你無意天下,那麼我也當你是真的齊落霞,所有的一切都與你無關,你們可以遠走高飛,不過問江湖與天下,也沒有人去騷擾你們。這,總可以了吧?”
落霞眼皮沉重的幾乎睜不開了,內力用盡的感覺便是虛脫萎靡,她失聲笑道:“藏寶圖的祕密不是已經在江公子的手裏了,先生不信嗎?”
蒙面人冷喝:“夠了,落霞不必再掩飾了,我等今天已經等了二十年,你不會讓我失望吧?丹崖藏身之處雖然隱蔽,不過翻了這座山也不是不可。只是本人不願如此勞師動衆罷了。朝廷既然有人注意到西南部,我只有儘快舉事,你今日別妄想能逃過這一劫!”
說着,他走到月曦身邊,古怪的看着她,瑟然笑道:“彥兒爲你可是心碎神傷呀,即使我怎麼勸他男兒志在天下,不可沉迷兒女私情之中。可惜他仍然無法自拔。月曦啊,你不能喜歡彥兒,可是你更不該戀上一個女子,讓彥兒無法接受!你和你父母一樣執着於情之一字中,你說我該怎麼處置你呢?啊,對了,你到底是雪宮的人,還是由你的師父來處置爲好!”
“如果——先生要落霞的命,那麼,請先生成全月曦吧,讓月曦陪着她!”月曦溫柔淡定的聲音宛如天籟般的絕響,令人側目。
她試着衝開被封的穴道,溫柔的美目無比深情的凝望着傷重倒地的落霞,既然我們不能同生,那麼就共死吧!
蒙面人哈哈大笑,笑聲很是怪誕,衆人不禁訝異,這些江湖人物大多是各門各派未成氣候的子弟,有的也是江湖上作惡多端之徒,爲了錢財投入弄雲莊門下做了食客,替江展彥辦事。今日遇見這些驚心動魄的事,不免驚愕呆傻。因爲吃了齊落霞的苦頭,又都親眼見到這蒙面人的高深武功,哪敢伸頭?都不禁後退了幾丈開外,小聲嘀咕着這個神祕人究竟何許人也?
“啊!當年的一幕又在重演,歷史總是在重複驗證一場悽美動人的愛情悲劇!好,既然我成全了你們的先人,如今我就再成全你們!”
說罷,他伸出右掌,掌心凝聚一股濃黑的氣流,赫然拍向月曦的頭頂。
“不——”落霞突然嘶聲大喊,猛的站了起來,凝聚體內支離破碎的氣息,聚力於玄鐵,全力攻向蒙面人。
這是蒼芒刀的最高招式“氣象恢宏”,一經施展,但聞狂風呼號,刀影紛紛,宛若長龍翻滾,飛騰八方,勁風護住了自身,更不斷向外擴張。
蒙面人也不敢硬接,只好退出圈外。落霞逼退了蒙面人,立刻解去月曦被封的穴道,“你,你別像個傻瓜好嗎?你可是連累我很多了,別再讓我操心了!”
“你還要騙我到幾時?”什麼時候蒙面的紗巾已經不見,露出了天姿絕色來,月曦本以爲枯竭的眼淚瞬間如雨般瀉出,梗嚥着抓住她。“你爲何不說出他的身份?他到底是誰?”
落霞又忍不住噴出大口的鮮血,死死的咬着牙,嘆道:“說出他的身份,我們都走不出這裏!他既然有意隱瞞,那就證明他不想暴露他自己,月曦,你說過任何接觸到核心機密的人都沒有活路的。聽我的,別再管我,你快走!”
月曦淚中帶笑,嘆道:“你想獨自承擔一切麼?不,月曦是你的妻,大難臨頭怎可棄你而去?我們不能同生,但求共死!”
說罷,她拿出袖子裏的玉簫,決然說道:“前輩,藏寶圖的祕密就在江公子手裏,信與不信,單憑前輩自己判斷了。今日前輩引領衆多江湖豪傑前來逼迫落霞,實在勝之不武!落霞已身受重傷,她的命諸位若是想要,就過我這一關吧!”
江展彥想得真是周到,早已準備充分的幾個僕人點起了火把照耀着黑壓壓的天地,白蓮教的申謖,聚賢山莊的何氏兄弟,崑崙山的阮已等等,見天仙般的女子俏立眼前,在黑幕中一身白衣甚是醒目震撼,不禁賊心頓起,都握緊手中兵器,團團將她圍住。
“月曦!你,你作甚麼傻事?”落霞心急,剛想抓住她,可眼前一黑,趕緊以刀支地,不讓自己倒下去。脣角滴下線般的血珠子。
濃霧遮蔽天地,星月黯淡的夜晚,精力耗盡,瀕臨死亡的境地,落霞模糊的雙眼依稀看見她在濃霧中廝殺的身影,那白衣勝雪的倩影承載的至情至性,饒是她武功再是高絕,將圍攻她的敵人打得落花流水,終是敵不過蒙麪人的連環掌擊,終於一聲慘叫,倒在落霞的面前。
“你想死麼?”蒙面人冷喝道。
“她想死也輪不到你處置!”落霞狂笑一聲,忽然大喊:“顏沉月!你怎麼不出來?你真要看你雪宮的人死在他人之手?你這掌門是怎麼做的,你有何臉面在人世間立足?”
所有人面露驚色,她莫非瘋了不成?雪宮宮主也來了中原?
“好大的膽子!你竟敢口出狂言辱罵本宮主?”只聽一陣寒冰般的聲音從濃霧中穿透而出,所有目光都聚焦在火把映照下漸漸顯出身影的一個白衣女子的身上。
她也是蒙着臉,身材婀娜纖巧,所踏之處不落一絲纖塵,足不露裙,素白乾淨,不沾凡塵之氣。很快的,她身後緊跟上另一個素衣女子。
“哈,哈,哈,,,,我總算明白了,既然雪宮的易容術天下第一,顏宮主裝扮別人也是非常隱祕高深的吧。我說哪有什麼郭罡,原來這個名字是你來中原的身份而已!”落霞一面狂笑,同時用刀支地,拼命的走到月曦身前,跪在地上,“月曦,你師傅來了,沒有人能傷害你了,你走吧!”
月曦脣瓣鮮紅,氣息微弱,柔聲嘆了口氣:“算了,落霞。與你相遇相愛,是月曦此生最快樂最幸福的事,得你垂愛,月曦死也瞑目了!”
“不,是我錯了!是我害了你!月曦,你不會死!”落霞聲音嘶啞,悲慟不已。
突然,月曦的眼睛睜得圓了,驚懼萬分的看着落霞身後,淚水狂涌而出。
“落霞,小心啊!”江統忽然大喊一聲。落霞木然回頭,只見一張陰鬱的臉扭曲的猙獰着,江展彥狠狠的將天愁劍直刺過來,眼看就要刺入落霞的後背——
突然,月曦猛的推開了她,用盡全力的一推——
那天愁深不見刃,已刺穿她的身體,劍尖穿體而過——
鮮紅的血液從胸間滴滴落下,她看着眼前震驚失色的俊臉,漸漸扭曲變形,“不!不,不——我不想傷害你的!你爲什麼,爲什麼要替她死?”江展彥踉蹌着,顫抖的聲音幾不成聲。
落霞幾乎麻木,聲嘶力竭的怒喝一聲:“卑鄙小人!”,不知道哪裏來的氣力,一躍而起,提着蒼芒砍向他,江展彥本已經身受重傷,見她雙眼血紅,佈滿了殺氣,被駭得撒劍而退。可落霞已經瘋狂,哪裏容他逃脫?
眼看蒼芒砍下,突然,蒙面人衝了上來,竭力反推一掌,落霞本是枯竭之力,只憑滿腔憤怒悲痛,近乎發狂的狠厲支撐到現在。而,蒼芒經蒙面人反手一推,砍在她的胸腹上。她失去知覺般,根本無視生死,猛的拔出蒼芒,身上的血便如線般跟着灑出,黑色的蒼芒染得通紅妖異,迎着月光一舉,本來昏暗的星空轉眼間如同白晝,天空中掛起一輪赤紅的圓月。
忽然間,血染的蒼芒生出一道刺眼的紅光,衆人魂飛魄喪,這是什麼魔物?
蒙面人不禁發怔,眼睜睜的看着天地瞬間變幻莫測,一時間腦子完全空白。落霞將刀對着江展彥,冷笑:“就算你有金縷衣,天愁劍,無人傷得了你,可惜世間從來都是一物降一物的,你可知道爲什麼蒼芒無法煅造?那是因爲它是天火淬鍊而成,只有以至陰的血氣糅和它的陽剛之氣,而這至陰之血卻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只有韓氏族人中少數人才是這種稀罕之血,如何得之?鍾海愁畢生的憾事便是如此。你明白了嗎?”
江展彥瘋狂大笑:“真是天大的笑話!這麼說,齊姑娘也是韓家後人?那我呢?我是老奴江統從隱島帶來中原的真正的韓家子孫,還能有假嗎?”
“可惜蒼芒在你手中猶如廢鐵,你的血根本起不到作用。如何解釋呢?”落霞哈哈大笑,一刀劈向他,來勢太快,根本無招無勢,江展彥驚恐的後退,仍然不慎金縷衣被割裂開,血珠子飛濺。他本來受到致命重擊,只是有金縷衣護體才倖免一死。
刀鋒割面而過,幾乎劈開他的頭顱。江展彥嚇得大呼:“姑姑救我!”
顏沉月驀然上前,一記“冰魄印”將落霞的來勢迫退。落霞已是枯竭至極,憑着一股置之死地的拼力才堅持到現在。哪裏能應付顏沉月的高深內力,只三成功力便將她迫得倒地不起。
她恨恨的盯着江展彥,“小人,即使我齊落霞死了,也要變成厲鬼要你的命!”
江展彥躲在顏沉月身後,僥倖自己逃過一劫。江統不屑的看了他一眼,“這裏絕非久留之地,公子還是隨老奴走吧!”
蒙面人兀自發呆,喃喃說道:“蒼芒刀,蒼芒刀,果真是驚天地泣鬼神的神兵利器啊!”說罷,他怪異的大笑幾聲,忽然絕塵而去。“齊落霞,我希望你能活着,我們之間的恩怨並沒有結束!”
“轟,轟,轟!”數聲巨響,不知何處飛來的炮彈猛然間擊潰了一衆人物的陣腳,頓時慌作一團,“出什麼事了?”顏沉月怒斥一聲。
她身後的女子略一拱手:“宮主,徒兒前去查探一番!”
顏沉月點了點頭,又看向江展彥,面無表情的說道:“江總管帶你家公子速速離開此地!”
“遵命!”江統趕緊稱是,架着驚慌失措的江展彥飛步離去。
哪裏再管人世間的紛亂嘈擾,俯身依在一臉平靜的仙子身旁,深深凝望那絕塵絕俗的天顏,落霞抱起月曦,柔聲笑道:“據說世上真有長生不死的藥的,鬼醫不會騙商姐姐,商姐姐更不會騙我,月曦,我不會讓你離開我——”
說着,她割開手腕,將血滴入月曦的嘴脣。
“來,月曦,快喝,快喝——”
顏沉月微微一動,卻沒有阻攔她們。這時候,山下衝上來一羣人,竟然是朝廷錦衣衛!爲首的便服男子正是沈笑風與齊雲威!他們衝來的時候正巧看見羣雄慌亂,與錦衣衛打了起來。
“落霞?”齊雲威見落霞渾身是血,忍不住要衝過去阻攔她,被沈笑風一把抓住。
“小妹流這麼多血,會死的!”齊雲威急切的喊道。
“她很傷心,你不要刺激她了——”沈笑風看到落霞如此狀態,不禁搖頭苦嘆,過去種種突然很清晰的閃現出來,落霞與這個美麗的月曦姑娘早生出情意,只是自己不敢觸及罷了。
月曦面色柔和,彷彿睡着了一般,沒有絲毫的痛苦。血進不了她的嘴巴,順着脣角流下,染紅了衣領。
“月曦,快喝啊——”落霞失控般的吼叫,又割開另一手腕往月曦嘴裏滴落。
“夠了!”忽然一聲怒斥,顏沉月飛身落在她身邊,一把拎住落霞的手,將她拖開,“你發什麼狂?她已經死了,你不明白嗎?”
落霞如夢初醒,掙扎着推開她,憤怒的指着她,“是你們,是你!是你逼死月曦的!她是你的徒兒,你從來沒有好好對待她,讓她從小就忍受孤苦,嫉恨,虐待,仇視,你爲什麼要這樣害她?她父母親對不起你,關她一個孩子什麼事?是你親手毀掉她的性命,是你親手殺了她!”
顏沉月眼中寒光畢露,殺氣頓現:“你敢這樣和我說話?”
“雪宮的人怕你,月曦怕你,我不怕你!”落霞似乎找到一個發泄的出口,滿腔的悲憤哀鳴像決堤的洪流奔騰而出,吼叫起來:“顏沉月,我要爲月曦報仇!”
說着,她揮舞蒼茫刀發瘋般砍向顏沉月,雙眼暴凸,如魔性大發般失去控制。
“你不要發瘋了,別以爲我不會殺你!”顏沉月怒喝道,手下卻沒有狠心。
“好啊!你要殺了我便是成全我了,讓我陪着月曦,不要讓她孤單一人去另一個世界,她受的苦太多了,我還沒有給她許多快樂——”她雙眼血紅,只是猛攻顏沉月,全身破綻百出,只想求死。
顏沉月冷斥:“想死?有這麼容易嗎?你忘了自己的身份,是沒有選擇的?說着她不想再任由落霞繼續發瘋,掌心蓄勢,隔空一記冰魄印點住了她的穴道,落霞頓時動彈不得,只是一雙圓睜的大眼睛惱怒憤恨的瞪着世間一切。
“一荷,你將月曦帶回雪宮,速速回去,途中不可耽擱。”顏沉月冷冰冰的吩咐弟子林一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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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本章,實在是非常倉促中完成的,許多地方會改動的。爲了不讓各位苦等,就先發個草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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