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風一樣 第4節
“你好,請問需要什麼,菜單在牆上。”
店老闆的聲音打破兩人之間的沉默,陳迄周率先移開視線。
他往前走上一階臺階,兩人的距離倏然被拉近。知道陳迄周要進來,阮梨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騰出位置來。
但今天似乎並不是一個好日子。
陳迄周看起來心情不太好,皺起的眉頭一直沒鬆開過。也不知道是他剛從外面進來的原因,還是別的,阮梨總覺得周圍的溫度都往下降了不少。
她縮了縮肩,忽然想到了什麼,眼神微頓。
有沒有一種可能,陳迄周心情不好是因爲……遇見了她?
這麼想着,阮梨求證般地迎上陳迄周的視線。
果然下一秒,就見他偏頭別開了眼。阮梨驚訝地挑挑眉,重逢的尷尬在陳迄周的舉動裏消失殆盡。
讓她想起了高中初見陳迄周時,他也是這副冷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
阮梨眯了眯眼,想到當初是她提出的分手,便沒跟陳迄周計較。
算了。
勉強情有可原。
“一份炒米粉,打包。”“好的稍等。”
陳迄周聲線淡淡,跟老闆點完餐這才重新看向阮梨。他的目光掃過阮梨手上的相機包,似是客套般問了句:“來西北拍攝?”
聞言,阮梨回過神來。她非常不要臉地默認了,然後學着他客套的模樣,反問道:
“你呢?”
“工作。”一如既往地言簡意賅。
“聽說了。”阮梨瞭然地點點頭,“在烏市?”
陳迄周否認道:“不是,來這邊接個人。”
阮梨張了張嘴,還猶豫着關於天賜病死的事情要不要告訴陳迄周,他的電話卻在這時響了。眼前的陳迄周毫不猶豫地接起來,從阮梨的角度看不見備註的是什麼。
原本她應該也沒機會知道。
可戲劇性的一幕出現了,店內響着的歌聲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對面手機裏的聲音也皆數傳進阮梨的耳朵裏,大概是在問——
“你到哪兒了?”
一個很溫婉、柔和的女聲。
陳迄週迴:“在附近餐館,馬上到。”
周杰倫的歌聲再次響起,手機裏的所有聲響都被掩蓋。阮梨聽不見,她看見陳迄周點頭,十分有耐心地迴應着對方的每一句話。“嗯。”
“好。”
“知道。”
然後才掛斷電話。
“女朋友?”
阮梨輕抿脣角,眼裏仍舊帶着笑。
她組織語言,還想說點什麼,店老闆卻在這時把陳迄周點的炒米粉拿了上來。
付過錢,陳迄周並不打算再和她寒暄。他沒回答阮梨前面的問題,只是臨走前問道:“我有事,先走一步。需要我送你麼?”
“不用。”阮梨說,“我男朋友會來接我。”
“……”
陳迄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什麼也沒說,轉身離開了。
他沒回頭。
果斷地推開店門就迎着暴風雪走了。雪下得很大,他高大挺拔的背影很快便隱沒在黑夜裏,不見蹤影。
阮梨臉上的笑容淡去,她輕吐一口氣,擡手推開門,緊跟着走了出去。
外面的天氣真的挺惡劣。門一關,身上的暖氣頃刻間散去,歌曲後面的詞兒也被全被隔斷在身後。蒼白一片中,阮梨看了一眼陳迄周離開的方向。
她站在原地沒停頓太久,後而同樣果斷地朝相反的方向離去。
“然後呢?沒了?”
唐寧寧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意猶未盡,她思考幾秒,質疑道:“我沒聽別人說陳迄周已經有女朋友了啊,你問了嗎?”
“問了。”
“陳迄周怎麼回答的?他說是嗎?”
聞言,阮梨隨手扔開手機,興致不高道:“沒正面回答。”
“那肯定就不是唄。”唐寧寧略帶遺憾,“你們這麼有緣分,在異鄉都能偶遇,怎麼沒坐下來好好談談。”
“談什麼?”阮梨覺得無語,“談他女朋友啊?分手後再見面,要真算有緣那也是孽緣。”
“這話你就說太早了吧。萬一你們談着談着,發現都還忘不了彼此,這不甜蜜的愛情它就又來了嘛。其實吧,有時候再給上段感情一個機會也未必是件壞事。有可能兜兜轉轉,發現你們還是最適合的。”
“嗯嗯。”
阮梨敷衍道,“你今晚做個夢,馬上就能看見我們倆複合。”
“現在話說這麼絕,前些年是誰合照缺了個角都捨不得丟的?”
見唐寧寧重提舊事,阮梨眉心一跳,眼都不眨反問道:“誰啊?”
唐寧寧輕嗤一聲,“鬼知道,反正不是我。”
“也不是我。”
“……”
“我有一個大膽的假設。”
阮梨:“別假設,沒如果。”
“假設啊!”唐寧寧沒理會阮梨的話,她自顧自地說着:“要是陳迄周也還喜歡你,有機會的話你們會複合嗎?”
幾乎沒猶豫,阮梨直截了當地答:“不會。”
“爲什麼?”
唐寧寧表示不理解,“我要是知道我喜歡的人還喜歡我,肯定會重新奔赴愛河的。畢竟嘴巴能撒謊,心和眼睛可不能。”
“嗯嗯嗯。你說的都對,但你要知道陳迄周已經有女朋友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你這個假設根本沒可能。所以唐小姐,趕緊洗洗睡吧。”說完,阮梨沒給唐寧寧反應的機會,徑直把電話掛斷。
不能再和她聊這個話題了。
阮梨頭疼地嘆了口氣,再聊下去,今晚上都不用睡了。
事實證明,哪怕阮梨及時終止聊天,她這天晚上也依舊沒睡好。
早晨。天剛矇矇亮,阮梨就醒了。她趿拉着拖鞋,走到窗前拉開窗簾一看,外面的世界是一片白寥寥。
老天爺十分給氣象臺面子,按照它提前發佈的暴風雪預警,還在下着大雪。
室內吹了一晚上暖氣。
阮梨重新回到舒服暖和的被窩,捧着手機刷了會微博。然後到十點多,才套上厚重的羽絨服,決定下去喫東西填飽肚子。
她住的並不是什麼五星級高檔酒店。
相反爲了省錢,住得比較偏遠。從她這兒無論是到附近的景點還是市中心,都不太方便,附近好喫的美食更是少之又少。
當然,也有可能是她純粹喫不太習慣。
出了酒店大門,阮梨在街口迷茫躊躇了會,最後決定去昨晚那家餐館喫飯。
風愈大,冰冷的雪水直往臉上吹。
阮梨懊惱沒帶傘的同時,不禁把下巴埋在了圍巾裏,只露出一雙靈動漂亮的眼睛。
走出幾步,耳邊隱約傳來幾聲貓叫聲。
聽起來很虛弱。
一開始阮梨還以爲自己聽錯了,畢竟呼嘯的風聲充斥着耳膜,那幾聲貓叫混雜在裏頭,實在叫人分辨不出。
要不是她眼尖,還真不能看到那隻橘貓。
它看起來好像不到一歲大,躺在小巷口雜亂的垃圾桶旁,身體快要被雪淹沒。估計吃了不少苦頭,呼吸已經比較微弱,要仔細看肚皮才知道它還活着。或許是感知到有人靠近,小橘貓費力地睜開眼看向阮梨。
緊跟着,它慢慢挪動爪子,又連着叫喚了好幾聲。
每一聲都好像在向她求救。
讓阮梨想起了那天決定把天賜安樂死後,她和它見的最後一面,以及說的最後一次話。
那時,天賜好像也感知到了什麼。
它眼睛亮晶晶的,不確定是不是眼淚,然後衝阮梨叫了兩聲。說不心疼肯定是假的,天賜畢竟是她養了十年的貓。
可阮梨直到最後也沒哭出來。
因爲理性告訴她:
疾病迅速奪走天賜的健康和活力,無論自己是否願意,天賜都註定活不過這個寒冷的冬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