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風一樣 第29節
爛人說的話,傻逼纔會放心上。
她不需要被定義,也不會被定義,她就是她。
可艾斯凱爾畢竟出於好心,阮梨大多數時候也會耐心地聽他說完。
李奶奶從icu裏出來的第十一天,她恢復了正常說話,睜眼反應和肢體運動也都達到了最高分。
阮梨晚上去查房時,碰見了胡旭。
陳迄周也在,他就站在胡旭身旁,手上的石膏還沒拆,已經有些發黑了。
阮梨今天上白班,她檢查完李奶奶的各項身體指標,就脫下白大褂打算回宿舍。
走出科室,來到電梯口的走廊裏,她看見了同樣在等電梯的陳迄周和胡旭。
阮梨已經有好幾天沒見到陳迄周了,他雖然有病假,但自從李奶奶轉普通病房後就很少來醫院了。
胡旭注意到她走過來,熱情地揮手打招呼,“阮醫生你下班了嗎?”
阮梨嗯了一聲,“你們呢?”
“我們回基地。”
胡旭臉上的笑容一頓,他慌里慌張地反覆摸索着身上的口袋,然後木訥道:“我手機好像沒帶。”
電梯馬上就到他們這一層,胡旭邊往病房跑邊朝着陳迄周說了句。“隊長你先走吧,我先去拿手機。”
說完,胡旭便頭也不回地跑了。
電梯門在這個時候打開。
她們醫院的電梯是奇偶樓層分開的,這趟裏頭沒人。
阮梨率先走進去,身後的陳迄周沒跟上來,她下意識按住開門鍵,擡頭望向他。就在阮梨要開口詢問時,陳迄周走了進來。
門合上,兩人的身影在門上浮現。
阮梨偷偷看了陳迄週一眼,還在想着如何開啓話題,電梯下兩層後,涌進來了四五個人,其中有兩個穿白大褂的醫護。
她跟着陳迄周被迫往裏走,站到最後。
往下再降幾層後,裏面的三個病人走了出去,瞬間空下來。
阮梨稍稍往旁邊走了些,再擡頭時,聽見前頭的兩個醫護人員在小聲咬耳朵,交流着八卦。
“誒,最近神外科有個奇葩的女醫生你聽說了沒?”
“什麼?那個帶男朋友回宿舍的麼?”
電梯空間小,儘管他們有意降低音量,那些話還是一字不落地落入阮梨和陳迄周的耳中。
兩人越聊越嗨,完全忘記身後還有其他人在。
“對對對,就是她!是姓阮吧?”聽到這個姓,陳迄周下意識瞥向身側的阮梨,只見她抿着脣,眼底沒什麼情緒,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聽神外的護士說,她就研究生學歷,但是很受佟主任的重用,好像去外院做手術都要帶上她。”
“嘁。”那人扯了扯脣,語氣不屑,“指定有背景唄,這還用說嗎?”
“也是牛逼,帶男朋友回宿舍那個……”
“哪個?”
一道低沉淡漠的嗓音加入,前頭的兩人沒說完,猛地回頭望了過來。
阮梨聽到陳迄周說話,也擡頭看了過去。她看見他低着眼,視線落在那兩人身上,薄脣輕勾,神情似是認真,卻又不那麼走心地問:
“抱歉,我挺好奇的,方便展開說說麼?”
前面的兩個醫護人員不是神外科的,認不出阮梨。
但對陳迄周這個陌生人的話,感到十分尷尬,尤其是他眼神還冰冷凌厲。
其中一人打着哈哈,說了句沒什麼,然後在電梯門打開後,火速逃離了現場。
抵達一樓,陳迄周率先走了出去。
阮梨跟上去,兩人一前一後地離開住院部大樓。
他們a區大樓的出口和入口是分開的,拐彎,繞過小道,陳迄周便停了下來,他站在旁邊的樹下,看樣子是打算等胡旭。
夕陽的餘暉還未散去,等阮梨走得近些,她和陳迄周的影子便交疊在了一起。陳迄周空出右手,拿着手機好像在給胡旭發消息。
阮梨想起電梯裏的那些話,腦子一抽,莫名其妙經過他身邊時停下了腳步。
陳迄周注意到她,撩起眼皮望了過來,眼底帶着淺淺的疑惑和不解。
“他們說的那個男朋友是誤會了你和我。”
面對阮梨突兀的解釋,陳迄周不由得愣了愣。
話一出口,阮梨就有些後悔了。
她剛剛滿腦子想的都是擔心陳迄周誤會,可現在理智回籠,就發現她的解釋在此刻尤爲蒼白和無力,並且非常沒有必要。
因爲陳迄周根本也不會誤會。
陳迄周沉默着,沒說話。
阮梨舔了舔脣角,還想說些什麼挽回剛纔衝動的舉止,卻聽見陳迄週迴了句。
“知道了。”
“……嗯。”阮梨轉身正要走,陳迄周的聲音再次響起。
“那個。”他頓了頓,盯着阮梨看了幾秒,然後重新低下腦袋,“沒什麼。”
阮梨不明所以,但她沒多問,轉而回了宿舍。
洗完澡,阮梨還沉浸在和陳迄周解釋的尷尬裏。吹頭髮時回想起,都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直到牀上的手機震動一下,阮梨看見佟楒話發過來的那條生日快樂,翻下來看眼日曆,才發現今天是她的生日。
阮梨打字的手指頓了頓,隨後心底升起一股暖意。
本來她今天工作多,都已經忙忘了,唐寧寧向來記不住生日,所以微信裏沒收到任何人的祝福短信,佟主任是第一個。
【謝謝話姐。】
阮梨回覆完,想了想,又好奇地問:【你怎麼知道今天是我生日的?】
佟楒話不知道在忙什麼,等了幾分鐘她纔回復一句——
【陳迄周告訴我的。】
阮梨愣住了。
999999999999、出院·請客
小時候,阮梨其實特別期待每年的生日。
她是個注重儀式感的人,身邊所有人的生日都會被她記在一個小本子上。阮梨會在母親節給向芸莉做賀卡,會給阮廣山拉小提琴,送生日快樂歌和祝福。
更會在自己生日時,從早上期待到晚上。
可最後換來的只是,賀卡被向芸莉匆匆瞥一眼,然後隨手丟到旁邊;換來的是,阮廣山不鹹不淡的一句:
“有幾個音拉錯了,還需要多練習。”換來的是,他們把她的生日遺忘,甚至隔段時間想起也依舊沒有一聲生日快樂。
他們將小孩對自己的付出當做理所當然,當做理應的孝順,卻不知道愛是需要相互付出的。
沒有人生來必須要愛誰,因爲愛本身就是選擇和投入。
於是阮梨在一遍遍失落中,逐漸喪失對愛的期待。說以前的她矯情也好,嬌氣也罷,確實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阮梨都吝嗇於選擇一段感情去投入。
只要不付出、不期待,就不會傷心和失落,阮梨是這麼想的。
直到那年,陳迄周帶着阮梨偷摸進學校,在零點爲她燃放了一次煙花。
當時南霖市還沒有發佈禁止燃放煙花政策,絢爛盛大的煙花在陳迄周身後綻放的那一刻,阮梨看見他眼裏倒映着自己的影子,然後對她說了句:
“生日快樂,梨梨。”
後來,他們在保安大叔罵罵咧咧,以及煙花燃放的聲音中逃離現。那時,陳迄周握着她手的掌心溫度熱烈而滾燙,亦如他眼底的灼灼愛意。
而後他們順着風,翻越圍牆。
聽着保安大叔隔着牆罵他們的話,阮梨和陳迄周對視一眼,看見他得逞地笑了。
那是向來循規蹈矩的陳迄周做得最出格的一件事,然後隔日他就被監控揪出來,寫了人生中第一封、也是唯一一封檢討書。
甚至檢討書的落款還張揚地寫着——
浪漫不死,吾愛永存。
阮梨還記得,當天晚上陳迄周送她回家的路上,她有問過他爲什麼會想到放煙花慶祝自己的生日,陳迄周沒正面回答,只是反問:“你之前不是說想看一場煙花?”
阮梨笑他,“我想你就給?”
“嗯。”陳迄周點頭,眼神堅定,“只要你想。”
“……”
掌心手機震動幾下,將阮梨的思緒拉回。
她垂眸,望着屏保上彈出來的幾條微信消息,點進去查看。
【我給你點了個外賣。】
佟楒話發消息:【應該快到了,記得查收一下哦~】
看到這句話,阮梨還沒來得及回覆,宿舍的門就被敲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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