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勢起
都說好奇心害死貓。
但陳十三不好奇，更不是貓。
他只是想去看看，萬一能撈到好處呢，反正時間也浪費了，已經打破他往日嚴謹的作息了。
如今不如再多斬一個妖物，多立一件功勞。
所以陳十三去了。
昏暗的小巷十分寂靜，往前打望的話，只有一片黑暗，瞧不清東西，只是在百米外的末尾處，似乎有東西晃動。
陳十三持着龜刀，緩步靠近，面色平淡。
他不怕妖魔的，他的恐懼情緒只有常人的一半。
他很冷靜。
陳十三接近了，藉着稀疏的光線，他看見了。
滿身血跡的瘦長身影正跪坐着，面前是一具被掏空了胸腔的屍體。
屍體的衣服上，有着一顆金色星辰。
還真有夜勤人。
陳十三想着，朝瘦長血影說道一聲，“你好。”
瘦長血影沒有回話，雙手合攏，做成禱告狀態，朝着眼前夜勤人的屍體磕頭，然後沒有回頭，以悲慼聲音詢問道。
“你也是來賞月的嗎？”
陳十三擡起龜刀，平淡道：“《詭異傳》裏邊的食人血影，怎麼還有心情賞月。”
血影仍然沒有轉頭，以狂熱語氣問道：“你相信神嗎，月神？！”
“在我心裏，我只信一位神。”陳十三搖頭。
“誰？！”血影驟然轉頭，面容一片混亂鮮紅，語氣狂暴。
“我。”
陳十三答道。
他手上龜刀閃光，微側，身子猛偏，斜斬！
昏暗的小巷中拉起一道明亮刀光。
血影脖頸斷裂，頭顱落地，正在滾動。
陳十三直接將龜刀刺到頭顱之中，止住了它的滾動，同時不屑道。
“哼，想逃？”
血影頭顱被穿刺，發出悲慼怒吼，嘶鳴道：“你敢褻瀆月神，你真是該死，該死！”
“不。”陳十三面色平淡的否認，同時回道。
“褻瀆月神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什麼？”血影頭顱頓時愣住，然後癲狂否認道：“不可能，我怎麼可能褻瀆月神，是你，就是你！”
陳十三以腳踩上血影頭顱，問道：“那麼，你沒有褻瀆的話，爲什麼要問我信不信月神，難道在你心中，不該是所有人都默認信仰月神嗎？”
血影頭顱停止了抖動，雙瞳之中的血色混沌瘋狂扭轉。
“是你先不信月神，認爲月神沒有這麼大的威能，所以要來問我一個本該就是默認的問題。”陳十三又道。
血影頭顱開始了劇烈抖動，悲慼回道：“不，不對，我這麼問只是爲了傳播月神而已，而且你根本就不信月神！”
“你怎麼知道我不信？”陳十三反問，同時面色嚴肅，開口道。
“我是月神在人間的使者，剛纔專門考驗你的，你的回答令我十分失望，你個內鬼，你肯定是日神的爪牙！”
“不，不！”血影頭顱開始了劇烈嘶吼，化作絲絲血水消散，這是神識與信仰的崩塌。
陳十三將龜刀上的血水甩乾淨，面色不屑。
什麼月神、日神的，要是真有神，不早就給自己乾的碎碎的了，還能讓自己連殺兩個信徒？
扯淡。
且這信徒也不行呀，明顯的信仰不夠堅定。
要是夠堅定的話，也不會被自己兩句話說成這樣了。
陳十三再看向那具夜勤人分屍身，眉頭微皺，選擇拿出手機，撥通了孫樓的號碼。
而今夜過後，夜勤人進入了全體戒備。
死的是城西派的新晉夜勤人，從巡捕升職的，一年時間都沒到，就死在了妖物手上。
雖然陳十三把兩個妖物都斬殺了，但人總是死了，救不回來。
這大概就是世事無常吧。
李仁開始推行雙人成行制度，平日裏要兩位夜勤人結伴而行，尤其是夜晚和出任務時。
陳十三本來是和孫樓一路的，但是被青檸從中調節了一下，變成了和青檸一路。
而李稚琥那邊應該不用陳十三擔心，她爹既然敢讓她再回來，那麼護道人肯定就不少，至少肯定比自己要安全。
他就這麼躲在夜勤人總部裏，等着這件事情結束就好了。
陳十三是這麼想到。
但事情既然開了頭，之後必然是來得很快的。
屋外響起了敲門聲。
陳十三坐在房間內，眉頭微擡，問道：“誰啊？”
“我，開下門，十三。”孫樓在外面開口說道。
“你鑰匙呢，不是有我房間的鑰匙嗎？”陳十三不解問道。
孫樓回道：“誰天天帶你房間的鑰匙啊，就開下門的事情而已。”
“暗號是什麼？”陳十三問道。
門外的孫樓沉默了，然後疑惑問道：“哪有什麼暗號？”
“那你直接開門進來不就行了，又沒鎖。”陳十三喊道。
房門緩緩開了。
孫樓從外邊走來，面色有些許嚴肅，坐在沙發上，看着陳十三，沉聲道。
“李大人好像有事情瞞着我們。”
“什麼？”陳十三疑惑問道。
孫樓又道：“關於這次妖物的事件，以及你道觀的祕密，李大人可能知道些什麼，但是在瞞着我們。”
陳十三擡眼打量了孫樓一眼，又問道：“然後呢，你知道嗎？”
孫樓搖頭，“不知道，不過我們可以去其他派系詢問，我覺得李大人最近有點奇怪。”
“具體哪裏奇怪。”陳十三皺眉問道。
孫樓面色嚴肅，“李大人行蹤不定，說話也含糊，我還看見有一次夜裏，他去了一處暗巷，我跟了一段距離，但他很快就消失了。”
陳十三神情也嚴肅了起來，“這麼說來的話，我們還要提防他了。”
“小心一點不爲過。”孫樓點頭，又道：“我想的話，既然你是從道觀裏出來的，那麼會不會知道一點關於道觀的內幕，這麼一來我們也好早做準備。”
陳十三沉重點頭，“我肯定是知道一些的，但是你也得告訴我一點吧，不然咱們信息不對等呀。”
孫樓沉默一會兒，回道：“我聽其他派系的統領說到過一次，道觀之中內有乾坤。”
“具體呢？”陳十三繼續問道。
孫樓搖頭，“具體我就不知清楚了，估計的之後去問。”
“問誰？”陳十三問。
孫樓回道：“自然是問其他統領。”
“和誰去？”陳十三再問。
孫樓指了指門外，趕忙道：“和我、李稚琥還有青檸一起，她們都在樓下等着的。”
“你是誰？”陳十三突然起身，面色平淡，沒了嚴肅神情，袖袍中滑出龜刀。
孫樓一怔，然後趕忙道：“我是孫樓呀，夜勤人。”
“孫樓不會敲門，另外你也沒有這個房間的鑰匙，因爲鑰匙早就給我了。”
陳十三持着龜刀，說出了令此人不再隱藏的最後一句話，“另外我們其實是有暗號的。”
“孫樓”面容扭曲，化作了無形無面，身軀衣物溶解，站在門口，狹長的雙手垂在大腿處，以無喜無悲的聲音回道。
“你還真是難纏呀，這麼警惕，不過只要能把你帶回去，也不論是死是活了。”
陳十三持着龜刀，皺眉看着此妖物，腦海在極快的翻找此種妖物的信息。
“無面鬼？”陳十三問道。
“也許是吧。”妖物毫無感情的應答道。
它垂着的長臂伸出，露出了一把鮮紅的小刀，同時說道一聲。
“我需要你的血肉，分一點給我吧。”
陳十三將龜刀護在胸前，回道：“打得過我的話，我可以考慮分你一點。”
無面鬼突然動身，細長的手臂握着鮮紅匕首驟然甩來，房間內的燈光被壓得爆開，獨留一道鮮紅光芒。
陳十三龜刀一顫，光芒亮起，同樣斜拉過去，與鮮紅匕首相抵。
無面鬼身影不退，再次拉刀斬來。
陳十三龜刀再抵，但劍光卻不如之前一劍。
他被無面鬼三刀抵至牆壁，龜刀之上的光芒暗淡，估計是被無面鬼的鮮紅匕首剋制。
不遠處突然有劇烈火光爆開。
陳十三側眼打量過去。
是南派夜勤人的總部，此刻火光滔天。
無面鬼靠近，身影在昏暗空間內有着極強的壓迫感，鮮紅匕首在黑暗中如此耀眼，彷彿下一刻其上的鮮紅之色就會是陳十三的血液。
“對了，還有兩件事沒告訴你。”陳十三忽然道。
無面鬼止住了步伐。
“我其實什麼都不知道，且確實沒有暗號，你太着急了。”
陳十三說完這句話，就朝着身後窗戶倒去，頭朝下，猛烈下墜。
十七樓的風聲呼嘯入耳，吹得他衣衫獵獵作響。
陳十三隨意捏了個風法附着在龜刀上，在快要落地時驟然一斬，龜刀帶着風法斬在空氣上，頓時相抵，他就這麼安然落地。
無面鬼站在窗臺上，沒有動作，就這麼安靜的看着他。
陳十三朝它擺了擺手，做了個告別手勢，就準備走了，他現在要去的地方是黑市，一個目前來講應該算是最安全的地界。
因爲那裏修士多，天塌了有高個頂着。
陳十三這麼想着，忽然聞到空氣中有濃烈的血腥味。
他看見了面前的風，凝聚成了無面鬼。
陳十三眼神瞬間一凝，手上龜刀護在胸前，神通發動，反斬過去。
鐺！
是刀劍相擊之聲。
陳十三倒退十餘米，開口道：“不是無面，是無形。”
“答對。”無形鬼說道一聲，手上動作不停，狹長身軀閃動，鮮紅匕首繼續斬來。
陳十三身影倒退，快速朝着小巷遁逃。
無形鬼是無面鬼的進階妖物，三境起步，他不付出大代價是不可能打過的，且夜勤人總部就在旁邊，不如拉到夜勤人裏邊去，總有高個幫忙。
陳十三身影極快閃動，行走於屋檐之上，他還在逃遁，但眼前屋檐卻突然吹起了風。
陳十三止住了步伐。
風成了無形鬼，就要朝陳十三殺來。
百米外有雷霆，一閃而逝。
無形鬼身軀倒飛而去，跌落街道之中。
青檸渾身雷霆，小口喘着氣，趕忙打量了一眼陳十三，慶幸道：“沒事就好，嚇死我了，十三。”
陳十三疑惑問道：“你怎麼在這裏？”
青檸指着火光滔天的夜勤人總部說道：“我看見出事了，就馬上來找你。”
陳十三朝青檸豎起大拇指，“感動。”
無形鬼站起了身，拿着鮮血匕首，面色依舊無喜無悲，看着陳十三，像是在囈語一般，說道：“你是逃不掉的，你註定會被獻祭。”
陳十三面色平淡，“你們本事不強，嚇人倒是一個比一個牛。”
青檸單手捏起，雷霆鼓動，快速流竄，眼瞳跳動雷霆。
她可聽不得獻祭陳十三這種話。
於是青檸動了，拳上爆出雷霆，拉拽出極閃耀的湛藍雷光，瞬間閃爍到無形鬼面前，同時雙手揮動，大喝一聲。
“三境雷法八十七，極光！”
她手上匯聚極爲磅礴的雷霆，化作光柱，猛然射去，泯滅了無形鬼的身形。
陳十三突然動身，跳上一處房檐，龜刀凝聚風法，往空中跳去，揮刀重砍過去。
風刃斬風！
空氣中爆開血跡，無形鬼被青檸轟得孱弱的身軀此刻一刀兩斷，雙眼之中滿是震驚。
陳十三在空中，單手捏着龜刀，評價道。
“無形，但有味道。”
無形鬼分裂的屍體先落地。
陳十三單手龜刀插在一旁牆壁上，穩住身形，然後在緩緩落地。
無形鬼死在了地上，分開的身軀之間有一個淡藍色的殘魂。
陳十三眼神瞬間凝起，龜刀收到袖中，快步向前，單手把淡藍色殘魂拿起。
晶瑩剔透，其間有靈氣微微流轉。
這是陳十三第一次看到藍魂，雖然不是很藍，大概兩成的藍色，但總算有點顏色了。
青檸閃爍到陳十三身旁，又關心的問道一聲，“沒事吧？”
陳十三搖頭，將藍魂遞到青檸面前，商量道：“咱們一人一半？”
青檸看了一眼，覺得沒啥意思，擺了擺手，“怪難看的，我纔不要，十三你拿去吧，就當之前你救我的謝禮了，嘿嘿。”
到手的便宜沒有不要的道理，再加上青檸都這麼說了，陳十三自然是心安理得的收下了。
隨後陳十三轉頭看向火光滿天的南派夜勤人總部，眼神微眯，猶豫片刻，持着龜刀，朝總部快步趕去。
不管是殺妖還是救人，總該去做。
雖然這不符合他一向的人設。
但是大廈如果將傾，也不能只靠高個去頂呀，再說他現在屬於南派夜勤人，如果南派真出事了，他也不見得能好。
青檸緊跟着陳十三，腳上踏着雷霆，說道。
“十三，最近乾慶城裏出了許多妖物襲擊事件，咱們可要小心了，李大人推斷是朝着李稚琥來的，要不咱們私奔吧，那個壞女人應該能自保。”
陳十三突然轉頭說道：“青檸，你看見孫樓了嗎？”
青檸一愣，然後答道：“好像今天該孫樓值班？”
哦豁。
陳十三面色略微悲傷，“咱們之後給孫樓燒點紙錢吧。”
青檸也想到了，大大咧咧的性子難得悲傷起來，點頭道：“那我要多燒點，讓他在下邊多財多億。”
“他的房子我也只好笑納了。”陳十三又道。
“嗯嗯。”青檸點頭。
遠處火光之中，卻突然亮起了雪白的亮光，在半空中凝成了一點。
然後驟然炸開！
無數的冰霜出現，攀附着火焰向下，瞬間凍結，凝聚了整個南派夜勤人總部。
一向淡然的陳十三都被嚇了一跳，語氣驚愕道：“什麼大術法？！”
夜勤人之中還有這種人物？
青檸也看的一懵，實在不知道是誰動手了。
李仁處在總部最裏邊，臉色被燒得焦黑，身旁是孫樓與其他幾位來支援的夜勤人，面前是幾具妖物屍體。
李仁朝天抱拳，高喝一聲，“謝張老出手。”
沒有迴應，滿天的冰霜碎成靈氣，飄散在天地間。
孫樓受了些輕傷，靠在牆壁上，面色有些擔憂道。
“快回去看一下十三，十三可能也會遭遇襲擊。”
李仁點頭回道：“我叫青檸來幫忙，她說她去找陳十三了，現在應該沒事。”
“額。”孫樓一時間不知道是該傷心還是高興，不過總算是解決了，他坐在了板凳上。
可憐的孫樓並不知道，陳十三和青檸已經打算瓜分他的財產了。
今夜的襲擊時間，死了兩位夜勤人，燒燬了三分之一的南派夜勤人總部，引起了全城的震動，以至於整個乾慶城開啓了封鎖巡邏狀態。
每晚都有不下於五十位夜勤人在城中巡邏。
而陳十三和青檸看到了輕傷的孫樓，皆面色惋惜道。
“原來你沒死呀。”
孫樓看着他們惋惜的面容，頓時有些替自己感到不值。
尤其是他還在喪葬店遇見的這兩人，青檸還在挑選花圈。
第二夜，陳十三立馬去了黑市，用身上的一百靈幣購買了十個赤猴的白魂。
主殺伐的赤猴白魂，是鑄火猿的下級，但有一個與鑄火猿一樣的稀有特性——狂暴。
陳十三就是要敲出這個狂暴特性。
敲到他的左輪裏邊去。
讓左輪手槍晉升爲靈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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