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作者:桃花白茶
第44章

  紀彬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笑道∶你年齡太小了,等你長大些我就告訴你。

  好在引娘一向乖巧,聽了這話還是乖乖點頭,她不會告訴別人,這是她跟紀大哥的祕密。

  等紀彬還想再說什麼的時候,就見引娘已經歪頭睡着,整個人都在被子裏,睡得格外香甜。紀彬笑笑,給她蓋好被子,自己回到側屋。

  -夜無話,第二天引娘起來的時候,頭倒是不疼,就是感覺累得很。這大概就是頭一次宿醉的感覺吧?

  跟她一樣的,還有柴巧晴,李裁縫,蔡姐姐她們。

  平日裏都會早起的她們,今日倒是起得晚了,好在紀彬早就安排人做了早飯,等她們醒了就端過去。

  引娘則在自家喫飯,滿臉不好意思,她連上學都錯過了啊!

  紀彬笑,給她夾菜道∶沒事,我讓紀堂叔幫你請假了,他送學生們去私塾,正好幫你請假。

  這還是引娘上學以來,頭一次請假。看來喝酒真的誤事。

  喫過早飯,紀彬還是去釀酒坊,引娘則去了刺繡坊,她上午一般都不過來的,這次算是例外了。不過也沒人會說什麼,她可是刺繡坊的老闆娘,而且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刺繡坊完全是交給她管理。

  你會笑話你老闆起晚了嗎?你只會羨慕好嗎!

  引娘去的時候,李裁縫她們已經在院子曬太陽刺繡了,還在向巧晴請教。李裁縫也發現了,巧晴的技藝比她好太多。

  昨日還愁眉苦臉的蔡姐姐,也在旁邊繡花,她做些小東西是沒問題的,只是沒專門學過,自然不如其他人。

  可她本就文靜,心思沉得住,若是想學的話,應該進步會很快。

  至於巧晴,她怎麼也想不到,每日被孃親笑話的繡技,竟然被大家這麼追捧,更是覺得開心。她跟蔡姐姐一下子就喜歡上刺繡坊了!在這好開心啊。

  怪不得孃親提起她之前在的刺繡坊,似乎都是開懷的。

  引娘到了之後,大家打了個招呼,繼續忙手裏的東西。

  引娘自己是不怎麼做針線活的,她平日裏事情也多,幾十個繡孃的賬本都要——清點。還有進貨出貨,買材料用材料,做刺繡對她來說也會,但沒時間做。

  紀彬也說,她做好小管家就行了,沒必要親自動手,會管賬也是門技術活,不比會刺繡差。

  更別說引娘對刺繡的鑑賞能力,隨便一個刺繡到手裏,她都能看出針法,看出哪裏能改進。這似乎也是很強的能力了?

  不管怎麼樣,引娘還是很好當了刺繡坊的主人,沒事的時候帶着巧晴她們在刺繡坊做做針線,悶了就去山泉水附近玩耍。

  現在八月草木茂盛,後山又都是她家的地盤,還能把小馬牽過來,巧晴跟蔡姐姐都騎上去試了試。

  這小馬確實溫順,蔡姐姐給它餵了顆麥芽糖,立刻就讓人騎了。

  巧晴忍不住道∶我也好想買匹小馬啊,要是我做刺繡掙錢的話,是不是就能買了。引娘你家這匹L小馬駒多少錢買的啊。

  好像是三十兩。引娘摸摸小馬駒的頭,一人一馬早就是親密的夥伴了。

  這個價格讓蔡姐姐跟巧晴嚇一跳,這也太多了吧!三十兩!

  見她們的表情,引娘小聲道∶按照巧晴你刺繡的技藝,不到三個月,應該就能掙到三十兩。引娘可沒有騙人,她早上給紀大哥看巧晴做的刺繡,連紀大哥都有點驚訝。

  若是巧晴給刺繡坊做事,只怕刺繡坊的繡娘檔次最高檔不再是二十二,估計要升至三十二檔,對應的價格就是一塊刺繡能拿到六千文。

  也就是三兩銀子。比李裁縫還要多一兩。

  而巧晴做出的刺繡,必然能買的非常好。

  要知道他們邑伊縣也好,春安城也好,再往上面的宿勤郡,這些地方都缺繡娘。更缺漂亮刺繡。

  如果想買的話,只能從江南一帶運過來。別說敢時興,能買到就很不錯了。沒辦法,誰讓他們這地方偏遠呢。

  柴巧晴聽了引孃的話,忍不住心動∶真的?若是我做三個月能買匹小馬,那我就連着做半年,我一匹,哥哥一匹!

  她哥柴尺也想要馬的!回去就說引孃家的小馬駒多神氣。如今看來,確實很神氣啊。

  引娘笑∶嗯,只是太辛苦了,也不能太趕,眼睛重要。

  巧晴想要小馬的心上來,已經不顧這些了。刺繡她做得習慣,不怕的。

  巧晴拉着蔡婦姐道∶蔡姐姐,你呢?你要是賺錢了,你想買什麼?

  蔡姐姐有些猶豫,最後道∶給我家孩子做新衣?還有蔡運,給他也做一身。

  不是給你家孩子,給你的。巧晴又問。

  蔡姐姐想了想,搖搖頭,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引娘看着,似乎忽然明白紀大哥那晚話裏的意思。她不像蔡姐姐,但又有點像,就是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蔡姐姐是手裏沒錢不知道,自己是手裏有錢也不曉得。好像知道自己要什麼,也是件很幸福的事。

  比如巧晴現在就很想要匹小馬,所以對刺繡的事非常感興趣。

  引娘身上似乎有什麼正在改變,她也不知道這些改變是好是壞,但她願意改變。

  接下這幾日,引娘帶着巧晴跟蔡姐姐在後山玩了遍了,連山上的野果都摘下來嚐嚐。要麼三人在家裏下棋,或者擺弄各種首飾,又或者去刺繡坊做刺繡,閒聊。

  紀灤村就這麼大,蔡姐姐跟婆家發生矛盾的人,刺繡坊的人都知道,因爲都是女子,大多都是嫁人婦人,這種話題可太有得聊了。

  大家都在安慰蔡姐姐,還出了各種主意,主要就是讓蔡姐姐自己立起來,她要是厲害了,別人纔會尊重她。

  蔡姐姐一邊幫忙分線,一邊聽大家閒聊,她已經很久沒跟王家以外的人聊天了,而且都是向着她的。

  不過這幾日雖然開心,但李裁縫仍然看出她的想法∶想孩子們了?

  蔡姐姐點點頭,把線穿好遞給李裁縫∶兩個孩子都小,平日裏都是跟着我,這已經三日了,不知道他們過得怎麼樣。

  王大娘道∶怕什麼。那是你孩子,也是你相公孩子,也是王家的孫兒孫女。平日裏沉默的週五媳婦兒忍不住道∶你也掙些錢傍身吧,掙錢了就有底氣。

  這是週五媳婦兒的經驗之談。

  她之前跟蔡姐姐差不多,但自從在刺繡坊賺錢之後,自己也硬氣了。

  蔡姐姐也聽了週五媳婦兒之前的事,心裏對她十分佩服,把手頭的線整理好給她∶嗯,先掙些錢。

  引娘見蔡姐姐跟大家相處的很好,也就放心了。

  可能旁人的家事他們不好過多參與,但能幫的,她答應會幫的。

  現在已經八月,日頭沒那麼毒辣,一衆繡娘們曬着太陽做刺繡,別提多舒服了。

  引娘卻聽到門外似乎有些動靜,好像有人在喊門?還是男子的聲音?

  她們紀灤村的男人們個個都知道,就算路過刺繡坊也不會多看的。

  若是有人敢這麼做,那紀彬家的聲音就不會帶他們走,曾經有一個釀酒坊的工人衝刺繡坊吹了聲口哨,被紀彬直接趕出作坊。

  別看平日裏都是里長在管,但衆人都明白,釀酒坊還是紀彬說了算。那家人求了許久,紀彬絕不鬆口。

  不僅紀彬不同意,但凡有婦人女兒在刺繡坊的人家也不同意,天天指着那家人罵,罵了四五天才結束。

  因爲這件事,全村的人都知道,刺繡坊附近不準男人靠近,既是維護女孩子們的清譽,也是保護裏面的人。

  可現在聽到男子的聲音?

  不止引娘聽到了,其他夫人女子們也都聽到了。

  倒是蔡姐姐臉色一變,開口道∶一瑋一姝?

  這是她兒子女兒的聲音,她聽到了,還有她相公似乎在喊她?

  蔡姐姐剛要站起來,引娘立刻拉住她,認真問道∶一會見面了,你要說什麼?

  這麼直接出去,人家是有準備的,蔡姐姐毫無防備,如果三言兩語被數落了都沒法還嘴。蔡姐姐猶豫這幾秒,就聽到外面聲音越來越大,甚至在敲門了。這敲門聲梆梆作響,讓人心裏發慌,聽着有些不正常。

  引娘開口道∶我先去瞧瞧,未婚的女孩子們去廳堂喝茶,嫂嫂們護着她們。意思就是年輕女子婦人都去躲着,嬸孃們跟她去瞧瞧。

  說着,引娘就去開門,蔡姐姐急忙跟着。

  巧晴倒是想去看熱鬧,但被李裁縫直接拉走,外面聽着動靜不一般,若是一羣男子,衝撞了她可不好。

  安排好裏面的人,引娘也沒開門,她知道稍微等一會,紀大哥,柴力大哥他們就會過來。而且這裏離釀酒坊也近,里長更不會放任不管。

  只聽外面的人喊道∶大嫂,你在這嗎!我大哥來接你回家啊!說着繼續敲門,外面傳來調笑聲,聽着像是喝了許多酒,一聽就不正常。裏面都是女的,不敢開門啊。

  哈哈哈哈刺繡坊肯定都是女的,打開門讓我們看看啊。

  倒是有一個憨厚的聲音道∶你們不要亂說,也別敲門了,咱們回去吧,你們醒醒酒再說。這聲音苦口婆心,但其他三四個男人顯然不聽他的。裏面還夾雜着小孩哭聲。

  大嫂!你家小孩哭成這樣,你都不開門的嗎?

  蔡姐姐已經流淚不止,想上去開門,但她知道不能開。

  引娘拉着她的手腕,壓低聲音∶不要怕,他們就是一羣無賴,張狂不了多久。

  外面的人顯然還要說話,直接被人從後面拎起衣領,狠狠扔到旁邊的泥巴地裏。

  柴力擋在刺繡坊門口,開口道∶誰要敢靠近一步,他就是下場。

  聽到柴力的聲音,引娘這才把門開了條縫,見紀大哥也在,而釀酒坊也出來一撥人,這下放心了,開始打量眼前被踹倒在地的五個人。

  他們中有兩個長得相似,一看就是兄弟,其中年紀大些的手裏牽着兩個孩子,看起來還算老實,剛剛也在攔敲門的人。

  但他明顯不如年紀小的有主見,這個人招呼其他三個故意敲刺繡坊的門。除了年長的,其餘人明顯都喝了不少酒。

  不過現在他們生不了什麼是非,柴力在這,沒人敢靠近,釀酒坊十幾個小夥子出來,兩個打一個都富餘。

  而紀彬在一旁冷冷看着。

  紀彬直接道∶把他們五個捆起來。

  蔡姐姐剛想說話,直接被引娘拉住,示意她不要出聲。

  剛剛口口喊着大嫂的人,這會又高喊∶大嫂,你怎麼不出來!這要綁你夫家人啊。

  柴力走上前,直接一巴掌打過去∶閉嘴。

  這巴掌打得很,讓這人不敢亂說話,他嘴裏不乾不淨的,讓人生厭。

  原本平靜的刺繡坊,讓這幾個人攪得亂糟糟的。

  紀彬已經弄明白怎麼回事。這定然是蔡姐姐的夫家過來找人了。

  但這是找人的樣子嗎?相公來也就算了,還有夫家的弟弟,這弟弟的狐朋狗友。明顯來找麻煩的,而且這幾個人身上帶着劣質酒味,他們過來能有什麼好事。

  他答應過蔡運柴尺要照顧人,自然不會輕易饒了這些狗東西。

  這些混混們,估計是知道刺繡坊女子多,故意找上門的。這種事不處理了,以後麻煩無窮。

  喝酒的閒漢也敢找過來,是不是他提不動刀了。

  紀彬道∶除了這個,其他人嘴都堵上。

  紀彬指的人就是蔡姐姐的相公,他走過去,把兩個哭泣的孩子抱過來,不等這個王大開口,就把孩子給了引娘他們。

  蔡姐姐連忙撲過去,她聽到孩子們哭聲心都要碎了,若不是引娘攔着,她肯定要衝出去。可她也知道,自己若是出去了,說不定就會被強行帶走,到時候引娘跟紀彬他們,攔都不好攔。畢竟哪有強行搶人的。

  王家人搶還算有理由,引娘他們搶是沒理的。而且若是真搶了,她只怕不用做人了。

  最重要的是,那些人都喝了酒,喝醉酒的人什麼都做得出來。

  紀彬看了看引娘,見她沒事,安慰道∶你做得很好,先帶着大家進刺繡坊吧,這邊的事你們不用管。

  蔡姐姐並未回頭,她眼裏只有兩個孩子。至於其他人,倒是不那麼重要。

  引娘點頭,她有點好奇紀大哥會怎麼做,但顯然不是她看的。不過紀大哥一向溫和,應該沒什麼吧?

  可就在刺繡坊大門被關上的時候,從廳堂出來的六七個女子,還有院子裏的四五個人,同時聽到外面的慘叫聲。

  是被打了。而且打得很慘。

  打過一陣,聲音漸漸停下,紀彬淡淡道∶里長您來了。

  里長皺眉看着捱打的人。

  自從刺繡坊建成,里長就擔心這個作坊的安全。

  釀酒坊是不怕的,都是男人,刺繡坊平日裏來往的卻都是女子,自家村子的人約束住了。就怕其他人過來找事。

  當初建作坊的時候,紀彬就特意把刺繡坊建得離村子較近,就是保障安全。如今這些人剛來,村裏人就知道了,這就是好處。

  可打這麼輕,怎麼能震懾方圓百里的人。

  里長道∶再打一頓,讓他們不敢再犯。

  什麼過來找妻子的,什麼鬧矛盾了,跟他們紀灤村的刺繡坊有關係嗎?跟他們紀灤村的女子們有關嗎?

  在惡意敲刺繡坊的門,說些不三不四的話那會,就跟這些沒關係了。跑到知縣老爺那,他們也是不怕的。

  裏面有着他們母親,妻子,女兒,想傷害自己的家人,這不可能。

  打他們並非發泄情緒,而是像戰士一樣保護自己家人。

  唯一沒捱打的,就是蔡姐姐的相公,他還算個人,剛剛努力在攔着弟弟,和弟弟們的狐朋狗友。可他已經被這場景嚇到了,整個人匍匐到地上。不過回過神來,若是有人欺負他的家人,他也會這麼做的。

  紀彬讓人去縣城請差役過來,特意吩咐了,不要請柴尺過來,讓柴尺兄弟避嫌,換個旁人。

  不讓柴尺過來?他不是跟柴尺最熟嗎,這樣做的目的何在啊!

  這些人更加慌神,剛剛的七分酒意已經被打清醒了,現在又徹底嚇精神,連連求饒。但紀彬讓人堵着他們的嘴捱打,這會只能哭着嗚咽。

  都知道柴尺跟他關係好,那柴尺來了不管做了什麼,肯定會有人說嘴,說他們串通一氣不如找別人,到時候案子辦成什麼樣,都是正正經經的。

  刺繡坊的女子們也不幹活了,偷偷聽外面的動靜,忍不住道∶打的好。就是,這種人就該打的。什麼狗東西,也敢來我們紀灤村。是啊,以爲我們村是好欺負的嗎?

  引娘倒是沒去聽,有紀大哥在,肯定可以處理好,她這會拿着點心在哄蔡姐姐家的兩個小孩。小朋友看着有些瘦,眼神也怯生生的。

  引娘笑着道∶看,甜棗糕,喊聲姨姨就給你喫。

  巧晴聽完熱鬧小跑過來,震驚道∶引娘,你剛剛一點都不怕嗎?他們都喝醉了,還是好幾個男人。

  引娘笑∶看看咱們的刺繡坊的門柱有多結實,再看看咱們這也有十幾個人,他們真要衝進來不是我們對手。

  而且她讓王大娘端了滾開的熱水過來,若是真有人敢進來,當頭就是一盆燒開的水。實在不行還有炭火,做完這些,就不信這些人有還手之力。

  釀酒坊就在附近,紀大哥也在家裏,肯定能趕過來。

  蔡姐姐都忍不住道∶方纔我都怕得厲害。喝醉之後又沒道德底線的人,是最可怕的。

  兩個小孩漸漸被哄好,而且好幾天沒見到孃親了,這會乖乖地在蔡姐姐旁邊。

  引娘跟巧晴看着孩子們的模樣,終於知道蔡姐姐爲什麼會想回家,畢竟兩個寶寶確實很好。

  外面的人還在捱打,紀彬不打算換地方,一會就讓捕快們過來,在刺繡坊門口收拾他們。也讓遠近有想法的閒漢們看看,敢來刺繡坊裝瘋賣傻是什麼下場。

  剛剛幸好引娘反應及時,說什麼都不開門,若是真讓他們闖進去,那就不是打幾頓這樣簡單了。

  門裏的引娘還在安撫蔡姐姐,李裁縫看着心裏複雜,忍不住道∶引娘,你方纔的樣子,跟紀彬竟然有些像。

  引娘自己都愣了,怎麼就像了?

  就是處理事時都很冷靜。王大娘把剛剛燒開的水給大家沏茶,讓人感覺瞬間有主心骨。

  引娘被誇得臉都紅了,只是小聲道∶紀大哥說過,天塌不下來,再大的事,其實也是小事。若是遇到事就慌張,那是沒道理的。一切事情都會過去,一切都是暫時的。

  是啊,有時候看着眼前的事,覺得比天還高。其實過去也就過去了。

  蔡姐姐若有所思,但她現在還在擔憂另一件事。

  巧晴也想到了∶剛剛把王家老二打了一頓,你婆婆肯定把賬記你頭上啊。

  被巧睛這麼一說,周圍幾個人都愣住了。徐娘子開口道∶是啊,那你豈不是更難做。

  大家也看出來蔡姐姐夫家的情況,她相公王大老實,還愚孝嘴笨。

  這王家老二平日裏走些貓狗道,會說話會來事,娶的娘子也比蔡姐姐孃家厲害。而且俗話不是說了,皇帝疼老大,百姓疼麼兒。

  這王家婆婆也不例外,一直偏心王家老二跟老二家媳婦兒,有這樣的婆婆,公公應該也差不多。

  經過這一遭事,大家頗有些同仇敵汽的感覺,彼此更親近,更願意爲對方着想了。

  蔡姐姐嘆氣∶這次回去,左右肯定要捱罵,這次時間長些罷了,我沒事的。

  說着,蔡姐姐安慰大家∶我回去努力做刺繡,等我手裏有了私房錢,帶着兩個孩子喫小竈臺,她們說歸她們說,不管就行了。

  可在同一屋檐下,又是婆媳關係,怎麼能不管。

  巧晴下意識看向引娘,引娘笑∶誰說你要捱罵了,明明是他們要求你纔行。

  引娘指了指外面∶以爲他們挨頓打就結束了?不可能,方纔紀大哥說喊捕快跟差役過來,這些人必然會被扔到監牢裏,等着幹知縣審案。

  說到王知縣,引娘頓了頓,可在場的人都明白,紀彬跟知縣關係不錯的,上次酒坊缺酒罈,知縣都幫忙了!

  這次的事他們還佔理,知縣定然會重罰。

  不說這些,柴巧晴可是捕快柴尺的親妹妹,同僚們看在平日喫柴尺那麼多黃米酒的份上,都要幫他出這口惡氣。

  畢竟巧晴也在刺繡坊裏啊。

  至於這些人到底是打還是放,或者打了再放,打的多重,那不都是知縣老爺跟捕快們說了算?

  引娘繼續道∶若是他們待你客氣,那就說說情。若是不客氣,那關到什麼時候,什麼時候審案,看他們的態度了。

  畢竟不審案,這些人就會一直被關着。

  只要王家人心疼他們小兒子,那就要看蔡姐姐臉色。

  蔡姐姐看向引娘,眼裏透着震驚∶你比我小那麼多歲,怎麼懂得這樣多啊。

  引娘也不知道,可能是紀大哥跟荊夫子教得好?在她還沒出嫁的時候,她也想不到這麼彎彎繞繞。

  怪不得紀大哥不讓柴尺大哥過來,看着是避嫌,但誰都一樣的。

  畢竟以柴尺大哥的豪氣,他在衙門裏一向喫得開,不來最好,結果最公正,誰都沒法說。

  蔡姐姐主要拿住了這些人的短處,就能不受氣。

  當然了,這只是一時的,若想過長久的安生日子,還是要自己立起來。

  等引娘說完,巧晴已經拉住引孃的手了∶你也太厲害了,再教教我吧。

  引娘低聲笑她∶你學什麼,你又沒有公婆,對不對。這話只有引娘,蔡姐姐,巧晴聽到。瞬間羞個大紅臉。

  蔡家確實沒有公婆的難題啊。

  刺繡坊裏已經開始聽外面八卦了,反正人都已經控制住,打也打完了,乾脆把門打開,膽大的就去前面看,膽小的在門後面看。

  反正王大娘跟幾個嬸孃已經嗑着瓜子去看戲了,隨口啐口唾沫,根本就沒把他們當人。畢竟都來紀灤村找麻煩了,就該狠狠打一頓。

  這裏面只有王大尷尬,他方纔跟紀彬解釋了,解釋的時候兩腿發抖。

  明明眼前這個人比他年齡至少小十歲,表情也不是那麼兇狠,可就是讓人怕得厲害。所以紀彬一問,他竹筒倒豆子一般,立刻把事情說出來。

  王家老大道∶因爲家裏娘子幾天沒回來,打聽到她去了刺繡坊,所以我帶着兩個孩子過來,誰知道碰到弟弟還有他朋友們,說什麼都要跟過來。

  這些人手裏拿着酒瓶,一身的酒氣,說什麼都要跟着。

  王家老大趕緊勸他們回去,說自己也不去了,改日再說。可他們原本就對刺繡坊感興趣,嘴裏不乾不淨,說什麼王家老大不去也行,他們幫忙把蔡家姐姐要回來。

  這話一出,王家老大隻能硬着頭皮跟過來,一路上都在勸他們回家,還期盼着幾個人酒醒。可這酒非但沒醒,反而越來越上頭。於是就有了剛剛那一幕。

  王家老大心有餘悸,原本蠢笨的他忽然明白過來。

  自己沒捱打,不光因爲他沒犯事,更是看在娘子的面子上,否則他肯定要被好打一頓。

  這紀彬跟紀灤村的里長可不會手軟。

  聽了王家老大的話,紀彬又去問其他幾個人。

  這幾個人被打怕了,問什麼答什麼,雖然說的顛三倒四,但結果都差不多。

  這些話傳到蔡姐姐耳朵裏,心裏五味雜陳,她相公心底不壞,但這樣的性子實在讓人依靠不住。若是他強硬些,拿出家中長子的氣勢,直接把王家老二弄回來,就不會有這件事。也是他平日就如此,他弟弟根本不聽他的。

  不過蔡姐姐發現,自己似乎也是這樣的人。悶得讓人生氣,旁人看自己,也是如此吧?

  蔡姐姐暗暗握拳,把孩子們摟懷裏,倒是週五媳婦兒拍拍她手背∶你已經很好了,以後慢慢來。

  是了,週五媳婦兒都能改,她甚至把相公打了一頓,趕出家門。日子照樣都能過,她爲什麼不行。爲了孩子們,她也可以吧。

  這裏面的細微變化紀彬不知道,他看到衙門的捕快來了。

  柴尺果然聽他的沒有過來,來人十分嚴肅,名叫鄒煉,身量不高,卻厚實得很,開口道∶是你們報得官?

  接下來的事就有里長負責了,里長把方纔發生了什麼一五一十說出來。至於捱打?

  捕快鄒煉也踹了腳,冷聲道∶沒打死就行。

  這種欺辱婦女,跑人家村裏鬧事的,鄉間打死的都多。更不要說喝點馬尿就過來的,就是沒捱過毒打。

  紀彬朝捕快鄒煉笑笑,原本嚴肅地鄒煉道∶多謝幫我買的佛臺,我娘很喜歡。紀彬擺手,這不算什麼。

  就是鄒煉的娘喜佛,但想要的樣式在邑伊縣找不到,就託紀彬幫忙在春安城尋一尋,找不到也沒關係。

  這種小事,他自然隨手就做了。

  鄒煉還怕他不收錢,但紀彬不做這種事,畢竟這次不收錢,下次還怎麼來麻煩他。

  柴尺也知道佛臺的事,特意請鄒煉過來,自然是明白紀彬的意思。

  鄒煉帶的幾個差役也跟紀彬打招呼,笑着道∶你最近怎麼不去邑伊縣了,去雜貨店玩的時候也沒見你。

  紀彬指了指釀酒坊∶要我說,等你們休息了過來纔是。

  看着紀彬跟衙門的人如此熟稔,這幾個被綁住又堵住嘴的人,心裏只剩下絕望。恨不得自己今天下午直接消失了,恨不得自己什麼都沒做。可世上沒有後悔藥,他們的命運已經掌握在其他人手裏了。

  至於王家老大,紀彬設讓帶走,畢竟他跟蔡姐姐有話要說。

  紀彬看得出來,這人老實,可再老實的人,也不能連自己妻子都護不住吧。那還有什麼用處。

  如果不是因爲蔡運,他才懶得管這些事。

  好在這人只是蠢,並未無藥可救,若是換做週五媳婦兒那種,他肯定勸和離。先讓他跟蔡姐姐聊聊看,一切看當事人的意思。

  紀彬留下王家老大的意思大家都明白,捕快等人帶着其他四個人離開,紀灤村的人漸漸也散了。

  引娘讓李裁縫暫時看着刺繡坊,帶着巧晴跟蔡姐姐從刺繡坊出來,而王家老大看見這一幕,立刻走上前。

  但顯然是有些怕的,不知道爲什麼,明明那些人沒有他打他,但跟打他沒什麼區別。以至於讓他看貝蔡姐姐的時候有點害怕。

  蔡姐姐看到這一幕,心裏不是滋味,說不上心疼,只是有些可憐這個男人罷了。

  接下來的時間,就是蔡姐姐跟王家老大交談了。等聊好之後,兩人就要一起回昌伊縣。

  畢竟把王家老二都給關起來了,接下來肯定有很多事要處理。

  而蔡姐姐心裏有了主意,巧晴還說,如果她拿不準想法,就去找自己家。她母親是最最聰明的人,一定有辦法解決。

  等紀彬安排紀堂叔用牛車送他們回去,才聽引娘小聲道∶蔡姐姐剛剛罵了王家老大一頓,那人也不敢還嘴。蔡姐姐還說,你經常進,婆婆對你們兄弟兩個一視同仁,等會回家看看,你看她更爲誰着急。

  坐上回家牛車的蔡姐姐抱着兩個孩子,手裏還捏着另一件東西。那就是從刺繡坊帶過來的東西。一個簡單的刺繡棚子。

  幾根銀針,還有李裁縫私底下給她的線和布料。

  蔡姐姐背挺得筆直,就算王家老大還在身邊,她也沒有依靠的心思。她的眼淚還是那麼多,但心卻堅定得很。

  也許刺繡坊在不知不覺改變很多人的生活吧。

  這件事過去的也快。

  蔡運特意讓人送了禮物過來,感謝紀彬跟引娘照顧姐姐,還說最近王家大鬧一場。

  但蔡運去看姐姐的時候,也沒人再阻攔,那婆婆甚至還對他賠笑臉,雖然看着不情不願吧,可好歹跟之前不同了。

  而蔡姐姐臉上多了笑,沒事的時候就在做刺繡,還有巧晴給她指導,聽說學得很快。巧晴自己也做得認真,她真的很想要一匹小馬的!甚至還提前跟紀彬家預訂酒糟,她一定會養的。

  紀彬聽到酒糟兩個字都頭疼,一萬五千斤的酒糟都在釀酒坊旁邊堆着,全村人都過來取酒糟喂家裏牲畜也消耗不了多少。

  具城衙門的馬兒們也是喫得飽飽。

  就算這樣,還有大約一萬多,這個數字還一直在增加。

  別說黃桂稠酒了,就連黃米酒也在增加產量,陳掌櫃藉着黃米酒,已經打算買新房子了。

  陳掌櫃他們還一直給紀彬寫信,讓他有空的時候也去春安城一趟,大家都想他呢。

  可馬上就是八月十五中秋,紀彬這個時候哪裏走得開。

  先是給雜貨店,釀酒坊,刺繡坊的夥計們買過節了禮物,然後看着日益增多的酒糟發愁。

  不誇張地說,紀彬有點想自己養豬養羊了。

  反正後山那麼大,除了管理有點難之外,其他都挺好的。養個幾十頭羊,既能自己喫,也能賣錢。

  在紀彬要去聯繫怎麼買牲畜的時候,家裏來了個意外的客人。

  看着引娘五姐跟五姐夫的時候,引娘自己都很詫異,但看着他們手裏的東西,明顯是趁着中秋走親戚的時候有事要說。

  紀彬把人帶進家裏的廳堂,聽出他們的來意。

  宣家五姐跟五姐夫是很老實的人,之前其他姐妹擠兌引孃的時候,她也出口勸過,估計是她們兩個年齡相仿,引娘排行老六,上面就是這個姐姐。

  但是她嘴笨,不怎麼會說話,五姐夫也是差不多的人,兩人都住在堰河村,下面有兩個閨女。平日裏靠種地爲生,沒事的時候再養點雞鴨算是外快。

  他們今日來的目的,,也跟雞鴨鵝有關。

  那就是想問紀彬借錢,買些雞鴨鵝的患崽,現在是八月,也是一年裏養這些東西最後的時間了。養三個月,過年前給賣掉,到時候肉質鮮嫩,好賣得很。

  五姐夫道我們準備在堰河附近養,那裏魚蝦也多,自己家再拌點飼料,以前我也散養過,最多養了十幾只,在水邊養,各個都能養得很大個。

  爲了表明自己確實養得不錯,五姐眼五姐夫特意帶了自己養的土雞過來,看着就很神氣。

  紀彬笑∶飼料也要花不少錢,你們有打算嗎?

  五姐眼五姐夫咬咬牙,五姐夫道∶我聽說你家在釀酒,酒糟做飼料最好了,到時候能不能問你這買?

  能不能?!當然能啊!

  自己以前怎麼沒發現,五姐跟五姐夫心裏竟然是有成算的。

  借錢就不說了,要買他家酒糟做飼料,這可不是什麼佔便宜,而是合理利用資源。

  見紀彬笑了,五姐跟五姐夫心裏驟然一鬆。他們兩個也是盤算很久纔過來。

  其實四月份知道他們要建釀酒坊的時候,五姐夫就想到這件事,但是沒敢問。五月份的時候也想問,可還是不敢。

  如今聽說他們這酒精太多,要想辦法處理,五姐跟五姐夫這才提着東西過來。

  中午喫飯的時候,兩人才敢把這想法說出來。

  紀彬哭笑不得∶這酒糟放着也是放着,你們想買直接說,不是什麼事。

  當然了,紀彬也知道,他倆最擔心的還是借錢的事。其實兩人也就借了十五兩銀子。這錢對引娘來說都知道不是大錢了。

  可對普通的農家人來說,就是一筆鉅款,所以他們不敢說出來。拖了三四個月纔敢登門,還是帶着自己養的東西。

  紀彬倒是覺得這樣的態度很好,不是張口就借錢,而是真的有想法有計劃的。

  並且堰河村確實適合養雞鴨鵝,聽名字就知道,他們村子旁邊有河流經過。

  在地勢平緩的地方散養牲畜,讓這些牲畜們喫水草,喫裏面的魚蝦,然後再喂些酒糟做的飼料。紀彬這會看着淡定,但其實在流口水。

  只是現在養時間有點太趕了,若是能早點開口更更好。春夏的時候草木茂盛,那會下的蛋都比其他蛋香。

  紀彬想了想道∶若是養幾百只牲畜,那是不是還會做雞蛋鴨蛋鵝蛋生意。

  五姐夫點頭∶是打算做的,其實今年有點晚了,等明年蛋就會很多。

  看來這是真的想過,紀彬問到這,已經打算借錢了。一會讓引娘跟他們籤個契約就行。

  紀彬道;到時候生的蛋太多,就送到邑伊縣我家的雜貨鋪,裏面可以幫忙售賣。

  五姐五姐夫聽到這話,連忙放下筷子,就差給紀彬和引娘鞠躬了。竟然真的能借到錢!

  他們一定會好好養雞鴨鵝的,也一定會賺錢的!

  紀彬想的則是,這下誰都不能說他把附近肉價都喫漲價了吧。明明還帶動了隔壁村的養殖業。紀彬也不太擔心這幾百只雞鴨鵝的銷量。

  不說他家了,紀灤村其他人家今年也賺到錢了,既然賺到錢,誰不想喫好的。稍微想想就知道,今年過年的時候,紀灤村各家肯定飄着肉香。

  但還有一件事也比較重要。

  那就是過完中秋節,他要帶着柴力直接去春安城。一個是仔細瞭解刺繡如今的銷路,另一個則是躲一躲。

  借錢給五姐五姐夫的事,肯定瞞不住,接下來的時間裏,肯定不少人家都登門借錢了。還是早點跑路的好。

  若是找到引娘,就讓她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推。說錢都在他身上。

  至於自己?

  那時候估計已經在春安城了。誰也找不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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