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 87 章

作者:桃花白茶
第87章

  百姓是被王知縣跟紀彬穩住。

  可不少靠着兩邊買賣貨物掙錢的人,此時卻是不敢置信。

  畢竟春安城進出突然收費,還收的那樣高,首當其中的不止是紀彬,荊高莊那邊。而是來回兩地的車伕們。

  老薛一家如今都是做這個買賣,現在整個人都傻了。春安城裏的車伕老溫也差不多。

  畢竟來回春安城收費那麼高,以後貨物數量定然減少,這是肯定的啊。幾乎都不用怎麼想,這生意還怎麼做。

  只能說上面的命令牽一髮而動全身,春安城新刺史韋宏想掙錢,受苦的都是下面百姓。牽扯的可不止一個人。

  雖說大家知道,不是每個大臣都像譚刺史那般,可如今的落差還是讓人不能接受。

  一時間春安城民怨沸騰,特別是蘭阿巷子這邊,他們這裏全都作坊,如今來往的費用一收,每個人家裏都要白白出好多銀子。

  明明平日的稅收他們也交了的,還比一般人交的更多點。好在早有準備,否則蘭阿巷子這邊只怕要鬧起來。

  春安城這邊的人是沒辦法,只好找各個商會會長商議,總要跟新刺史說上一說。

  可平日裏人脈寬廣的酒商會的會長平老闆,似乎很不受新刺史的待見。彩帛商會的柳掌櫃倒是能說幾句話,可完全也只是敷衍幾句。至於其他商會,那就更不用說了,不想着法子要錢,那就是好的了。不少商會成員忽然想起來。

  當初他們成立商會,不就是某個官員爲了方便管理,方便臨時收錢,這纔有了商會。怎麼在譚刺史手下過了幾年好日子,如今就忘了這商會的實際情況?

  春安城各個商戶人心惶惶,只等着一個月過去,看看到底要虧多少錢,看看大家的意思。若是能過得下去,那就過吧。

  實在不行就漲價,總不能讓他們做虧本買賣。

  春安城下面其他縣城情況差不多。

  唯獨不怎麼慌亂的就是盤臨縣跟邑伊縣,算是慌亂中的異類了。

  盤臨縣的洪玉海也是拿着全縣半年的百貨,絲毫不慌張,他有紀彬的指點,也早早說了,自己這半年絕對不漲價,但是貨郎們不要哄搶,若是哄搶造成漲價,那誰也沒辦法。

  這跟邑伊縣情況差不多。

  但洪玉海那說完就說完了,身邊也就清靜了。

  紀彬這裏卻不一樣。

  自從出入春安城收費的消息傳出來之後,不少人都在往紀彬家去。

  先是柴尺等人,還有其他做買賣的,甚至連黃夫人都來了一趟。

  至於出現在眼前的車伕老薛,來得也正常。

  別看來的人複雜,但心裏想問的都是一件事。

  那就是紀彬要如何應對。

  畢竟邑伊縣人人都知道,貨物出入春安城最多的,那就是紀彬。若是紀彬有應對之策,那他們也跟着學學?

  荊高莊的荊姐也讓人傳消息,說是有空他們坐下來商議一下,作爲邑伊縣的納稅大戶,坐一起商議,肯定更好一些,紀彬自然答應。

  不過跟荊姐聊之前,車伕老薛他們一家也要安撫。

  老薛在紀彬家廳堂坐着,嘆口氣道∶以後運貨的數量是不是會減少,大約要減多少,我們也好心裏有個底。

  老薛一家全靠着大車生意,自家買了四頭牛,四輛車,自己還僱了幫手。

  親戚中也有兩三個一起做大車生意,之前的活都做不完,畢竟紀彬家裏每個月要送去春安城十五車的東西。

  全都是靠他們家的大車。

  這次春安城文書一改,誰都不知道情況。

  紀彬笑着道∶去春安城的馬車自然要減少。

  之前紀彬說過了,有些東西能不經過春安城,那就不經過春安城,這個話並未告訴太多人。否則消息傳出去,豈不是讓新刺史聽了不爽。但私底下卻是打算這麼做的。

  紀彬剛說完這話,老薛的臉又皺起來了,說實話,他以前不是個正經做事的人。

  家裏老婆孩子也不親近,自從在紀彬手底下做大車買賣之後,也被東家約束,做事也勤快不少,又因爲趕大車確實能掙錢,老薛也沒之前那麼不靠譜。

  如今他在外養家餬口,娘子在家照顧爹孃孩子,家裏井井有條,外面也風生水起。每次回到家,老薛才知道自己以前不好好幹活讓家裏吃了多少苦。

  如今日子終於好起來,他也知道上進,還送孩子讀書,怎麼就出了這檔子事。

  不過紀彬又道∶但還有一趟路,不知道你能不能走。

  現在還有一條路是從咱們邑伊縣出發,然後把貨物送到盤臨縣,盤臨縣離無仙城近,就讓無仙城的酒商會去盤臨縣取。

  也就是說,這次要改道,而且從盤臨縣到邑伊縣的距離還更短些。不過以前無仙城的人去春安城取酒,需要走三天是時間。改道去盤臨縣取,則是四天時間。必須多費一天的功夫。但這也比收百分之五的費用好啊。

  而且是出入都要收,紀彬家把酒送到春安城鋪子裏,收一次,無仙城的人把酒從春安城鋪子運回無仙城,這又要收一次。

  不然怎麼說新刺史黑心呢。

  如今送到盤臨縣的話,無仙城酒商們多走一天的路,但少交那麼多錢,也算是折中,最划算的方法了。

  老薛一聽,立刻站起來朝紀彬行禮。

  還有事做就行,不過邑伊縣到盤臨縣的路程縮短,還是會少掙不少錢的。但總比沒事做要強。

  幾番人找過來,書信又通了十幾封。終於把釀酒坊的事情搞定。

  現在還趕着收棉花的委節也多虧修明跟紀老爹還有引|娘在佳十—佳十五在紀林才能專心

  處理這件事。

  棉花的事並不用紀彬操心。

  經過跟里長的幾次商議,以後的釀酒坊變動也確定下來。

  黃米酒跟黃桂稠酒量少利潤還行,而且必須是賣到春安城的,這點還跟之前一樣,沒有變化。至於入城的費用,則有買家跟賣家一人一半。

  酒坊老陳,跟平喜樓也會幫忙出一半的錢,不至於讓他們這邊付費太多。這兩個酒都是獨家供應,那也就算了。

  但酸果酒牽扯太廣,幾十家裏面總有不願意出一半入城費的,還覺得紀彬家掙了這麼多,自己承擔也無所謂。

  最重要的是,酸果酒賣到他們手裏,確實利潤微薄,一斤酒只賺幾文錢,如果再出個入城費,那真的不賺錢了。

  這也是最讓人頭疼的。

  如此一來,似乎除了漲價別無他法。

  確實,紀彬不是不可以承擔這部分的損失,但關鍵是,人家剛出招他就讓步,以後這生意還做不做了。

  第一次就直接退讓,新刺史見他讓步這麼快,再次巧立名目怎麼辦。

  所以賣到春安城的酸果酒,必須是買賣兩方一起承擔,紀彬跟徐傑說過了,若是不能承擔,那也就不能買酒。

  如果不出意外,酸果酒在春安城原本的價格是十八到二十文,經過這件事後,一定全都是二十文,不會往下少了。

  說到底,還是買酒的人喫虧。

  可酸果酒不僅賣春安城,還有隔壁無仙城,無仙城則是按紀彬說的,他們家不經過春安城,而是把中轉換成離無仙城比較近的盤臨縣。

  這個沒有入城費,還跟之前一樣,無仙城用邊多跑一天的路,也花費不了太多的錢。

  最麻煩的是宿勤郡

  想要把酒送到宿勤郡,春安城是必須要經過的。

  所以這邊就要出個入城費,還有出城費,加起來就是收一車貨物十分之一的銀錢。

  酸果酒原本就是便宜酒,買到宿勤郡的時候,因爲路費原因,還漲價了十文左右,如今再加上十分之一的出入城費用。

  紀彬估計着,宿勤郡那邊要麼再次漲個十五文左右,要麼放棄酸果酒。畢竟這本就是便宜酒,若是花大價錢買酒,怎麼不買更好的?現代話來講,就是性價比不夠,就算還有買家,數量也會減少。

  所以統一算下來,紀彬對里長道∶從這個月開始,每個月八十萬斤的酸果酒,降低產量,降低個十萬斤左右吧。感覺應該會賣不出去。

  畢竟因爲入城費的時候,春安城的酒坊至少有一半的酒樓酒肆不再買酸果酒,宿勤郡那邊更是少了八成銷量。

  如今暫時減產十萬斤,已經是保守估計。

  里長雖然在點頭,但心裏不由得感慨。

  從釀酒坊開業之外,一直是高歌猛進,每個月的銷量一直在增加,還從未有過這種時候。但越是這種情況,紀彬就越可靠。

  不是他早就着手準備,他們這邊只會更加猝不及防。甚至當初從春安城得來的消息,也是靠着紀彬的人脈關係。

  里長想了想道;既然減產十萬斤的酸果酒,那夥計們呢?

  這話雖然說得不明顯,但意思顯然是不釀那麼多酒灑,是不是可以裁員了.,

  紀彬搖頭∶夥計們的月錢纔多少,不影響整體。

  既然他們靠了我們過日子,若是動輒就辭退他們了,,那豈不是隻能共富貴,不能共患難。再說,這些事早晚都會過去。

  紀彬心裏比誰都明白,這只是一個階段。

  而且這種日子不會長久,只要譚刺史騰出手,他就不對這些事視而不見,畢竟春安城代表了他的政績,他也不會讓自己的心血就此沒了。

  再者講,就算春安城一直如此,那不出五年內,蘭阿巷子必然名存實亡。

  到時候作坊要是能搬來紀灤村附近,那可就太好了,不過這都是最壞的打算,紀彬只是未雨綢繆而已。

  現在還走不到那一步。

  其他人雖然不知道內情,但見紀彬一點的也不慌亂,自然也就鎮靜下來。不管是邑伊縣還是紀灤村,又恢復往日的平靜。

  外面怎麼鬧,也要過日子不是?

  釀酒坊的雜事處理完,刺繡坊反倒跟往常一樣。

  主要是引娘太淡定了,每日算賬結賬,誰問她入城費的事,引娘都只是笑笑,讓大家安心做事,若是有變動都會提前講。

  所以荊姐來的時候,還對刺繡坊的安靜有些驚訝。

  要知道荊高莊的織布坊裏面可不平靜,整個村子都依靠桑農爲生,大家都在考慮,到底是老老實實壓低利潤,還是提高價格。

  但荊高莊畢竟一個莊子都做這個買賣,分到每個人手上的錢自然沒那麼多,誰願意吐出自己的利潤。

  像紀彬家的釀酒坊可以繞路售賣,但荊高莊織布坊,還有紀灤村刺繡坊,都是必須經過春安城的,繞都繞不開。

  荊姐安撫很久,這才從荊高莊出來尋紀彬引娘。所以看到引娘把刺繡坊安撫的很好,難免有些驚訝。

  荊姐來的目的,自然是問問紀彬他們的刺繡要怎麼送過去,但不等荊姐說話,紀彬就拿出一份早年的文書。

  紀彬;荊姐,你可記得桑農一行屬不屬幹經商?

  荊姐對這個自然知曉,他們當然不屬於。種桑樹養蠶,是地地道道的農業。

  等等,竟然是農,那就是說出入城的費用,跟他們一點關係也沒有?

  永義皇帝,也就是如今的聖人登基之時,就提到過農稅的事。

  古時大多朝代重農抑商並非是一句空話,按現在的話來講,很多農產品下令不收稅的。荊姐他們的荊高莊平日交稅就不多,也是因爲這個命令。

  不然邑伊縣有個荊高莊,爲什麼稅收還很低?就因爲他們是農產品啊。不像酒稅茶稅等等,那都是重點徵收對象,而農卻不是。

  荊姐忍不住道∶我竟然給想岔了,有聖人這條令在,我們荊高莊,還有你們刺繡坊出入城門都是不用交錢的。

  畢竟出入城雖說巧立名目,但也是在稅收當中,自然可以不用給錢。誰讓他們做的是農桑?

  若是強行收錢,則是跟聖人的令作對。

  這世上跟誰作對,都不要故意駁斥聖人的令啊,看看謝閣老就是個例子。

  如果不是紀彬知道有這個條例,那他們豈不是乖乖給錢了?

  他們乖乖給錢,人家春安城收錢的人也不會提醒啊!等再次反應過來,那已經給成習慣,以後不得不給。

  荊姐實在沒想到,這件事竟然這麼輕而易舉地過去。

  其實不怪荊姐沒想到,而是許多惠民政策大多數人是注意不到的。

  畢竟很多人覺得朝廷衙門離他們太遠了,就算有些好政策,他們也沒有渠道知曉。

  但紀彬不同,紀彬就喜歡扒文書漏洞,就愛扒扒律法看看條例。更別說謝閣老還在身邊,很多文書可都是經他手纔出來的。

  當然了,雖說刺繡坊在南軍國的律法裏也屬於農,也不需要多交稅。可他每個月還是按商稅交錢給邑伊縣的縣衙。這也算他跟縣衙知縣,主簿的默契了。

  那邊知道他不用交,他也曉得不用交,可多交是好事,也就一直這麼默契下去。

  不過昌伊縣這邊,是他願意主動交錢。跟春安城那種完全不同。

  所以紀彬拿出的態度也完全不同。

  都說做生意的人要長几十個心眼,這可一點都沒錯。什麼利潤可以讓,什麼利潤不能讓,全都是有說法的。

  等送走荊姐,紀彬知道這事差不多定下。

  但也跟荊高莊那邊約好,新條例實行以來第一次送貨物,紀彬跟荊姐都要跟着押車,不管發生什麼,他們當東家的,都要心裏有數。

  不過紀彬看看引娘,他準備帶引娘一起去瞧瞧。到時候也觀察一下,春安城那邊到底怎麼個收費法。

  現在是七月十號,等到二十號的時候,荊高莊跟紀灤村的貨物一起運往春安城看看情況。也爲整個昌伊縣的商戶們探探路。

  這消息迅速傳出,不少人都等着紀彬這邊的消息。

  不知不覺中,邑伊縣的商戶似乎都拿紀彬當主心骨,總覺得跟着他做事總沒錯。

  而且這件事一出,就算不認識紀彬的人去找他拿主意,他也是誠心幫忙,對人對事不說熱心,但絕對不冷漠。

  如此性格好品格好的人,誰會不敬佩呢。

  再說了,紀彬這次表現出來的淡定從容,都看了不心生震動。瞧瞧人家,還沒十九的青年人,如此氣度不凡,誰不誇呢。

  反而是深花坡裏養着花的謝閣老聽到村裏人這麼誇紀彬,笑着說了句∶殺雞焉用牛刀。這話大多數人聽不懂。

  唯有在謝閣老身邊認真識字的劉冬好像明白什麼。

  這位老者的意思難道是,紀東家特別特別厲害,這種小事對他來說不算什麼?

  但劉冬在老者面前是有些敬畏的,根本不敢多言。不知爲何,總覺得這位老者非常不同。

  在謝閣老眼裏,紀彬的才能遠不止於此,雖說春安城新刺史韋宏的手段髒了些,但不是不能應對。

  對紀彬來說只是麻煩些,但不至於傷筋動骨。

  可整個邑伊縣的人都如此信任他,還是讓謝閣老心裏感慨。自己十八十九的時候好像剛考中榜眼?也沒紀彬這樣穩重啊。

  在紀彬的帶動下,還有王知縣暗中支持下,整個邑伊縣已經恢復正常。其中王知縣還知道了一件趣事。

  那就是跟他一樣都是知縣,今年卻調到春安城當官的同僚,如今的日子可不好過。不是每個長官都如譚刺史那樣好說話,他們在春安城當官,卻不如當知縣的時候自在。再說那個新長官韋宏是個不着調的,又貪婪的,他們爲了打點韋宏身邊的小吏們就出了不少血。如今看來自己留在邑伊縣反而是好事。至少自在啊。

  越是這樣,王知縣就越珍惜現在的日子,對治下商戶百姓更好了些,如今也有些清名在外,在整個宿勤郡官場上都有些名號。

  也因爲這個清名,所以想動他的人也要考慮清楚,是不是真的不要名聲了。王知縣深知上面的想法,既不討好,也不疏遠,管好自家邑伊縣就行。

  這也是邑伊縣恢復很快的原因之一。

  至於紀彬暗中過來說的,蘭阿巷子有作坊想搬至邑伊縣?這還有什麼好說的,搬,只要搬,那就歡迎。

  當然這事要慢慢來,不是說搬來就搬來,王知縣反正是不急的,反正紀彬家的倉庫還有貨啊。

  春安城突然收出入城費的事算是暫時不着急,等到七月二十那會,紀彬送貨的時候看看情況再說。

  還有春安城的雜貨店分店,也要重新安排一下,那邊突然少了很多事,估計現在還不適應。但那個店紀彬也不準備撤,就算暫時沒事情做也無所謂,正好給夥計們放個假,想回家的還能回家探親。

  只能說紀彬的樂觀精神,都能感染一批人。

  不過感謝紀彬的,自然還是整個邑伊縣,包括盤臨縣的貨郎們。

  如果不是東家未雨綢繆,那他們手裏的東西都要漲價,一件東西漲價還好,要是全都漲,那東西就賣不好了。

  當初紀彬他們反抗李老二,不就是因爲漲價的事了。

  可有紀彬這個定海神針在,他們剛開始恐慌,然後恐慌就結束了。這讓人如何不感激。

  反正出入城費的事可以暫時放下。

  另一邊在詹明,紀老爹,引孃的協作中,棉花終於收穫結束,當然還有焦十一跟焦十五幫忙。雖然紀老爹馬上要安排人繼續收麥子吧,但這邊終於收完了啊!

  今年的棉花產量比去年高了些,畢竟焦十一跟焦十五都在,今年也更有經驗了,差不多一畝能收穫兩百斤籽棉,皮棉的話還要等剝籽之後再稱重。

  但按照焦十一的預估來說,今年紀彬這四百畝田地,應該有十二萬斤籽棉,可以售賣的皮棉約莫是四萬兩千斤左右。

  籽棉比去年多了一兩萬斤呢。

  同樣的地,但不同的經驗,伺候出來的產量肯定不同。

  比如隔壁黃夫人家的三百畝棉花地,畝產也只在兩百斤左右,一畝都低了五十斤,可見其中差別。

  沒辦法,誰讓他這兩個焦家人呢。

  他們兩個手裏還彙集了整個南軍國焦家人的種棉資料,肯定能摸索出更多東西。這些資料經過他們手,又被紀彬祕密送到謝閣老那邊。

  謝閣老不愧是曾經的榜眼,他編書的專業度,可比紀彬強太多,但謝閣老完全按照紀彬設想的來做,可以說非常尊重紀彬的想法了。

  按照謝閣老預估,這本事無鉅細的種棉書會在十一月正式完成。此書一出,就是天下百姓的福音。

  沒錯,謝閣老給了這本書如此高的評價。

  畢竟棉花一出,禦寒能力大大增加,就算是爲了打仗,那也是好的。這麼好的東西,又有這麼好的書。

  不出十年,說不定南軍國各地都能看到棉花。這難道不是天下百姓之喜?

  暫時拋開這些事。

  整個邑伊縣都在爲收穫棉花的高興。

  別忘了,當初紀彬家可是賣出了七萬斤的棉花種子,足夠兩萬八千畝荒地種的。按最低的產量來說,也能產出百萬斤棉花,足夠整個邑伊縣用,還能多出來。畢竟現在用棉的手法比較粗糙,各家各戶是用不了多少的。

  反正不知道南軍國其他地方怎麼樣,他們邑伊縣沉浸在棉花的海洋裏。想必只要沒有外來人干涉,他們邑伊縣的棉價會低到讓百姓們淚目。但各家到底怎麼用,怎麼賣,其實心裏是沒底的。

  也不知道從誰開始,又去登紀彬家的門了。

  好像是先從黃夫人家?

  黃夫人過來有兩個目的,一個是跟紀彬商議一下棉價,第二個是問問紀彬,今年還會不會把棉花賣到江南那邊,如果賣的話,她家的棉花能不能捎帶過去。

  黃夫人還說,她家可以給到兩成利潤。

  這未免也太上道了。

  引娘都私下跟紀彬講∶黃夫人也太厲害了,而且變臉好快。

  紀彬笑∶做生意的大多如此,不用在意他們。

  引娘反而看看紀彬,認真道∶紀大哥就不是這樣。

  見引娘說得可愛,紀彬故意逗她∶我是什麼樣?

  紀大哥人很好。引娘剛說完,紀彬立刻捂住她的嘴,小聲嘀咕,怎麼還發好人卡。

  好人卡?

  紀彬清咳∶就是說,如果想拒絕一個人表白,但又沒有好的藉口,就會說,你是個好人,可我們不合適。

  說完之後,引娘臉頰瞬間燒紅∶不會。

  紀彬已經拿起紙筆,隨口道∶什麼不會?

  紀大哥表白的話,我肯定不會拒絕啊。引娘說完,眼睛亮晶晶的,但並不躲閃,看得紀彬手心出了些汗。

  紀彬低笑了聲,拉着引娘坐到自己身邊∶是嗎。

  剛說完,就見旁邊狼大狼二齊齊看向他們,好像在奇怪他們的動作一樣。

  完了,紀彬老臉一紅,趕緊把人放開。狼大狼二還挺礙事!

  反正等黃夫人登門之後,不少種棉的人家也上門了,都是想託紀彬幫忙售賣。這自然沒問題,紀彬詹明都願意掙這份錢,畢章兩成利潤,這可不少啊。

  但是紀彬也提前說了,他們邑伊縣賣棉的價格可能不會虛高,甚至會比周圍城裏都低,不過可以保證把棉花全都賣出去。

  如果接受這一點,那就可以讓紀彬詹明幫忙售賣。

  提前說這件事,也是怕宿勤郡這邊棉花價格喊得太高,讓自己縣城的人心裏不舒服。可紀彬卻明白,喊得太高,就會引來亂象,有亂象,太子就會把目光看過來。

  太子在汴京整治棉價,只是沒騰出手來,也是看在去年宿勤郡這邊棉價正常,所以關注不高。若是今年搞個高棉價出來,估計太子詔書立刻飛過來。

  以紀彬對太子的瞭解,這種情況十有八九會發生。

  紀彬以爲自己這麼說了之後,邑伊縣種棉的百姓們會遲疑,可沒想到大家還是一股腦的送過來,話裏話外就一個意思。

  你可是紀彬啊!我們肯定信任你!

  當初棉花種子都是你低價賣給我們的,我們還說什麼呢。

  最近一段時間,其他縣城的百貨價格都在漲,只有我們邑伊縣很穩定,我們當然知道是爲什麼。

  對啊!交給你,我們最放心了!

  紀彬自己都沒想到,邑伊縣的百姓竟然對自己信任到這種地步。畢竟這可不是小錢,雖說有些人家只送來十幾斤,但也不少了啊。

  大家的信任,對紀彬來說也是一種鼓勵。

  不過這會也要拜託徐木作幫忙多做些箱子好裝棉花,不然棉花都沒地方放。去年徐木作家做箱子也是有經驗的,今年自然動作迅速。

  各家的箱子錢先由紀彬詹明幫忙付,等到棉花賣完,這些錢再還回來,都是一樣的。

  從七月十號陸陸續續有人問紀彬收不收棉花,到七月十七,整個邑伊縣有過半的人都說要把棉花拉過來,全都是託紀彬售賣。

  倒是去年跟紀彬合作的幾個棉商,只有一家姓孫的人家,還是約定好給紀彬,也是按照昌伊縣這邊的慣例給兩成利潤。

  其他棉商大約都有賣出,不再跟紀彬聯繫。

  這也沒什麼,紀彬詹明本就沒想把生意做得太大,如今事情多,低調最好。

  但現在只是口頭約定,畢章各家剛把棉花收下來,還沒去籽呢。

  紀彬看着大家手動去籽,少數人在藉助簡單的工具,不由地想到棉紡車,就算有最低端的棉紡車,效率也會大大提升。

  倒是荊高莊有類似的工具,說不定可以去借幾輛過來。

  只是他實在不知道棉紡車的構造,否則要是能改進一下,說不定會讓周圍人受益。

  不誇張地說,整個邑伊縣無論老幼,如今都在加緊去籽,畢竟送棉花的船在八月二十出發。他們趕在八月五號之前,要把棉花送到紀彬家裏。這纔有加緊打包,從盤臨縣經過,然後再去無仙城。

  這些時間都是紀彬交代過的,誰都不能更改,否則就要錯過時間了。

  因爲這裏的棉花太多,隔壁縣的人也過來打工賺錢,當然也有手腳不乾淨的,想要偷偷帶一團回去。

  誰料邑伊縣的人鄙視不說,還直接講了。

  他家的棉花賣得又不會太貴,你們做個七八天的工,不僅有工錢,我們還會送你一兩,何必小偷小摸。

  這話說得人臉上發燒。

  不過也在好奇,他們邑伊縣的棉花到底買什麼價格啊,爲什麼送人都不心疼的。

  沒記錯的話,去年兩千文才能買一兩。

  雖然價格相比前年來說已經很低了,但他們還是買不起。

  他們來邑伊縣做工一天才能掙四十文,送他們一兩棉花?這是不是太誇張了。

  但對於邑伊縣百姓來說,他們隨便種幾畝,手裏都能有十幾斤棉花,給做工的一兩二兩的倒也不是什麼事。

  主要是手頭寬裕了,對人也會更寬容?

  不管怎麼樣,現在的邑伊縣在其他人眼中,那就是最理想的縣城。

  物價經了波瀾也不沒有大幅提升,還能有棉花這樣的好物件,人人出門都能做工,多好啊。

  邑伊縣差點都被叫棉花縣。這名字也怪好聽的。

  不過棉花到底賣什麼價格,邑伊縣百姓們還不知道,反正紀彬說了,本地棉花不會太貴,大家留好自己家用的,或者便宜賣的,剩下的再給他們。

  而且紀彬也鼓勵大家多留一點,說不定以後還有用處。

  反正現在紀彬的話特別管用,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如果人家不聰明,能有這樣的家業嗎?最重要的是他也心善啊。

  這種名聲都是一點點積累下來的,整個邑伊縣誰不知道紀彬對夥計們好,月錢高,福利也讓人羨慕。

  收酸果的事,更是讓不止邑伊縣的百姓們收益。還有便宜賣棉花種子,正常價格賣百貨。這些事大家都看在眼裏呢。

  不然會放心把那麼貴重的棉花給紀彬詹明,讓他們代爲售賣嗎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反正等着紀彬給他們說價格就行,大家都對他莫名信賴。

  畢竟棉花這個東西太新鮮了,對這種新鮮事物,很難有人敢說什麼。人家紀彬卻不同,早就開始售賣棉花,還有自己熟悉的買家,所以都信賴他。

  其實紀彬也在等,周/V公子還是沒設給回信,不知道那麼情況怎麼樣。

  倒是詹明在宿勤郡的朋友告訴他關於周家的事。

  之前就說了,周小公子是周家嫡孫,但卻是小公子,可見按照嫡庶長幼來說,怎麼都輪不到他管家,也就是藉着他爹長房嫡長子的名號還算勉強控制住局面。

  當時周小公子掌權,雖然身體不好,卻能把握時機請來焦家種棉,又因爲棉價給的好,讓整個宿勤郡都在誇,藉此周家地位上升了些。

  可上升也是周家地位上升,他周小公子卻不見得有好處。

  這事就要從去年說起了。

  去年定好棉花價格,紀彬詹明沒那麼多拖累,迅速帶着去好籽的皮棉去江南,行動之迅速讓周小公子可太羨慕了。

  到他這裏,就變成幾方混戰。

  周家七房的人,誰都想去江南送棉花,又以周小公子身體不好,不能長途跋涉爲由,不讓他上船。

  最後在他爹的說服下,確實是長房的人出去。可去的人卻是長房庶長子,也就是周小公子的庶兄。在周小公子他爹眼裏,兩個兒子都是他家的,誰去都一樣。但在周家庶長子跟周/小公子這,那就是天差地別。

  反正各家攪渾水的情況,還是周家庶長子帶着幾十萬斤的棉花出發,原本按照周小公子的意思,已經比紀彬他們晚出發了,到時候四幹文,三千五百文一兩都可以售賣。

  反正到手的錢都是鉅額財富。只是賺多賺少的差別。

  爲了一年的暴利毀了宿勤郡周家的名聲不值當。

  誰知道周家庶長子見周小公子出了種棉的風頭,怎麼肯按照周小公子說的做。恰好又遇到禹王在江南攪局,人家賣六千文一兩,五千五百文一兩,他也跟着賣。還真讓他踩到狗屎運給賣出去了。誰讓他去得還算早,價格也不算太離譜?

  等周家庶長子揣着比周小公子預估價高兩千文的價格回來,立刻壓了他一頭。氣得這位周小公子差點吐血。

  今年種棉又是一番爭鬥,可是因爲周小公子去年估價太低,周家覺得利潤不夠豐厚,覺得他不夠大氣,這次合起夥勢必要賣個高價。

  所以把周小公子拋開,跟那周家庶長子混在一起算計他。

  縱然周小公子聰慧無比,可這雙拳難敵四手,在周家也是處處受限,氣得他身體一直不算好。

  這事雖說是詹明朋友道聽途說,但估計有八分是真。

  紀彬只能感慨,若是大廈將傾,就算家族裏有個聰明絕頂的人,也是扶不起來的。畢竟一個人在向前,後面幾十個人拖後腿,氣都要氣死了,還做事呢。怪不得周小公子的信遲遲沒有送到,說不定還在跟家裏鬥。好好的聰明都浪費到這種地方,也是可惜了。

  不過紀彬卻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周家庶長子把棉花價格賣高,就是蹭着禹王作妖的結果。可是今年太子要整治棉價,若他家還把棉價拔高,那這周家?紀彬卻有些不好將這個猜測說出來。

  畢竟他能怎麼講,他能說自己跟太子,還有謝閣老有交談,知道些內情嗎。如果周家庶長子在賣棉花的時候,跟禹王的人搭上線,這也是極有可能的。

  紀彬眉頭微皺。

  如果說周家庶長子跟禹王的人搭上線的,這就可以解釋,爲什麼以周小公子的能力,卻沒能將周家權勢奪回來。

  這裏面定然是有什麼強有力的勢力,至少對周家來說是這樣的。

  那就是說,今年的周家的棉價,可能會跟汴京那邊看齊,那邊讓他們賣多少,他們就賣多少?而跟隨着周家的其他棉商,也會聽周家的定價。

  如果是這樣的話,紀彬眼睛閉上,看向詹明,把詹明都看毛了。

  怎麼了?你表情爲何如此嚴峻?詹明總覺得紀彬的眼神不同。

  紀彬開口道∶咱們定的那艘船,能不能提前走?

  詹明想了想∶若是多給些錢,自然是可以提前的。

  紀彬道∶加快速度,在周小公子給我們來信之前,立刻帶着孫家的棉花,還有昌伊縣的棉花前往無仙城。然後立刻出發。

  詹明有些不解,爲什麼這麼聰明,是紀彬知道什麼了嗎?

  事到如今,紀彬只好透露一星半點。

  我懷疑今年宿勤郡的棉花會奇高,甚至會跟去年江南的棉價差不多。

  詹明皺眉∶這怎麼可能,今年宿勤郡種棉的人翻了不止一倍,只可能降低。

  那若是掌握棉花的人,想要提高呢,因爲自家是種棉大戶,又是當地望族,就帶着其他人一起拔高?死都不降?紀彬緩緩道,若是他們也找我們一起拔高,那又該怎麼樣。

  詹明還沒回答,其實一起拔高,頂多是賣出去的棉花不多,但掙錢還是能掙錢的。雖然他不願意掙這份黑心錢,卻不至於讓紀彬臉色這麼難看吧,這其中肯定還有原因。

  紀彬道∶若是我知道,朝中有人已經暗中出手,準備整治惡意擡高價格的棉商。但凡捲入擡高棉價這件事裏,只怕都不會有好下場。那你說,我們要不要趁着周家的信到來之前,趕緊先走?

  詹明睜大眼睛,坐得筆直。

  不敢猜朝中有人,那是什麼人,緩緩道∶是誰要出手?

  紀彬看了看北方,開口道∶太子。

  太子?!

  因爲棉價太高,太子要整治?!

  詹明雖然不明白其中的因果,可紀彬卻是再清楚不過。

  如今禹王的人手都估計已經伸到宿勤郡,跟宿勤郡種棉大戶周家聯合起來,就是想控制這邊的棉價。

  若是真的聯合起來,那就是太子重點打擊對象啊。

  自己要是被周家脅迫着賣高價,或者他們誘惑了邑伊縣百姓們一起賣高價。那他在太子那豈不是成了兩面三刀,兩頭下注的人。

  所以必須讓詹明提前帶着棉花離開,反正他們邑伊縣也就一百多萬斤的棉花,總體影響不了大局。

  總比周家來了,自己要強硬不漲價來的好。

  能溜則溜,就說詹明帶着價格已經走了,大家也沒辦法,總不能給船上的詹明打電話吧?詹明到了松江府,就講自己跟合作伙伴說好,不能更改契約,也有可扯的地方。

  也許這就是周小公子遲遲不來信的原因?就是想讓他們自己定價?紀彬越想越有這個可能。

  紀彬還要解釋,但詹明已經起身∶我立刻收拾行裝,你這邊也催促邑伊縣百姓趕緊送來棉花,我即可出發。

  只是咱們這棉價,要買到什麼價格?

  紀彬閉上眼,整個邑伊縣的棉花一共是一百四十萬斤,還有孫家的五萬斤。

  百四十五萬斤的棉花,去年可以買到五千五百文,這還算賣得便宜。

  那今年呢?

  紀彬深吸口氣∶按照兩千文一兩的價格賣,直接拋售,到了松江府之後不要多聊,只管悶頭賣完。

  兩幹文?!

  這豈不是比去年宿勤郡這邊價格還低?雖然還能賺錢,但直接腰斬?!

  只怕買棉花的人都要想想他們是不是騙人吧?還有邑伊縣的百姓,他們不會鬧嗎?

  紀彬直接道∶接下來的局勢你且看吧。

  那些惡意擡高棉價的人,等着他們的,只怕不止是牢獄之災。

  所以他們的棉價越低越好,才能在渾水中明哲保身。

  詹明鄭重點頭。出發,立刻出發。

  不過紀彬是怎麼從有限的信息裏捕捉到這麼多東西?在他看來,他朋友那封信完全在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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