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第 127 章

作者:桃花白茶
第127章

  紀彬說完這句話,第一個響應的就是詹明。

  詹明雖然不知道紀彬的深意,但立刻道∶我家也有一萬七千斤棉花,也送給將士們!

  兩人說完,在場的人更加沉默,,特別是程知縣他們。

  作爲在邊關駐守過的兵士,他們最明白嚴寒的苦楚,如今,如今百姓們也是明白的。這些棉花能賣多少錢,他們心裏有數,所以只講先賒賬,回頭他們可以還。可現在要送給他們?在場的人誰會不感動。

  幾個鐵骨錚錚的兵士們,眼含熱淚,恨不得現在就投入戰場。

  而第二天的紀彬生辰宴上,原本因爲邊關打仗的事,變得沒那麼熱鬧。

  可在紀彬說完捐棉花的事之後,不少人都有些疑惑。

  紀彬看着來赴宴的衆人,認真道∶如今邊關寒苦,將士們又在爲南軍國百姓作戰,若不是他們,我們怎麼會有如此安穩的日子。

  雖說他們遠在邊關,跟我們看起來好像沒什麼關係,可是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邊關糧草充足,只是缺這棉花。

  棉花畢竟是新鮮產物,價格極高,想必這事大家也能明白。

  但對別人來說極高的東西,對我等來說卻不算什麼,一家捐出一兩,一斤就行,一兩棉花就能救一個十七八歲兵士的命!

  我們能安穩在這裏赴宴喝酒,靠的不就是他們嗎!

  紀彬這話當然是八分真心,他又道∶相信汴京聖人跟太子,也會欣慰我等的做法。

  這句話讓駱家人,李家人,以及來赴宴的如意樓柳掌櫃一愣。再有就是早就明白紀彬此番動員原因的詹明。

  昨天送走千恩萬謝的程知縣等人,詹明已經做好聽紀彬解釋其中原因。

  等其他人走了,紀林這纔對娘詹明說了聖人要召見他的事。

  這話一出,讓兩人齊齊愣住。

  召見紀彬?這是做什麼?

  紀彬當時苦笑∶我就是不知道做什麼,心裏纔不安。我就怕讓我做官。

  這話說得真心實意。

  像萬秀才,王知縣等人那是搶着要做官。

  可紀彬不成,紀彬若是做官,不說家業心血會成爲別人眼中釘。還有他靠走商起家,又跟家中父親繼母不和。可以說處處都是雷。

  如今山高皇帝遠,他在這自然沒什麼。

  真到了汴京,那就沒這樣自在了。

  若命運掌握不到自己手中,他是不會做官的,即使坐上首輔的位置,也會仰人鼻息。

  所以紀彬不願過去。

  可不做官,似乎又會觸怒天顏。

  甚至不僅是聖人,還有太子,他不能依靠着別人的良心活,隨時擔心對方可能轉變心思。如此一來,他就需要保命的東西。

  紀彬挑選的,便是名聲。

  這名聲說起來平平無奇,可名聲到了一定程度,有名聲的人則成了名士。

  天下名士若有損傷,那會有萬幹人討伐。即使是聖人,也要顧及這一點。紀彬不想做名士,但不得不做名士。

  他在興華府做的事,肯定會一件不少地傳到聖人耳朵裏。再傳到汴京朝堂中。

  有時候要麼沒名氣,要麼名氣大得讓別人動不了你。

  拋開這些來說,紀彬接觸過太多在邊關打仗的兵士,不說柴力魯石等人,也不提程知縣等人。

  只講一件事。

  夏陽壩夏大娘的兒子。

  那個紀彬從未見過,但見過書信的保義校尉,如今應該已經升職,具體職位紀彬不清楚。但他在邊關已經六年了。

  從紀彬頭一次見到夏大娘,她自己在家中,只有見到小貨郎才能幫她念信。那時候是永義十四年十月份,當時夏校尉已經在邊關兩年。

  如今永義十八年九月底,又是四年時間過去。

  依舊是夏大娘自己在家,雖說有幾任知府照顧,但這怎麼比得上親生兒子。

  她的兒子在戰場上廝殺,纔有了他們現在的安穩。

  紀彬跟這位夏校尉從未見過,可從他身上,卻看到萬千兵士們的縮影。有了他們,纔有了今天的日子。有了他們,才能在家辦什麼宴會。

  再有上個月在興華府過中秋。

  宗輪將軍雖不說,但聽周圍人言語,就能明白這位大將平日裏都在做什麼。他遠在興華府,也還在思慮邊域。

  那關外的正赤部落狼子野心,剛知曉興華府有亂,知曉宗輪將軍離京,立刻進攻邊域。這肯定不是巧合,而是隨時準備喊打喊殺。

  有這樣的惡鄰在身邊。誰又能睡得安穩。

  邊關的百姓們過得貧苦,主要就是因爲這些惡鄰。小股敵兵不斷騷擾,豺狼野心昭然可見。

  搶的不止是南軍國百姓們的糧,更是他們的命。

  如今邊關商路不通,也是因爲這些隨時準備撕咬南軍國的番邦人。他們視南軍國是隨時可以啃噬的肥肉。實在可恨。

  所以紀彬在聽到程知縣要借棉花的時候,第一個想法是送。

  說句自大些的話,他不缺這些棉花。甚至不缺錢。

  甚至沒錢了,都能再次白手起家。

  可邊關的將士們缺,他們就缺這一兩二兩,一斤兩斤的棉花。

  若他損失的是錢財,而將士們保住性命,那就是值得的。

  當初他頂着險阻救了謝閣老,他不後悔。如今說出棉花送將士們的話,他依舊不後悔。

  紀彬看着衆人,只聽先響應的,竟然是如意樓柳掌櫃。

  柳掌櫃道∶既然是這樣,那我們如意樓捐出布匹,用來給將士們做棉衣。

  荊高莊自然也會捐贈。荊夫子在荊姐耳朵邊說了幾句,這邊也是直接開口。

  有了他們帶頭之後,在紀彬生辰宴上的商戶衆人陸陸續續開口。這場面讓程知縣都給嚇到了。他站起來朝衆人作揖。

  明明他纔是官員,但此刻卻朝百姓們行禮。

  諸位的恩德,將士們會記住,朝廷會記住,聖人跟太子,也會記住的!

  一時間,不少人都被這種場面感動。

  接下來幾天,更多人被這次生辰宴上的事感動,特別是紀彬的一番說辭,而且他跟詹明都捐了一萬多斤的棉花,跟他們倆相比,他們捐的一點點自然不算什麼。

  大家捐來的棉花堆放在紀宅倉庫裏,布料也在這裏面放着。

  程知縣看着這些陸陸續續送來的物資,立刻給汴京那邊寫信,他一定要把紀彬做的這件事稟告給聖人,告給太子。

  讓所有人都知道紀彬做了什麼!

  不僅如此,在引孃的帶領下,刺繡坊的繡娘們暫時放下手裏刺繡,而是開始縫製棉衣。她們想在程知縣等人去邊域之前,至少做五百件棉衣,全都讓程知縣帶過去!剩下的再有詹明運送,儘量用最快的速度運過去。

  如果放在以前,邑伊縣百姓們都缺衣少食的時候做這種事,肯定沒人響應,可現在不同,現在的邑伊縣棉花產量已經佔整個宿勤郡一半的產量,不說家家戶戶都有錢吧,那也是比春安城許多人都要強的。

  所以這個號召在邑伊縣,特別是在紀灤村,非常管用。

  不少人都來義務幫忙,男子運棉花,女子縫衣裳。全都是送給邊關將士們的!

  有人保家衛國,有人縫製冬衣!也算各司其職!

  剛開始大家還爲邊關大敗擔心,現在不擔心了,他們要去幫助邊關戰士!

  這種奉獻讓所有人心裏都暖暖的,什麼時候,他們也能幫助其他人了。也能幫助將士們了?

  在整個邑伊縣行動下,不由得帶動了春安城很多人,不少人雖然不能親自到邑伊縣,但拜託車伕老溫他們,把自己捐的棉花帶過去。

  不管捐多少棉花,那都是心意。

  這棉花對宿勤郡以外的人來說貴重,但對自家種棉的人來說,不過一小團的事。一時間,老溫也是無比感動,他家雖然沒種棉花,但卻能捐些舊衣料。這東西也是好的,舊日衣服拆拆洗洗,就能縫製冬衣!只要能保暖,程知縣他們怎麼會嫌棄呢!

  程知縣原定十月三號出發,可因爲冬衣的事等到五號才準備走。

  程知縣,江志,烏革,又帶了十幾個兄弟,他們準備直接去邊域。

  原本應當是輕裝簡行的,可現在每個人帶了許多東西,這些東西無一例外,全是棉衣!

  還比預計的五百件要多了兩百件。

  沒有人嫌棄棉衣厚重,也沒人嫌棄這會耽誤他們的行程。他們所有人心裏只有感激。

  他們所有人都覺得,爲這樣的百姓戰死在沙場上也是值得的!

  可這話一說,立刻被周圍人拍了幾下,不能說這種話!每個人都要平平安安地回來!

  由紀彬這裏發起,商會開始發酵,整個邑伊縣都被動員起來。周圍所有城鎮都震驚地看向邑伊縣。

  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縣城,近幾年怎麼如此出風頭。

  在明白他們爲什麼願意爲邊關將士捐東西的時候,宿勤郡低調了一年多的周家忽然放出消息,他們家也要學紀彬,學邑伊縣,爲邊關將士們捐物資。

  他們家也是種棉花的,一口氣拿了一萬斤棉花出來,不僅如此,還有一百匹布料,全都用來做棉衣!

  他們周家已經開始趕工了!

  一起趕工的,還有興華府船運駱家,船廠李家。

  更有於千萬萬的百姓也被感動,捐!有棉花的捐棉花,沒棉花的捐舊衣!

  此起彼伏的浪潮中,紀彬這裏儼然成了捐贈中心。

  先是邑伊縣帶動起來,接着是春安城,然後是整個宿勤郡。連無仙城那邊也在響應。

  紀彬知道,這一切的原因不光因爲他。

  還因爲南軍國百姓的愛國心,也因爲大家享受和平的來之不易,更明白這些好日子是怎麼來的。而且之前邊關大敗的消息,可是傳遍整個南軍國。羣情激奮,這可不是說說的。-邊是徵兵,一邊是大敗。

  再有紀彬這個有名望的人出頭捐棉衣,大家的情緒不就被調動起來了。

  沒人想要戰爭,但南軍國的人也不怕戰爭,既然敵人來侵犯,他們一定要把敵人打回去。這樣才能保護自己的家人孩子,才能保護這塊生養他們的土地。

  十月初五,看着程知縣等人帶着棉衣離開,紀彬目光幾乎成實質。

  如此,還是不夠的。

  他們整個邑伊縣,除了他跟詹明的三萬四千斤之外,剩下的加起來約莫六千斤。四萬斤的棉花,可以做三斤重棉衣差不多一萬三千件。這個數量太多,而邊域那邊需要的又緊急。

  紀彬當機立斷,讓引娘把之前藏好的錢拿出來,人手不夠,那就僱人,布料不夠,那就買布料。既然做了這件事,那就要做得最好,做得漂亮。

  他手頭的百萬兩銀子雖然多,但若能用百萬兩銀子買來一個好名聲。相信不止有他一個人願意花這個錢。

  看看宿勤郡的周家,周小公子還給他寫信,同樣是這個想法,還在跟他商議,他那邊三千多件棉衣怎麼送,他們如果一起送的話,路上損耗還少點。

  紀彬也知道,如今周家勢弱,他這邊還有熟悉邊域商路的詹明。不出意外的話,這些棉衣會起送過去。

  如今是來不及趕製棉被,但棉衣做得厚厚的,也能保暖用。

  不止是宿勤郡周家幫忙,在知道紀彬要買布料的時候,如意樓柳掌櫃還送來消息,他們東家說了,他家的布料全都按成本價的一半給到紀彬。

  算着兩家一起捐贈。這下,布料也是不愁了的。

  唯一需要的,那就是立刻開始縫製。

  現在是十月份,想要在十一月份,十二月份把棉衣送到邊關將士們的手中。那就要立刻行動。

  紀彬的撒錢時間開始,他出材料,縫製一件棉服還需要五十文的工錢。這錢已經是大家便宜給的了。

  不止是邑伊縣的百姓在做,也不知道刺繡坊的繡娘們在做。

  如果這個時候有外鄉人來到春安城,興華府,宿勤郡,邑伊縣,就會發現家家戶戶都在縫製棉服。

  有能力的人戶自己縫製,然後捐到紀彬手中,沒能力的捐舊布舊棉花也行,再沒錢的,你可以去接活,幫忙縫製棉衣啊。

  此時的男人也在縫製,都是有力的出力,有錢的出錢。

  興華府,春安城,乃至邑伊縣的景象,實在震撼了太多人。

  隨着紀彬發往魯地,發往江南,發往汴京的信陸陸續續被人收到。

  在紀彬的倡議下,魯地焦家,江南徐顧景三家,汴京謝家譚家平家,都開始民間自發縫製冬衣。江南那邊是沒棉花,但他們有布料啊。

  大批布料陸陸續續送往邊域,每一塊布料都會找到屬於它的棉花,估計會跟焦家的棉花匯合。汴京這邊產棉大戶也很多。特別是這裏可是京都,更需要賣好。之前因爲棉花開罪聖人的,此時搶破頭要奉獻。

  各地的捐棉熱突然興起。

  這是一種悄無聲息的力量,這是一個國家的力量,也是百姓們的力量。

  雖然處於旋渦中心的紀彬明白,這事不是他一個人的功勞。

  先是平安了那麼多年,忽然傳來大敗的消息,對戰火的恐懼印刻在所有人的心中。這事傳出來,百姓誰都不安穩。

  特別是邊域的事還不受他們控制,自然驚慌失措。

  可如今找個事情做,他們雖然不能打仗,但他們可以捐錢捐物。有了事做,人心就能穩。

  再說,他們是正義之師,是別人辱他們邊境,這豈能容忍?!

  紀彬號召起來的捐錢捐物,不過是給即將燃起的竈臺添把火。

  再加上各方勢力都想討好賣乖,響應得自然更加熱烈。

  但紀彬自己想得明白,卻不妨礙別人對他的誇讚。

  原本的生辰宴被他變成募捐宴,在場那麼多人都是爲了慶祝他二十歲生辰,但他卻把這生辰宴搖身一變,成了爲國爲民的大義之事。

  瞬間讓所有人都知道紀彬的想法。

  相比於自己來說,還是南軍國更重要,還是邊關將士們更重要。

  隨着紀彬的書信到魯地,江南,汴京。已經是十月十日左右,各方的反應都不一樣。

  先是魯地焦家收到信,焦家主基本沒有猶豫,立刻讓人撥棉花出來,能做成棉衣的做成棉衣,不能做成棉衣的直接送棉花到邊域。等這些事做好,焦家人才看向他。

  有些跟紀彬不熟悉的焦家人反而問,爲什麼紀彬說的,就一定要做?這還用說?

  焦十一直接挑眉,讓他們看看手裏的種棉書,看看手裏的焦氏棉。這是誰提議寫的,你們忘了嗎。

  你們忘了因爲這本書,焦家人地位的天差地別嗎?

  說句不好聽過的,他們焦家人在魯地的聲望,只怕比當地官府都要強。

  當初紀彬提議寫這本書,讓他們過上了如今的日子,再也不用手握技術卻被人欺凌。現在紀彬提議給邊域捐棉花捐棉衣,無論是焦家主,還是焦十一焦十五等人,第一個想法就是,做!必須做!

  就算不想其他的事,單純捐助邊關將士,這都是可以的。

  如今大敗消息傳來,哪裏不是人心惶惶,甚至有人開始屯糧了,糧價也在波動。

  這種時候當然是能盡一份力就是一份力,還想其他的做什麼。

  都不用焦家主跟未來接班人焦十五開口說話,往日莽撞脾氣不好的焦十一先把利害關係說得明明白白,在場有質疑的人通通閉嘴。

  焦家人幾乎沒有遲疑,動作極快。

  他們這邊棉花成熟的晚一些,如今纔下來頭一茬,按理說頭一茬是最好賣的,可現在都被包起來,被家主夫人安排着送邊域或者做棉衣。

  他們動作是極快的。

  魯地這邊焦家人的聲望自然不用說。

  有他們號召帶頭,整個魯地都響應起來,這裏也是種棉許多的地方,很快的時間,不管民間還是官府都掀起這樣的風潮。

  之前因爲大敗而低落的民意,忽然高漲起來。

  他們不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國家被侵犯,他們也可以爲這件事出一份力。

  所有棉農棉商行動起來,一起洗刷之前高價棉的惡名。他們要爲邊域將士盡一份力!

  第二個接到信的是江南徐顧景三家。

  他們的信是百里船送過去的,所以速度更快點。

  徐顧景三家一直很重視紀彬的想法。

  他們三家的消息更爲靈通,雖然不知道太子爲什麼對紀彬另眼相看,但他們卻是知道分寸的。誰能想到,當初他們只是想買低價棉花,沒想到卻結識了這樣的人物。

  不過他們三家並未直接下決定,而是三家的家主在一起商議了一下。這件事並不算小,三家的家主出面也是正常的。

  而且他們三個分別是揚州蘇州杭州的人,見面卻約在了松江府,算是沒到任何人的地盤。如果說之前還覺得是小打小鬧,可這牽扯到太子,讓他們不得不謹慎。

  原本他們三家還在猶豫,可照例去拜會松江府布政使的時候,偶然提到紀彬。

  誰知道那王布政使卻道,他已經在松江府發起募捐,效仿宿勤郡邑伊縣紀灤村的紀彬,國之重事,匹夫有責。

  他這個做官員的,也會盡一份力。

  如果紀彬知道,估計也會驚訝,因爲他根本沒給王知縣,不對,現在是王布政使寫信啊!這位松江府布政使,就是之前邑伊縣的王知縣!

  如今宿勤郡那邊因爲紀彬而起的浪潮那樣大,王布政使跟夫人一商議,各自給自己的家族寫信,無論多少,他們也捐一點。

  也說明了,就是盡一份心,這是不強迫的事,若是有人強迫捐錢,那也是不允許的。

  這三家得知松江府布政使如此,當下不再猶豫。

  打出的旗號都是收到紀彬鼓舞,又感念聖人恩德,想爲聖人太子出一份力。

  有這三家開始行動,江南的浪潮也開始高漲。沒人想戰敗,沒人想邊域受到侵犯。

  最最普通的南軍國百姓,也會因爲戰敗的事情傷心難過,茶館都有此起彼伏的討論聲。

  四年前的邊域戰亂不斷,他們都是知道的。如今好不容易安定,誰聽了邊域百姓的遭遇不難受?

  如今他們既有能力,自然想讓同胞們過得好些!

  而且聽說那正赤部落跟南軍國這邊是有血仇的!若是不把他們驅逐出去,整個南軍國說不定都會有危險。

  居安思危,這四個字幾乎印刻在每個南軍國百姓的心中。

  南軍國各地都開始徵兵了!那邊域一定非常危急啊!

  所以他們能幫忙的幫忙,不能幫忙的也不多說話,安心做好自己的事,就是不添亂了

  他們江南這邊雖然不產棉花,但他們物產豐富,不比其他地方差!別的地方捐棉衣,那他們可以捐布料啊!還能捐糧食!他們江南富饒之地,魚米之鄉!也要爲國家盡一份力!

  不知不覺中,各地竟然爭相捐物。

  還是官府勸了又勸,還說現在各地糧倉充盈,若是汴京需要,他們都可以立刻運糧,不用大家勒緊褲腰帶的。

  不過大家的心意聖人跟太子都明白,希望大家不用太激動。

  這種奇景被許多官吏記在筆記裏,也許這種官民合作的景象,也是開天闢地頭一回吧。

  如果說南軍國各地都在幫忙籌備物資,但汴京朝堂則是大震驚。

  十月十二之前,朝廷局勢緊張,每個人都在等邊域那邊的消息,急匆匆從興華府趕回去的宗輪將軍早就出發,他現在已經到了邊域。

  有宗輪將軍過去,大家很多人都稍稍放心。可正赤部落突然選這個時候打過來,定然是有備而來。

  所有人都提心吊膽,後世有句話叫大炮一響,黃金萬兩。

  現在雖然沒有大炮,但打起仗那也是日日消耗萬兩銀子,而且邊關天氣驟變,寒冷異常。若是那邊攻破邊域,一路縱馬奔襲,他們汴京也會有危險。

  如今朝堂安穩,雖說聖人一心拜神求佛,但太子頂用啊,太子連帶朝中大臣把南軍國治理得井井有條。

  誰願意這樣一片欣欣向榮,可以開創盛世的時候,突然有這樣的變故。

  天下百姓,皆會因戰亂受苦,豈不是讓他們之前做的所有工作全都白費了。

  他們好不容易讓百姓們的日子好過一點點。若是毀了如此平和的生活,誰能忍得了!

  反正聖人聽到大敗的消息,當晚急得病倒在牀上。

  聖人身體本就不好,再加上他年輕時的正赤部落強悍無比,在心裏他對正赤部落是有陰影的。病中迷迷糊糊還在說逃命的事。如此一來,朝堂的氣氛更加低迷。

  就是在這種時候,全國各地的捐款捐物聲此起彼伏。消息直接傳到汴京,還有昌伊縣程知縣的一封奏章。

  還在病榻上的聖人聽到這份奏章,竟然能起來吃藥了。

  奏章上寫的,自然是紀彬的事。

  紀彬因爲感念聖人恩德,所以發起捐棉衣的倡議。

  不僅是口頭上這樣說,他自己出錢出力喫棉花,還讓被調任去邊域的程知縣等人,帶了七百件棉衣過去。

  而且在程知縣出發的時候,整個宿勤郡都被紀彬帶動起來,開始縫製棉花。其中大部分錢財都是紀彬所出。

  他說他接觸過太多邊關將士,也知道如今的日子,如今的買賣是因爲聖人太子纔能有的。所以他願意爲邊關將士盡一份力。

  這份奏章可以說是程知縣最文采斐然的文章了。

  雖然用詞不夠華美,但句句真心實意,可以看出他對紀彬的感激,也對聖人的感激。而且還說,爲了這樣的朝廷,這樣的聖人,這樣的百姓,他們邊域將士死而後已!

  太子念着奏章,聖人聽到激動之處甚至坐了起來,連喊了三聲好,臉色因爲激動還紅潤起來。吾南軍國子民,竟然有如此大義,如此百姓,實乃南軍國之幸!如此百姓,是我等朝堂之福。

  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命,爲往聖繼絕學,爲萬世開太平。此句話,必是吾等心願。

  傳旨,朕要答謝萬民,答謝天下百姓,以朕之名諱,爲萬民祈福,爲邊域祈福,爲南軍國祈福!

  這話說完,旁邊的官員們自然山呼萬歲。

  太子倒是又看了遍奏章,認真盯着紀彬兩個字輕輕嘆氣。如此良才,卻不能納之麾下,也是一種遺憾。

  但見紀彬如此行事,說不得他在朝堂之外,也另有一番作爲。

  即使是太子,如此也不得不承認,若是想爲百姓做事,不一定要做官。像紀彬這樣,依舊是萬民之福。

  他不願意做官就不做吧,他雖爲太子,也不好勉強。但此等良才還是要常常往來纔行。

  隨着這份奏章而來的,還有南軍國各地的奏摺。

  皆是說百姓們自發捐棉衣,就是爲了讓南軍國邊域將士們可以禦寒。

  剛開始是棉衣,然後接着添了棉鞋,還有喫喝用具,反正目的只有一個,守衛邊域的將士們,絕對不能凍着!

  誰都沒忘記這一切是怎麼開始的。

  一個偏遠村落的小貨郎,用幾封書信,掀起這股自下而上的浪潮。若是說給別人聽,肯定有人不信。但事情就是這樣發生了。

  所有人都記住那個小貨郎的名字,紀彬。

  這人怎麼這樣厲害啊!

  與此同時也在感慨這句話的人,還有邊關的宗輪將軍。

  他召集程知縣等人來邊域,卻遲遲不見他們過來。

  直到十月十五,纔看到他們的身影。

  但跟大家以爲的輕裝簡行不同,他們這一行十幾個人,全都帶着滿滿當當的貨物。

  不等來迎接的副將問話,程錯,如今也要喊程將軍了。程將軍直接打開包裹,讓老友副將看裏面的東西。

  棉衣!

  全都三斤重的棉衣!

  如今風刀刺骨的環境裏,突然出現這麼多棉衣!

  副將眼睛都亮了,立刻道∶你發財了?買了這麼多棉衣,要多少錢一件啊?

  單是三斤重的棉花,按照最低價也要十八兩銀子,再加上布料人工,那不要二十兩嗎?!程鍇搶錢去了吧!

  程鍇嘿嘿一笑∶好兄弟送的!

  他來到邊關之後,比當知縣的時候豪邁不少,開口道∶快讓我去見宗輪將軍,我有好喜事告訴他!

  這七百件棉衣堆放到宗輪將軍面前,把他都嚇一跳。如此天寒地凍,如果將士們有棉衣穿?

  不說所有人都有,就算只是前鋒隊穿上,那能減少多少傷亡?

  宗輪將軍眉頭直跳,立刻道∶是紀彬他們的?多少錢一件?

  程鍇迫不及待道∶將軍,不要錢,是紀彬他們送的!

  而且這只是第一批,我們只能帶這麼多過來,後面還有好多棉衣在趕製呢!

  整個紀灤村,邑伊縣,宿勤郡,乃至興華府,全都在捐棉花捐棉衣!全都是免費送給邊關將士們的!

  別說軍中副將聽了這話不敢置信,就連久經沙場的宗輪將軍都看向程錯,過了好一會才道∶你不要誕騙我們。

  就算只有這七百件,那已經是極好的了。後續還有?

  嗯。程鍇使勁點頭,至少還有兩萬件棉衣。

  兩萬件?!

  這是個什麼樣誇張的數字?

  副將跟軍營將領們立刻翻看棉衣。

  針腳細密,用料結實,裏面的棉花軟的跟雲朵一樣,一模就是新棉花。就算是他們,也是家裏才能買得起,在軍中也用不了這麼奢侈的東西啊。

  那個叫紀彬的,免費送給他們?

  經過程鍇解釋,這帳子裏大將們個個神色愣怔。

  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有千里之外的百姓,爲了他們捐棉花捐布料,明明一件可以賣出二十兩的高價,如今捐到他們手中?而且分文不取?

  這個異常寒冷的邊域季節,所有將士們的心都是暖的。

  這件事不止被邊關將領們知道,兵士們也陸陸續續知曉。

  所有人都是不敢置信的。

  特別是邑伊縣夏陽壩的武義校尉,如今已經是正七品的軍官夏校尉。他聽到邑伊縣的時候,是不敢置信的。

  他離家已經六年,離家前邑伊縣什麼樣他不知道嗎?

  窮得要死,要不是如此,他也不會投身軍營,想要掙份家業回去。夏校尉怎麼也想不到,再聽到家鄉的名字,竟然是在這個時候。

  他手下的兵士忍不住道∶夏校尉,這個邑伊縣就是你老家吧?你們那的百姓也太好了

  夏校尉只能笑,可他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啊。而且紀彬這個名字,怎麼有些耳熟。

  等夏校尉回去翻跟家裏來往的書信,偶然從上面看到紀彬的名字。

  這不是,這不是以前幫他給孃親念信的小貨郎嗎?

  自己給他錢財,他還不收,之前聽他孃親說,那小貨郎還拜託人照顧他娘。而且縣衙那邊也上心許多。

  是他嗎?這也太巧了吧。

  夏校尉在這愣神,可軍營裏其他兵士卻是歡天喜地。

  誠然,不管是這七百件棉衣,還是即將到來的兩萬件棉衣,這都不夠給邊關將士們分的。畢竟這裏陳兵八萬,他們只有四分之一的人能拿到棉衣。但對他們來說,更多的是鼓舞,是他們雖然遠在邊域,但還是有人記掛他們,百姓們知道他們的付出,也知道他們在這裏的艱辛。

  再說,不過是個一個偏遠地方的縣城,郡府而已。他們能拿來這麼多東西,已經足夠了。

  將士們明白他們的心意!而且會永遠記住邑伊縣這個名字!也會記住紀彬的名字。

  這幾日作戰的時候,正赤部落的人忽然發現,對面南軍國的兵士們似乎異常勇猛,他們像是不怕死一樣。

  但凡有人喊一句爲了南軍國百姓,剩下的人就會繼續拼命。

  這些南軍國兵士們是瘋了嗎?是不要命了嗎?

  之前雖然也勇猛,但現在似乎更誇張了!

  這讓正赤部落的首領爾託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注意起這些領頭衝鋒兵士的衣服。這玩意,是棉衣嗎?!

  但怎麼可能!

  棉衣那麼貴重的東西,怎麼會用到普通兵士身上!南軍國有那麼財大氣粗嗎?!這不可能!一定是兵士自己帶的!

  又或者只有衝鋒的人才有棉衣穿?

  這種想法在正赤部落的人腦海裏迴旋,沒事,殺了這些人就行,他們能有多少棉衣啊,不過是幾個衝鋒的雜碎而已。

  可此時宗輪將軍卻接到朝廷來的書信。

  這封書信雖然是加急送過來,但如今打仗,加急書信也很正常。

  可他看到書信內容的時候,卻整個人站起來。

  怎麼可能?!

  他當將軍這麼多年,帶兵打仗那麼多年。偏偏這個月說這句話最多。

  怎麼可能!聖人不會是騙他吧?!

  但太子殿下也是這麼說啊。

  等宗輪將軍召集所有將領們過來,把書信給他們傳看。

  所有看到書信的人都是不敢置信,他們跟宗輪將軍的想法一樣。

  怎麼可能?!

  即將運來的棉衣不是兩萬件,而是十萬件。

  而且運來的不止是棉衣,還有棉鞋棉被,外面隨便都能賣幾十兩的東西,都送過來?都給他們邊關將士?!

  雖說如今棉花確實便宜許多,雖說這都是棉農棉商們自發行爲,他們的成本並不高。可免費送來,還是太驚人了。

  這次要送的,不止是一個邑伊縣,不止是春安城,宿勤郡。

  還有魯地各郡府,江南各郡府,以及汴京那些因爲種棉被打壓的士族。全都爭相贈送。

  棉衣夠多了,那就做棉鞋,不行還有棉被。只要能做的,他們都做。

  目的只有一個。

  那就是給他們邊關將士們送過來。

  宗輪將軍能從書信中看出來,執筆的官員跟他說這件事的時候也透着震驚。

  不僅是這些物資,還有南軍國的徵兵熱情。

  按照預計來說,這次徵兵差不多能徵集五萬人,可現在報名參軍的已經有十幾萬。他們都想爲南軍國的邊域盡一份力。

  這就是他們保護的南軍國百姓們。

  不知誰說了句,死也值得了。

  這句話雖然聲音不大,卻是每個人的心聲。

  誰知道程鍇搖頭∶邑伊縣的百姓說,不能這麼講,他們要讓我們平安回去。

  宗輪將軍看着所有人,手指微微握緊,生生壓下眼中的激動,開口道∶將士們,南軍國百姓如此,我們這些保家衛國的人,怎麼能當霧種。

  擊潰正赤部落,爲南軍國百姓們清掃蠻夷,讓百姓們過得更好!

  這些話有些太過樸實,但正是所有人心中所想。

  他們怎麼會想到,自己有一日會穿上百姓們送來的棉衣,會有人爭相報名保衛南軍國平安。

  有如此百姓,如此軍隊。

  南軍國勢必會迎來一個盛世,一個讓所有番邦異族都顫抖的盛世!

  掀起此番浪潮的紀彬,此刻正在跟詹明此行。

  詹明笑∶放心,這趟都是老路了,怕什麼。我等押送的東西,可是給邊關將士們的,誰敢攔我?

  詹明也沒想到,有一天他還會幹回老本行。還是往邊域運東西。

  不過以前是賺錢,這次是送錢。

  但這次送錢卻比什麼時候都要激動。

  紀彬道∶真的不用我跟過去?

  你去做什麼,興華府那邊催了你好幾次,那邊百姓還在等着你。詹明認真道,紀彬,我知道你的意思,放心吧。

  詹明並不覺得自己這趟有多辛苦,以前就是走慣了的。而且他因爲跟着紀彬,也算揚名天下。

  如今在春安城,也是有他詹家的名諱,這一切要感激誰自然不言而喻。

  這一趟,他跑得值得!

  紀彬目送着長長的隊伍離開。

  這車上裝了三萬件棉衣,基本是邑伊縣跟春安城加起來,全都是送往邊域。

  其他地方送了多少他不清楚,但這隊車馬到宿勤郡的時候,會跟宿勤郡那邊的兩萬棉衣匯合,等他們再往前走,還有魯地,江南,汴京,以及各地物資,源源不斷送到邊域。

  這一條條細流最終彙集成奔涌的河水,全都涌上南軍國最西的地方。那裏有守衛家園的將士,有辛苦勞作的百姓。也有他們所有南軍國百姓的牽掛。

  跟着紀彬身邊目送的,還有他的家人,兄弟,夥計。每個人此時心中都燃起不同的情緒。但相同的只有感動。同時對紀彬的敬佩。

  也只有紀彬能夠有這種想法,也只有紀彬能夠一呼百應。換個人發起這種倡議,無人問津都是好事,不被嘲笑都行了。

  但紀彬的幾封信,卻讓整個南軍國發生變化。不知不覺中,他的影響力已經如此可怕。

  百萬棉衣送邊域。也只有紀彬能做得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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