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致美人

作者:未知
假如我是國王,我就將王國給你支配; 假如我是上帝,我就先給你大地、清風與碧海。 給你永恆,給你宇宙,給你天空,給你世界, 只要你給我親口一吻。 ——〔法〕雨果 池澈陪蔚觀雪去教師樓交語文作業。 他原本想一起進去,卻被蔚觀雪輕輕攔在門口。 池澈揚眉,喲,平時語文老師找他,他都懶得來,難得陪人一次,還被擋在外面? 池澈瞪着蔚觀雪,抱臂站着不動,高傲精緻的臉上寫滿了“不給個理由,老子不依”。 教師樓的人比文德樓少得不是一星半點。辦公室內只有老師的身影穿梭,偶爾有兩三個別班交作業的,或被叫去訓話的學生。 太陽明晃晃地落在蔚觀雪肩上,繡金紗裙襬蕩在兩條纖細的小腿上。 蔚觀雪快速瞟了下四周,要是被老師看到他們距離這麼近,影響不太好,還好附近都比較空。 她揚起臉,看着池澈的眼睛,輕柔地道:“你是個沒有感情的‘殺手’,我怕你進去嚇壞孫老師。” 池澈“撲哧”一聲,誰這樣黑他?想了想,好像是自己說的?不過他只在遊戲裏和老師辦公室裏說過,孫老師不會這麼八卦吧? 蔚觀雪又飛快地拉着他的手臂搖了一下:“乖,就在這兒等我,我很快的。” 少女的嬌軀輕晃一下,馬尾在半空中蕩得人心裏發癢,讓人招架不住。池澈沒料到自己對那個“乖”字十分受用,竟頂着毒太陽同意了。 他鼻子哼哼,揚揚手:“麻煩,快去快回。” 蔚觀雪衝他一笑,抱着作業本去了。 嘖,女人。 烈日下,池澈等了二十秒就受不了了,從左腿到右腿,重心不停切換。 他從牛仔褲後兜掏出手機看了又看,一分鐘怎麼這麼久? 好幾撥人從教師樓前經過。 他們看到一個又高挑又時尚的少年在等人,顏值高得不像話,明明滿臉不耐煩了,曬出汗都不走。 路過的幾個女生偷偷駐足圍觀,窸窸窣窣地議論。 “那是……池澈大佬吧?” “跟傳聞中一樣帥。”女生a捧臉。 “他現在一個人,去搭訕呀,嘻嘻。”女生b推推身邊的女生。 池澈無聊地動動身子,單手插兜,又換了個腿支地。難道她們以爲側着臉避着他,他就聽不到?他又不是聾子。 “不要了,說不定他在等人……” “應該不是吧。” “池澈是大少爺脾氣,別人約他,不能有一丁點遲到,誰讓他等誰滾蛋!” “對對,立刻甩臉,從不等人。魔鬼。”三個女生一臉緊張,齊齊點頭。 池澈聽得氣笑了,自己有這樣難搞嗎?但好像,是很真實。 一個纖細少女笑靨如花,從不遠處跑來。 那羣人見了驚呼: “是蔚觀雪學姐!” “難怪池澈大佬等得不耐煩了還在等……” 蔚觀雪跑近,看了看池澈:“有沒有等累?” 池澈居高臨下地打量着少女淨白的小臉。他是站得很不耐煩了,還被經過的人圍觀,但沒有等累,不過他纔不會說。 他剛謀劃着要不要找對方討點“利息”,一隻纖細的手伸向他的額頭,舉着紫色小熊紙巾,一點一點幫他拭汗。 “都出汗了。肯定很熱吧。” 動作十分輕柔,像呵護寶寶的感覺。 高傲英俊的池澈低着脖子,就這樣乖乖讓蔚觀雪幫他擦額頭。 他半低着頭,看到幾縷髮絲黏在她光滑細膩的脖頸上。 池澈手很癢,修長的手指忍不住拈起髮絲,撩到少女潔淨小巧的耳後。 蔚觀雪擡着的手一頓,耳根一紅。 這人怎麼老愛對自己動手動腳的? 對方卻絲毫不覺得什麼,若無其事地在那兒站着。 “曬得不帥了。”他鼻子裏“哼哼”幾聲像在撒嬌。 蔚觀雪抿着脣,又好氣又好笑,小聲道:“沒有沒有,所有男生都比不上你一根頭髮。” 池澈被哄得七葷八素,簡直要上天,脣角想高傲地穩固不動,又剋制不住地翹起,最後眼尾一揚,還是禁不住流露出往日不可一世、老子最帥的神情。 “哥就喜歡你實話實說。”他還“嘖”了一聲,“小同學,跟我做同桌後,眼光都變好了。你說老子被你佔了多大便宜?” 又來。 他都成她的最大債權國了。 蔚觀雪擡眼,淺淺一笑:“池澈,明天我請你喫早餐吧。”他給她的那些藥很管用。 轟—— 池澈感覺心被水仙之王炸了。 池澈一大早就對着鏡子把頭髮挑來挑去。 他一手撐着鏡面,一手揉散溼漉漉的黑髮,晨浴的水滴順着身體線條滑落,肩胛骨有種青澀的性感。 池澈酷愛裸睡,早起套條褲子已是極限。 他伸手拿了件白t恤往頭上套,衣服上只有幾個字母。 池澈頭髮翹着,斜着眼睛,不滿意地審視着鏡中的自己。 “蔚觀雪肯定也覺得這件太平淡。”池澈擡高下巴,嫌棄地掃了掃身上的衣服,“她現在審美隨我。” 他抓住下襬,雙臂交叉往上一撈,白t恤從柔韌的腹部滑過少年的胸膛,被脫了下來。 他的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個疑問:他幹嗎在意她的想法?他隨即一愣,低低地罵了自己一聲。 池家是個獨立公館,四層加閣樓、地下室、花園,帶獨立泳池。池衛國讀着報紙,在商界打滾一定要緊跟政策,他就是靠着多年從軍練就的敏銳直覺、戰略意識、不屈不撓的精神轉業成功的。 他瞥了一眼桌上的早餐,兒子那份還沒動。 他問家中阿姨:“澈澈怎麼還沒下來?” 不喫早飯對胃不好,一日三餐一定要喫。 一旁待命的李阿姨正要說“少爺還在二樓換衣服”,段燕虹擦擦嘴,放下刀叉,忙起身:“要不我上樓叫叫他?” 段燕虹四十來歲,頗有風情,其實不仔細看,看不出有皺紋。她自己有家公關公司,在外也是女強人一個,跟池衛國就是在合作酒宴上認識的。但她離過婚,挑了這麼多年男人,自認爲眼睛毒,知道池衛國這樣的爽朗硬漢、好男人罕見,他是她在這麼多渾濁的魚目裏揀出的“珠”,總怕來個什麼小妖精把她的男人搶了。 池衛國頓了頓,擡眼看牆壁上的時鐘,擡擡手:“去叫叫吧,這小子。” 他話裏有訓斥的意味,語氣中透出的寵溺卻不止一星半點。 段燕虹早就補好了脣妝,移開凳子,往樓上走:“衛國,你別擔心,要是澈澈來不及喫,我讓李嫂裝在飯盒裏,給我們澈澈帶學校去。” 樓梯間一陣匆忙的腳步聲。 池澈飛一般下樓,單手抓着書包,往肩後一甩。 “不吃了不吃了,我快來不及了。” 他一邊取走車鑰匙,在手指上轉着圈,一邊又撤回來,搶了杯橙汁“咕嚕咕嚕”喝光。 池衛國的報紙停在手中,被兒子一連串三倍速的動作搞蒙了。 “不喫早飯怎麼能上學?回來。” 兒子平時不是不喫飽絕不上學的嗎? 門“砰”地一關。 池澈聲音被削弱了很多:“不喫早飯我還能數學考第一呢!” 池衛國和段燕虹兩人對視了一眼,池衛國道:“這孩子……”段燕虹乾笑。 池衛國繼續看着報紙,喝着咖啡,過了一會兒,從報紙中擡起頭來,望向段燕虹:“澈澈今天是不是特別……潮?”“潮”這詞是他跟池澈學的。 段燕虹安排李嫂裝了一個飯盒,吩咐司機待會兒送到四中,然後給自己倒了一杯牛奶慢慢喝着,完美展現了一個女強人的統籌能力。 她附和着池衛國:“澈澈今天很潮的。” 頭髮清爽有型,皮膚緊繃有彈性。 知名品牌的貓頭t恤,淺藍色修長牛仔褲,褲腿褶皺設計得很個性。鞋是最新的紅色限量款。手腕上戴着克羅心黑色編繩。 同齡的少年們土裏土氣,她家池澈在穿着上不是一般講究,那時尚感,那搭配敏銳度,比她見過的真人明星都好看。 池衛國放下報紙,點點頭。 今天他兒子穿了件帶貓圖案的t恤,脖子上……好像多了個狗鏈式黑皮套? 池澈心急火燎地騎着自行車飛奔。 兩人約好七點小區門口見,現在已經六點五十九分,他是不是要遲到了? 他遠遠望去,一個女孩子正亭亭玉立等在門口。扎着丸子頭,粉色裙子,珍珠袖。見他到,她仰臉笑:“你好準時。” 池澈眉眼一挑,傲然一笑:“必須的。” 他額前的黑髮有些溼。 一個黑色項圈釦在他細長的脖頸上,他喘着氣。 想看又不好意思盯着看,蔚觀雪微微側過臉,露出淨白的耳,輕聲道:“不急,走路過去也就需要十分鐘,我們不會遲到。” 她正要往前走,池澈昂着下巴,長臂一撈,扯了扯她的書包。 蔚觀雪回頭,對上一雙似笑非笑的黑眸。 池澈腳撐着地,朝後座點點下巴,姿態很高傲地說:“小仙女下凡來的,怎麼能走路?” 蔚觀雪松鬆地環着池澈,坐在車後。 雖然多了一個人,但是一點也不重,池澈載她不在話下,就是……好像缺點什麼。 “抓緊。” 車頭一抖,自行車瞬間歪了歪。 蔚觀雪小聲驚呼,這麼突然一歪,身子一個不穩,她條件反射地一摟。 “摟緊點。” 蔚觀雪臉上一燙。 好幾輛自行車從他們身邊過去,但別人都是單人騎,只有他們雙人行,好奇的視線朝他們投過來。 蔚觀雪又不笨,立刻知道池澈在使壞,剛想鬆開,車身又是一扭,害得她貼得更緊。 池澈的後腦勺像長了眼睛。 “不是叫你摟緊?” “你還說……”蔚觀雪小聲抗議,都有班上同學看到他們這樣了,衝着他們猛笑。 突然,一陣急急的車鈴響起。 一輛白色自行車從對向衝來,池澈一個往外急轉,堪堪避了過去,剛想罵對方,萬一撞到他車後的人怎麼辦? “咚”的一聲,池澈驀然感到自己的背被柔軟襲擊。 這是…… 少女幽幽的體香傳來。 蔚觀雪的臉都擡不起來,面紅耳赤。 兩隻雪白的小手微微曲着,揪着池澈的t恤衣角不敢放。 “我再也不要坐你的車了……什麼破車技。” 梁記粉面店。 大鍋裏水煮得翻滾,熱騰騰的白色蒸氣往上冒。 老梁的手往旁邊的鹼水面托盤一抓,將面裝進漏斗。竹質漏斗長柄劃出一道弧線,往水中一沉。左右兩邊盪開,再在開水中一滾,他撈起來盛碗。 外黑內紅的碗,鹼黃的面,澆上香噴噴的熱幹醬,蔥花、細蒜飛速一撒。 “誰的熱乾麪?”老梁隨口喊。 “我的,我的。”老上他這兒喫的人早就熟門熟路,趕緊從細細的過道中擠上前,自己端走面。 老梁這店就這樣,不像時下的店鋪,沒有服務員讓你按鈴,但誰叫他手藝超絕,味道好得沒話說,在學校旁開了十五年。有投資商要入股,讓他開幾家連鎖分店,多請幾個人手,老梁一邊將鹼水原面撒開,一邊高高挑起抹上麻油:“我這面,我這手一摸,就知道底。”粗糙又有力的手把面彈出勁道,原料準備這一環節就比常人多幾道工序,他一笑,“換個人,誰知道味變沒變?” 老梁手裏正滾着漏斗,透過蒸氣,眼睛一眯。 常來他家喫粉的小姑娘,有點氣鼓鼓的,後面跟着一個高挑傲氣的少年,一身行頭很醒目,看上去就很貴。 兩人漂亮得不像話,跟金童玉女似的,把他這十幾年的老店都襯得光鮮起來。 “老闆,來碗桂林米粉,要細粉。”少女徑自上前。 她後面的少年長腿一跨,擠到她身旁,還意猶未盡地撥弄了一下小姑娘的馬尾:“不是要請我喫早餐?” 馬尾在空中蕩了幾下。 手怎麼這麼不老實?蔚觀雪舉着一次性筷子,裝作要敲某人。她的臉頰早已一片粉,今早一直被戲弄到現在,從車上下來又被其他同學投來探究的目光。 “餓着肚子載完某人,就被揮之即去?小同桌的這頓早餐請得好啊。” 池澈飛快瞄了蔚觀雪一眼,人高高站着,望着前面一大堆調料,故意重重嘆了口氣。 蔚觀雪被擠對得沒有辦法,嗔怒地看了池澈一眼:“你想喫什麼,我替你買。” 池澈沒看她,佯裝聽不懂,右手撫上肚子,隔着白t恤摸了摸。 t恤上貓頭圖案被他修長的手指揉來揉去。 小貓的表情也跟着主人顯得委委屈屈起來。 “我早上容易低血糖,今天起這麼早,又騎了這麼久的車……”尾音拖長。 說好的池澈大佬呢?怎麼在她面前跟磨人的小妖精似的? “要不要跟我點一樣的?他家桂林米粉可好吃了。”蔚觀雪溫柔地望向池澈,“我們一起嗦粉。” 老梁舉着漏斗,把細粉往滾水裏一點,瞥見小姑娘又好氣又好笑,輕聲細語哄着少年。 池澈抻着脖子,好奇地瞧着這家老店。 寬粉、細粉、圓粉、苕粉,兩大鍋開水熱氣騰騰。旁邊爐子上熱着雞湯、筒子骨高湯、牛肉湯。 他本不知道點什麼。 聽到蔚觀雪說一起嗦粉,轉過身,看了她一眼。 嗦粉? 聽起來很棒。 “老闆,我也要碗桂林米粉。 “不喫香菜。 “要蔥。 “蒜不要,來點這個,這個,這個。” 池澈微微彎腰,低着頭,手指朝調料臺上的牛雜、牛肚、牛腩、肥腸點了點。 “微辣,一點點。”他用拇指和食指比出一點空,“無辣不歡,太辣長痘。”他滿意地揚起下巴,黑髮挺翹,口吻、神態中自信滿滿。 一張口就是一長串要求,旁邊排隊等粉面的人都驚呆了,連瞅了池澈好幾眼。這是哪兒來的大少爺?第一次見到這麼講究的。 老梁哈哈大笑:“好嘞!”手上動作更快。 他倒是好久沒遇到這麼個性鮮明的小夥子了。 蔚觀雪羞惱地別過臉,暗自閉閉眼,一邊輕輕拉了拉池澈,讓他別再語出驚人了,一邊遞過錢:“老闆,把他剛剛點的都加上,他特想嚐嚐你的手藝。” 池澈、蔚觀雪一人端着一碗粉,慢慢地走,找了一張桌子。 自己碗裏堆得像小山,粉香撲鼻,池澈望向老梁:“老闆,實在!” 蔚觀雪抿抿脣,從筷子筒裏挑出一雙筷子,細心掰開,遞給池澈:“嚐嚐味道。” 超帥的少年就這樣坐在少女旁,挑起大碗中的細粉喫得眯起了眼:“好喫。” 蔚觀雪輕柔一笑:“好喫就好。” 一點湯汁濺到白t恤上,池澈只是輕掃一眼,毫不在意。 又有一滴湯汁沾到脣角,他剛想用手腕擦掉,莫名想到上次蔚觀雪幫金蕾擦嘴角的那個畫面。 他繼續低頭喫,修長的脖頸彎着,他捅捅蔚觀雪白皙的胳膊肘。 蔚觀雪擡起頭來:“幹嗎?” 池澈眼睛盯着碗,手執着筷子,帥得不行的臉卻湊到了她眼前:“擦擦。” 口吻自然,理直氣壯。 白皙的俊臉完美無瑕,睫毛長得不可思議,手指細長分明,找不出一點缺憾。眼尾揚起,顯得無比挑剔,無比難搞。 怎麼會有男孩子長得這麼好看?天生適合當明星,偏偏在數學上擁有別人一輩子都趕不上的天賦。 蔚觀雪有點走神,趕緊垂下眼。 但女生怎麼能隨便給男生擦嘴? 旁邊其他小桌的人在埋頭吃麪,沒注意到他們這個角落。 “你、你自己擦。”蔚觀雪佯裝手捧着碗沒空挪開,碗熱熱的,有點燙手心,想了想,又補了一句,“或者我給你紙巾……” 桌上半晌沒了動靜。 池澈雙腿大開垂在地上,黑眸盯了她好一會兒,才懶懶地說:“那拿唄。” 蔚觀雪將筷子斜插在粉中,扭過身,翻了翻書包,馬尾擦過雪白的脖子。她習慣按位置放東西,一旦放好就固定不動,這個方法讓她幾乎不會丟三落四。紙巾放在側面,一下就被摸出來了。 潔白紙巾上印着紫色小熊。 蔚觀雪一邊往池澈那邊遞,一邊胡亂想,對方會不會覺得幼稚? 一個恍惚間,她的手被人加速一拉,按在那張驚豔異常的臉上。 池澈大咧咧地按着她的手,強行讓她“幫”他擦嘴角。 “你、你……”蔚觀雪非常窘迫,一隻胳膊被扯着,手怎麼都抽不回。 她越抽,他的手勁越大,他的嘴角翹得越厲害。 四周有人漸漸注意到他們奇怪的姿勢。 “現在的小朋友,唉,喫個早飯都要耍花樣。” “那是不是二班的蔚觀雪和池澈大佬?” 糟了,被人認出了,蔚觀雪腦袋快埋到桌子上了,單手遮着臉,臉頰浮上一層緋紅,快要急死了。 “放手,再不放……以後不帶你喫早餐了。” 池澈捧着蔚觀雪的一隻手,隨便擦了擦後,又一時興起地玩起她的手指,女孩子的手指軟軟的,他都不想放了。 被蔚觀雪兇兇地“威脅”,他才慢吞吞放開她的手。 他斜着眼,吊兒郎當地道:“你不帶我喫,我就不能帶你吃了?” 蔚觀雪又被對方有別於常人的高傲邏輯弄到語塞。 這頓早餐喫得蔚觀雪哭笑不得,滋味難辨,池澈的自戀和厚臉皮一次次刷新她的三觀,她的心裏卻悄然開了朵名爲“心動”的花。 這節課是英語早自習,還沒打鈴,教室裏已有不少人,埋頭揮筆抄作業的,轉過身支在後桌聊足球的,還有站在桌旁聊明星熱搜的。 蔚觀雪和池澈一前一後進了教室門,教室裏不少人注意到了他倆,紛紛擡頭看兩人。 池澈一臉輕鬆,走路帶風,還動手戳着蔚觀雪的書包。蔚觀雪步伐輕盈,漂亮得不像話。 大家一眼就能看出氣氛有問題。 男生們的目光投向蔚觀雪。 蔚觀雪頭微垂,馬尾飄飄,回到座位坐下,儘量避開衆人視線。 “池澈大佬不會追到蔚觀雪了吧?” “我女神……我的心涼涼的……跟昨天聽到我最愛的女星結婚一樣傷心。” “慘是男粉慘。” 池澈輕輕地從蔚觀雪背後擠到座位上,嘴角還蕩着笑意。聽到男生們的哀號,他心中又爽又不爽,一臉傲慢,書包被扔在課桌上。 “怎麼了,早自習都不上了?考試能拿第一了?” 把大家的女神搶走了,還問大家爲什麼拿不到第一? 慘是池澈同班男生慘。 然而,沒人敢惹池澈大佬,男生們喪着臉把臉藏在書後。今天是他們最喪的一天。 從兩人一起進教室前門,朱芸芸就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她用手臂壓着英語書,眼睛巡視着單詞列表。 池澈在她身後優哉遊哉發話後,班上其他人更鬧騰了,朱芸芸心中卻梗着一個什麼東西,手指無意識地摩挲書頁。 過了會兒,她裝作不經意翻了一頁,撞撞同桌趙煒:“哎,你們男生是不是都喜歡蔚觀雪這種初戀臉?” 趙煒停下手中的黑色中性筆,他剛纔在預習數學。 趙煒遲疑着擡頭,瞥了瞥蔚觀雪。 蔚觀雪正在整理筆袋,黑髮順着她淨白柔美的臉滑落,乾乾淨淨,很清純,惹人憐愛。 開班會的時候他跟蔚觀雪見面最多,她叫他“班長”的聲音很好聽。 趙煒略顯剛毅的臉部現出柔和的神情,剛想回答朱芸芸,一道銳利的目光驀然射來,像一個人走夜路走得好好的,突然撞上一堵牆,鼻青臉腫。 那人卻玩味地翹着脣角,還光明正大地從蔚觀雪的筆袋中挑出一支兔子筆,在自己手上把玩,顯然是在宣告主權。 趙煒心中一火,轉回視線,聲音刻意淡漠:“不是所有男生吧。我沒覺得蔚觀雪有多好看。”可他心裏憤憤反駁,放屁,蔚觀雪讓仙女都有了三六九等之分! 朱芸芸眼睛盯着單詞,手指一動,過了兩秒,嘴角還是忍不住彎了起來。 趙煒心神亂了,半天沒平復下來,聽蔚觀雪在後面道:“不要總玩我的筆,兔子耳朵都快被你揪壞了。” “不揪它的耳朵,你想讓我揪你的?” “池澈你夠了……” 趙煒心中又一陣煩躁。 第一、二節課是英語課。 周玉一身精緻紅裙,腳踩jimmy choo(周仰傑)高跟鞋,夾着英語試卷,走進教室。她是四中十大最美女老師之首。 她朝講臺下方一笑,像朵美豔的玫瑰,招招手:“早自習大家讀課文了嗎?英語課代表過來發試卷。” 王佳佳小跑着上前,從周玉手中接過卷子。 她用餘光瞟了一眼,周老師做了美甲,是“瑪麗蓮·夢露”紅。 她一直好想成爲周玉這種成熟又有風情的女人。 王佳佳把試卷分發給小組長。幾個人在教室中穿梭,其他人在座位上抻着脖子等自己的試卷。 周玉的鞋尖點點地,她手裏翻着成績表。 “上次說過全國英語競賽的事。” 班上男生還在課桌下小打小鬧,女生們更愛英語,“唰”地不動了,緊張又期待地看着周玉。 “第一個名額,王佳佳。” 拿到試卷的王佳佳心中一喜,雖然她早就估計這個名額十拿九穩,但被自己仰慕的女神老師親口公佈,還是由衷覺得自豪。 “果然是英語課代表。” “畢竟美國回來的嘛……” 有人小聲議論,大家的視線頻頻向她投來。 一張英語試卷發到池澈手上。 池澈修長的手指一伸,吊兒郎當地接過,視線並沒有移動,正在快步發試卷的小組長臉卻一紅。 一百三十二分。 上次蔚觀雪發着燒考試,考得馬馬虎虎,不知道她會不會因爲發燒沒考好而壞了心情,池澈瞬間想。他挪過身子,歪頭去看他的小同桌,安慰的腹稿裝了一肚子。 朱芸芸原本坐立不安地等着。 眼見周圍拿到試卷的越來越多,還擔心自己的試卷是不是掉了、漏了。 拿到自己試卷的那一瞬間,她眼中是剋制不住的狂喜。 難怪剛剛發她卷子的人神情不一樣。 朱芸芸盯着自己鮮紅的分數,細細地看了又看,擔心是不是分數被算高了,又翻過試卷重算了好幾遍,才吁了一口氣。 她估摸着上次打聽到關於競賽名額的消息,打了一把雞血,超常發揮。 趙煒的聲音傳來:“你多少分?” 朱芸芸嘴角翹得厲害,指尖都在顫,卻將聲音壓平:“還好,沒多少分。” 周玉公佈成績。 “朱芸芸,一百四十九分。” 班上一下子轟動起來,不少學生紛紛扭頭看她。 大家已經猜到下一個名額就是朱芸芸了。詫異的、震驚的、羨慕的都有,這麼高?平時也沒見她顯山露水的。 朱芸芸頂着衆人的目光,看似低眉順眼,嘴角卻剋制不住地抽動,胸口有一把興奮的火在燒。 一百四十九分,多風光,就她一個。 “蔚觀雪,一百四十九分。” 教室裏再一次沸騰起來,大家又將注意力放在了蔚觀雪身上。 “蔚觀雪也一百四十九分!我的天,她們的英語怎麼都那麼厲害,怎麼考出來的?” “就作文扣了一分。” “那名額給誰?還是三個人都能參加全國英語競賽?” 朱芸芸感覺自己有點坐不住了,臉有點垮。 大家收回了對她羨慕的目光,她還沒享受夠鎂光燈的照耀,就又要回到舞臺黑暗處。 此時她很想扭頭看看蔚觀雪是不是一副嘲笑她的面孔。 周玉的手頓了一頓,聽見了下面學生們的議論聲。 她手裏只有兩個名額,三人中毫無疑問有一個會被淘汰。 這種事很棘手,經驗淺的老師極可能應付不來,但周玉面色如常,塗過口紅的嘴脣很飽滿。 周玉撥撥捲髮,舉起成績表,快速瞟了一眼。 蔚觀雪平時月考小考成績穩定在一百四十六分到一百四十九分之間,朱芸芸大多在一百三十分上下徘徊,考過一百四十五分,也考過一百二十分,不太穩定。 周玉瞥向一組的方向。 兩個小姑娘正好一前一後坐着。朱芸芸的臉紅得有點不正常,頭和肩膀也畏畏縮縮,給人一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蔚觀雪正在看試卷,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注目,目光從試卷上擡起,輕輕看向她,彎了彎脣角。 周玉笑了,挺了挺胸脯。 平時周玉對這個膚白貌美的小美女印象就挺好,她教養好,人也聰明。 周玉收回視線,清清嗓子。 班上一下子安靜了,大家的心提着,耳朵豎着。 全國英語競賽畢竟是件大事,雖然得獎加分被取消了很多年,但依舊是個光環。 “朱芸芸和蔚觀雪這次都是最高分。不過名額只剩一個。蔚觀雪平時成績比較高,這次選蔚觀雪,朱芸芸再接再厲爭取下次。” 教室裏還是炸了一下。 一些同學交頭接耳,轉頭飛速議論着,但對這個名額的歸屬終歸沒異議,他們認同蔚觀雪的實力更強,平時她的英語口語也很流利。 朱芸芸的頭快埋到課桌上,血直往臉上涌,恨不得一下子找個地洞鑽進去。 她覺得自己好丟人,其他人肯定都在看她笑話,嘲笑她癡心妄想,又覺得好恥辱,好不公平。 明明都是一百四十九分,爲什麼她要被剝奪參加全國英語競賽的機會?其他人肯定會在背後嚼舌根。 她細細的手指恨恨地抓着試卷。 第二節課打了下課鈴。 朱芸芸伏在課桌上,哭得肩膀一抽一抽。廣播體操的前奏催促着學生們下去。幾個女生經過朱芸芸這裏時,忍不住勸了勸。 豔羨成績好的同學,也渴望有朝一日自己能逆風翻盤,這種隱祕的、不可言說的心思,她們都有過。 “別哭了,周老師說下次還有機會。” “別傷心了。” 大家拍着她的背,給她遞着紙巾。 朱芸芸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哭得更大聲,一發不可收。 趙煒煩躁地將奧數練習題一扔。 第一節課下了就開始哭,兩三個人安慰了幾句後,變本加厲,第二節課繼續哭。 哭一場情有可原,哭兩節課,有毛病。 圍了一圈女的,嘰嘰喳喳,弄得他題都沒法好好做。 “我、我知道蔚觀雪是我比不上的,她家世又好,老師那麼喜歡她。”朱芸芸哽咽得一抽一抽的,啞着嗓子道,“就是沒想過會這麼不公平,明明大家都是一百四十九分……” 幾個女生沉默了一下,幫她順着氣。 朱芸芸擡起頭,紅着眼睛:“難道中等生就不配被公平對待?既然只會把名額給好學生,就不要說什麼看考試成績了……” “周老師說參考平時成績!平時成績怎麼樣,心裏沒有點數?” 趙煒嘲諷地開口,擠出座位。 三個女生望着班長的背影,紛紛咋舌,怎麼這樣說話?但又不得不承認,班長說得好像挺有道理。 朱芸芸“哇”的一聲,幾個女生被驚得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廣播體操的口令聲從喇叭裏傳來。 金蕾去了趟教務處,回來快步追上蔚觀雪。人流往學校操場上擁,但蔚觀雪能讓人一眼就發現她的身影,氣質清淡如菊,天鵝頸,肩膀平直。她又白又纖細,步伐輕盈,走路姿勢端端正正。 金蕾一把挽住蔚觀雪,對方回過頭,對她柔柔一笑。 “你知不知道朱芸芸在教室趴了兩節課?”金蕾輕蔑地開口,“有人過去安慰,她越哭越來勁。” 蔚觀雪垂了垂眼。 “她開始罵你,說好學生有特權,欺負他們中等生,被趙煒說了。”金蕾像想到了什麼,面露八卦神色,胳膊輕輕撞了撞蔚觀雪,“沒想到趙煒會幫你說話。” 趙煒是班長,誰都看不慣,又喜歡裝,老喜歡壓人,很不好相處。 廣播響着,天有點熱。 其他班男生從兩人身邊經過,都禁不住回頭,特地轉過身看看她們長得怎樣,一眼看不夠,又看了好幾眼。 “你去追她啊!” “你不是一直想看蔚觀雪?” “真人好看吧?” 幾個相互調侃,推推搡搡跑遠了。 “本來王佳佳也安慰了一兩句,她是英語課代表嘛,面子自然要做足。”金蕾扯扯嘴角,不屑地一笑,“沒想到朱芸芸無腦地亂噴,說周老師偏心,氣得王佳佳直接黑臉,把在場女生全拉走了。” 不會說話就別說,本來大家同情你,你卻生生把自己變成所有人的對立面。金蕾瞥瞥好友,心想,蔚觀雪就幾乎不會說錯話,不知道是不是家庭環境使然,她很注意說話分寸,輕柔的語氣也讓人聽得舒服,總是讓人想要親近她。 兩人走進高二(2)班的隊伍。 同學們排成了八列,女生三列,男生五列,金蕾、蔚觀雪在第二列。 蔚觀雪一直微微沉默,直到進了隊伍:“我其實理解她的心情。”風吹了吹她額前的發。 能理解那些細小的心情是因爲她經歷過更多事情。 蔚觀雪眼睛虛看前方,亭亭玉立。粉色裙子很有仙氣。 “但是,僥倖和奇蹟是有區別的。 “僥倖的偶然性只會令人得失心更重。而奇蹟是在一次次淬鍊中鑄就的,這樣過後你纔會很強大。 “最終很多事還是要憑實力。” 微風吹拂,學生們一一到了操場。 金蕾呆愣了好一會兒,心中被蕩起一圈圈水波,沒有料到溫溫柔柔的蔚觀雪的觀點客觀又銳利,跟那女生比,心胸、氣魄高下立現。 金蕾喟嘆着,好像更喜歡蔚觀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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