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回 文俊歸家救胞妹 徐艾庵內見盟兄
嘆世人,不孝的,有個通病:說爹孃,不愛我,孝也無情。這句話,便差了,解說不去。你如何,與爹孃,較論輸贏?譬如那,天生的,一莖茅草,春雨潤,秋霜打,誰敢怨嗔?爹孃養,就要殺,也該順受。天下無,不是的,父親母親。人愚蠢,也知道,敬神敬佛。那曉得,你爹孃,就是尊神。敬得他,仙佛們,方纔歡喜。虛空中,保佑你,福祿加增。你有兒,要他孝,須做榜樣。孝報孝,逆報逆,點滴歸根。
我勸你,快快孝,許多好處。生也好,死也好,鬼敬神欽。在生時,人稱讚,官來旋獎,發大財,享大壽,又有兒孫;到死時,童男女,持旛擁蓋,接你去,閻羅王,也要出迎。功行大,便可得,成仙成佛;功行小,再轉世,祿位高升。勸你們,孝爹孃,只有兩件。這兩件,也不是,難做難行。第一件,要安你,爹孃心意;第二件,要養你,爹孃老身。做好人,行好事,休要惹禍;教妻妾,教兒女,家道興隆。上面的,祖父母,一般孝養;下邊的,小弟妹,好生看成。你爹孃,在一日,寬懷一日;喫口水,喫口飯,也是歡心。盡力量,盡傢俬,不使凍餓;扶出入,扶坐立,莫使孤伶。有呼喚,一聽得,連忙答應;有吩咐,話一完,即便起身。倘爹孃,有不是,婉轉細說;莫粗言,莫盛氣,激惱雙親。好親戚,好朋友,請來勸解。你爹孃,自悔悟,轉意回心。到不幸,爹孃老,百年歸世;好棺木,好衣被,堅固墳塋。盡心力,圖永久,不必好看。只哀痛,這一生,何處追尋?遇時節,遇亡辰,以禮祭奠;痛爹孃,永去了,不見回程。這都是,爲人子,孝順的事。切莫把,我的話,漠不關心。
且說那,爹和娘,如何養你:十個月,懷着胎,吊膽提心;在腹時,擔荷着,千斤萬兩;臨盆時,受盡了,萬苦千辛;生下來,母親命,一生九死;三年中,懷抱你,樣樣辛勤;冷和暖,飽和飢,不敢失錯;有點病,自埋怨,未曾小心;恨不得,將身子,替你災痛;那一刻,敢鬆手,稍放寬心?顧兒食,顧兒衣,自受凍餓。盼得長,請先生,教讀書文。到成人,請媒妁,定親婚娶。指望你,興家業,光耀門庭。有幾分,像個人,歡天喜地。不長進,自羞愧,暗地淚零。就到死,眼不閉,掛念兒子。這就是,爹和娘,待你心情。看起來,你的身,爹孃枝葉;爹和娘,那身子,是你本根。有性命,有福氣,爹孃培植;有聰明,有能幹,爹孃教成。那一點,那一件,爹孃不管?爲什麼,把爹孃,看做別人?你細算,你身子,長了一日;你爹孃,那身體,老了一層。若不是,急急的,趁早孝養,那時節,爹孃死,追悔不能。
單提的是廟中之事。芸生說出這段事情,尼姑倒覺着害怕,就讓兩個賊人幫着她,把高相公的屍首埋在後院,到了次日再議論怎麼個辦法。他單把芸生幽囚在西院,是死也不放。芸生喫喝等項,是一概不短,全是他給預備。芸生那是什麼樣的英雄,一味淨是求死。
我勸你,閨女們,聽從父母。說一件,依一件,莫逞性情。起要早,睡要晚,伺候父母。奉茶水,聽使喚,時時盡心。在家中,無多日,還不愛敬;到那時,嫁出去,追悔不能。我勸你,媳婦們,認清題目。方纔說,你原是,公婆家人。你丈夫,常在外,做他生理。公婆老,要望你,替他奉承。年老人,飯不多,菜要可口。舊衣服,勤漿洗,補綴停勻。莫聽信,俗人說,不見公面。爲兒媳,當他女,不比別人。不時的,茶和湯,親手奉上。難走動,又何妨,扶起行行。有東西,買進來,思量養老。向公婆,送過去,不得稍停。只要你,公與婆,心中歡喜;那管他,接過去,迭與何人。敬伯叔,愛姑娘,和睦妯娌。公婆喜,這媳婦,光我門庭。孝公婆,你爹孃,也是歡喜。這便是,嫁出來,還孝生身。況且你,替丈夫,孝順父母;你丈夫,也敬奉,丈母丈人。況且你,盡了孝,作下榜樣;你兒媳,也學着,孝順你們。說不盡,婦女們,孝順的事。望你們,照這樣,體貼奉行。
姓?”芸生說:“我既然被捉,速求一死,何必多言。”尼姑說:“難道說你不敢說你的名姓?你那心眼兒放寬着點,且不殺你哪。到底姓什麼?我也好稱呼你。”芸生說:“某家姓白。”尼姑說:“白相公,你到底是怎麼件事?這個高相公是你殺的不是?焦小姐你知道下落不知?你只管說出,我絕不殺害於你。”芸生說:“你既然這樣,我實對你說。我在酒樓喫酒,旁邊有人告訴我,焦家姑娘,高家的相公,被你這尼姑用計,要污染人家的姑娘。我實實不平,要救這個姑娘。正要廟前觀看地勢,晚間再來,不料被你將我誆進廟來,假說瞧亂,將我鎖在西院之內。晚間我正要躥牆出來,有一個人影兒一晃,我就跟將下去。你們在屋中說話,連那個人帶我俱都聽的明白。你送那個姓高的上樓,他隨後就跟進去了。我在外邊看着,你帶着那姑娘,看看的臨近,他就把姓高的殺了。你上樓的時節,他可就躥下樓來了,他過去就背那個姑娘。我以爲他也不是好人,原來他是姑娘的哥哥,叫焦文俊,他把他妹子揹着回家去了。”尼姑一聽,怔了半天:“焦文俊這孩子,怎麼就會練了這一身的本事?這可也就奇怪了。”
《訓女孝歌》:
書中暗交。原來這個焦文俊自十五歲離家出去,又沒帶錢,遇見南方三老的一個小師弟。這三老,一位是古稀左耳,一位是倉九公,一位是苗九錫。這是南方三老。倉九公有個師弟,外號人稱神行無影,叫谷雲飛。他見着焦文俊,就收文俊作了個徒弟。五年的工夫,練了一身出色的本事。尋常在他師傅眼前,說他是怎麼樣的孝心,不在家中,怎麼不能盡孝,時時刻刻怎麼樣惦念老孃,他師傅纔打發他回來。給了他二百兩銀子,叫他到家看看,仍然還叫他回去,工夫還未成。可巧這日到家,正遇見他的老孃染病,見妹子又沒在家裏,母子見面大哭。問他妹子的原由,老孃就把扶乩的事情說了一遍。他有些個不信,就換了衣裳,晚間直奔尼姑庵來了。到了廟中,就遇見這個事情。他起先以爲芸生不是好人,嗣後來方知芸生是好人,並未答話,就把他妹子救回去了。
光緒四年二月間:正在王府說《小五義》有人專要聽《孝順歌》。餘下自可順口開合,自纂一段添在《小五義》內,另起口調,將柳真人所傳之敬孝焚香說起,曰:衆人們,焚起香,側耳靜聽。柳真人,有些話,吩咐你們。談甚今,論甚古,都是無益。有件事,最要緊,你們奉行。各自想,你身子,來從何處?那一個,不是你,爹孃所生?你的身,爹孃身,原是一塊。一團肉,一口氣,一點血精。分下來,與了你,成個身子。你如何,兩樣看,隔了一層?
光陰茬苒,一晃就是好幾天的工夫。芸生實在出於無奈,求生不得,求死不得。這日晚間,又預備晚飯,尼姑也在那裏,隨即說:“就在今日晚間,可要再不從,就說不得了,可就要結果了你的性命。”芸生仍是低着頭,一語不發。又叫小尼姑從新添換菜,要與白大爺同桌而喝。白大爺那肯與他同飲?小尼姑端來的各樣菜蔬,復又擺好。尼姑把酒斟上,說道:“白相公,你這個人怎麼這樣癡迷不省悟?我爲你把高相公的性命斷送了,我都沒有工夫與他報仇去。他家下人來找了幾次,我就推諉說不知道他那裏去了。人家焦家姑娘教人救回去。人家吃了這麼一個虧,怎爲不肯聲張此事?早晚必是有禍你我。咱們兩個人是前世宿緣,我這樣央求於你,你就連一點惻隱之心盡都沒有?可見你這個人心比鐵還堅,世間可也真就少有。”芸生說:“唗!胡言亂語。休在你公於爺跟前絮絮叨叨,你公子爺豈肯與你淫尼作這苟且之事!”尼姑一聽,氣往上一壯,說:“你這廝好不達時務!”將要往前湊,就聽外邊說:“好淫尼!還不出來受死,等到何時!”尼姑一聽,就知道事情不好,又不準知道外頭有多少人。一着急,把後邊窗戶一踹,就逃躥去了。
讀書人,明白的,講求奧旨;俗人們,也有歌,唱與他聽。只有你,婦女們,未曾專訓。說起來,你們想,最好傷情。你雖然,是一個,女人身子。你爹孃,養育你,一樣苦辛。懷着胎,在腹中,誰辨男女?臨盆時,一般樣,受痛挨疼。懷抱你,何曾說,女不要緊。乳哺你,何曾的,減卻一分。莫說你,女人家,無力孝養。你爹孃,待女兒,更費苦心。替梳頭,替纏腳,不辭瑣碎;教茶飯,教針指,多少殷勤。嚴肅些,又念你,不久是客;嬌養些,又怕你,嫁後受瞋。離一刻,恐怕你,閨房失事;缺一件,恐怕你,暗地多心。選高郎,要才貌,與你匹配;選門戶,看家資,恐你受貧。聘定過,便思量,如何陪嫁;到婚期,盡力量,總不慊心。捨不得,留不住,好生難過;割肝腸,含眼淚,送你出門。到人家,夫婦和,公婆歡喜。你爹孃,臉面上,許多光榮。有些錯,一聽見,自生煩惱。又增添,一世的,不了憂心。
昨日裏,《女孝經》,才演一半;那喜氣,就傳到,南海觀音。宣我去,獎賞了,加個佛號;又教把,菩薩事,勸化你們。這菩薩,原做過,妙莊王女。生下來,便曉得,立意修行。菩薩父,見女兒,一心好道;百般的,教導他,要做俗人。誰知道,我菩薩,心堅似鐵。只思想,一得道,度脫雙親。到後來,父王病,十分沉重。我菩薩,日共夜,備極辛勤。叩天地,禱神明,不惜身體。因此上,感動了,玉帝天尊。霎時間,坐蓮臺,金光照耀。居普陀,施法力,億萬化身。千隻眼,廣照着,十方三界;千隻手,掌握着,日月星辰。佛門中,這菩薩,神通廣大。歷萬古,發慈悲,救度世人。有婦女,能行孝,不消禮懺。到老去,便許他,進得佛門。豈不是,極簡便,一件好事。勸你們,莫錯過,這樣良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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