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拉人下水

作者:半熟蛋
如果有人聽到了仇九州和韓述兒在屋內的談話,就會提醒韓述兒他的話說得武斷了些。三個多月前在杭州風雅頌內與樓氏鬥智鬥勇的秦蕭蕭和鄭康現下正蟄伏在長安勳貴雲集的十六宅內,全神貫注地盯着仇府的動靜。

  說起來,秦蕭蕭和鄭康能夠輕而易舉地尋到仇府,多虧了風雅頌明面上的主人樓氏。當日,秦蕭蕭斬滅燭火之後並未立刻離去,而是攀在樑上聽去了樓氏與其親信的交流。她清清楚楚地聽到,他們說要將黎小容作爲壽禮獻給某人。既是壽禮,想來收禮之人必定生辰將近。

  爲了不錯過這場盛大的壽宴,秦蕭蕭和鄭康星夜兼程,靠着兩人爲數不多的盤纏風餐露宿,總算趕在仇九州的生辰之前,來到了長安。秦蕭蕭和鄭康站在啓夏門前,望着面前巍峨雄偉的長安城,自覺個人的渺小微茫,兩人從懷中掏出皺皺巴巴的過所給守城的兵士驗過,隨即被允予放行。

  進了城門,他二人如同春日裏的幼魚匯入冰雪消融的伶仃河內,很快與東市挨挨擠擠的人羣融爲一體,再尋不見其中走着的,哪個是來自爛柯山的秦蕭蕭,哪個是從美人地走出的鄭康。

  原先在路上,秦蕭蕭和鄭康還擔心進了偌大的長安城,一時間找不到是哪家貴人做壽,不知道黎小容會被送往何處。誰料一踏進車水馬龍的東市,便聽見周遭十個人裏有七個人議論着仇九州的壽宴,兩個人私語着李相公的復起,剩下一個人探頭探腦,兩樁事情都想打聽。

  知道了壽宴的主人公是仇九州,秦蕭蕭帶着鄭康在仇府戒備森嚴的府外一連守株待兔了十數日,想知道黎小容的去向。

  盯梢了這些日子,進出仇府的達官顯貴不少,各個身着綾羅綢緞,前後奴僕開道,就是不見有人帶着女子進去。鄭康在牆角蹲的時間久了,雙腳有些發麻,他湊到秦蕭蕭身旁,焦急地問:“蕭蕭老大,這麼等下去不是辦法啊,咱們還是沿着長安各坊市找人吧。”

  韓述兒哼着小曲兒悠閒地從仇府走出來,看似無心地往四周張望了一圈。秦蕭蕭見有人出來,連忙側過身子,不讓人見到自己。她搖搖頭,細緻地向鄭康分析道:“不,如今我們能做的,只有等。”

  秦蕭蕭隨手在沙地上比劃起來:“長安城比萍水縣大多了,人多,房舍也多,隨隨便便一間屋子就能藏下不少人。我們在這兒人生地不熟的,靠我們兩個人,猴年馬月才能找到小容。”

  “要不,我們去找找光王殿下,或是許通議,實在不行,找林將軍幫幫忙。”自進入長安以來,鄭康一直猶豫着想央求秦蕭蕭去找曾在萍水縣有過幾面之緣的李牧等人幫忙,奈何秦蕭蕭像是壓根忘記了在長安有這幾位熟人,根本沒提起過他們的名字。

  “鄭康,我和你一樣很想立刻把小容救出來。一想到她可能受到的折磨,我有時會喘不過氣來。”秦蕭蕭掏心掏肺地對鄭康說,“可是我們不能找他們幫忙,他們幫不了我們的。”

  “不可能。他們一個是王爺,一個是貴族,只是向仇府要一個人,有什麼難的?”鄭康不明白。

  和一門心思在長安城東奔西跑四處搜尋黎小容下落的鄭康不同,秦蕭蕭一面留心着黎小容的去向,一面耳目靈通地聽着各路人馬的消息,釐清了現下長安城錯綜複雜的派系關係。

  她冷靜地說:“你這麼說,太低估仇九州的勢力了。他扶持新君登基之後,立馬賜死了陳王、安王兩位王爺,殺害了先帝寵妃楊賢妃。這樣生殺予奪、大權在握的一個人,怎麼會把光王他們放在眼裏?”

  鄭康驚愕地說不出話來,他現在才知道,黎小容將要進入的是怎樣一個深不可測的魔窟。權利的牢籠張開它的血盆大口,無休無止地想要吞噬掉外邊盛放的花朵。

  秦蕭蕭隨意地靠在牆上,她的衣服早就髒了,再髒些也無妨。她不想尋求李牧、許彥等人幫助的原因,她只對鄭康吐露了一半。還有一半她沒有說,因爲鄭康不夠了解李牧,不夠了解許彥。像他們那樣深藏不露的人,講求的是互惠互利。今日她若向他們求援,來日,他們又會怎樣要求她呢?

  如果說起初秦蕭蕭不瞭解李牧和許彥,那麼在抱燕山上見到他們和李少賡結盟之後,她便清清楚楚地明白,他們所謀甚遠,所圖甚大,遠大到出乎她的想象。

  李少賡是個有故事的人,他沒有把他的故事講給秦蕭蕭聽過,秦蕭蕭也無意打聽。她和他們註定是涇渭分明的陌路人,輕易還是不要招惹得好。

  秦蕭蕭很清楚,她身上能被利用的無非兩點:一是秦悼;這個人給阿孃帶來了無盡的傷痛,秦蕭蕭不願意再和他扯上一星半點的關係。二是她手中之劍;秦蕭蕭習武只爲報仇,不想淪爲別人爭權奪利的工具。秦蕭蕭不想失去自我,不甘被人利用,所以向李牧等人求援的念頭,她想都沒有想過。

  但是她想救黎小容。這一點從始至終沒有改變。還沒有等鄭康問出怎麼辦三個字,秦蕭蕭主動和他說了她琢磨了這些天想出來的解救黎小容的辦法。

  “蕭蕭老大,你瘋了嗎?”鄭康聽完秦蕭蕭的想法,驚訝地大聲叫嚷了出來,隨後他怕引來周圍行人的注目,自覺地降低了音量,“你打算進仇府搶人,還是在仇九州壽宴當天?”

  秦蕭蕭沒有遲疑地點點頭,真摯地告訴鄭康他沒有聽錯:“我想過了,仇九州生辰當天,仇府迎來送往的賓客侍從一定很多。這些天到他府上拜會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門口的侍衛盤查很嚴,我們很難藏在他們中間混進去。

  可是壽宴當天就不一樣了。仇府開席,米油糧面、瓜果蔬菜、曲藝班子……樣樣都得從外面進來,少不得要多開幾道偏門,加派一些人手。人一多,場面就容易亂,我們趁亂摸進去,找到小容的所在,悄沒聲地把她帶出來就是了。”

  聽着秦蕭蕭的思路,鄭康不得不承認,她的話確有幾分道理。可是,鄭康還是不放心:“就算一切都像你想的這麼順利,我們能在重重守衛的仇府中救出小容,可是他們遲早會發現小容不見了的。仇九州正是得意的時候,要是我們在他眼皮底下劫走了人,他一定會惱羞成怒,佈下天羅地網來抓捕我們的。”

  誠然,鄭康一心想要將黎小容救出,但是他決不想讓秦蕭蕭爲了他倆冒這麼大風險。秦蕭蕭這樣做,無異於是在太歲頭上動土,一旦東窗事發,仇九州絕不會對她手軟。

  “怎麼,你以爲我這個武林大會新科狀元的名號是天上掉下來砸中我的嗎?”秦蕭蕭戲謔道,想要靠幾句玩笑話沖淡鄭康的擔憂,“放心,仇府那些不中用的假把式,傷不到我的。”

  秦蕭蕭見鄭康仍然舉棋不定,正色道:“鄭康,我知道這不是個明智的選擇。可是如今距離仇九州壽誕沒有幾天了,光憑我們兩個人,找不到他們把小容藏在哪裏的。

  人既然是要作爲壽禮送給仇九州的,那麼一定會在仇九州生辰當天大張旗鼓、聲勢浩大地送入仇府。到了那天,你要做的,就是等我把守衛引開之後,悄沒聲地帶着小容離開仇府,記住了嗎?”

  鄭康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認可了秦蕭蕭的計劃。他側過頭,看着秦蕭蕭堅定的目光,原本搖擺不定的心似乎正在被她的篤定說服。

  秦蕭蕭補充道:“鄭康,既然我們別無選擇,那麼這個選擇就是我們最好的選擇。如果今天被抓去的是你,在我身邊準備營救你的人是小容,她一定會相信我,相信我們能救出你的。”

  眼前秦蕭蕭的模樣和腦海中黎小容的相貌疊合在了一起,鄭康忽然明白過來,秦蕭蕭和黎小容看着性格迥異,實則內心深處都有一份堅不可摧的篤定,正是這份篤定,支撐着她們迎難而上、不言放棄。

  正如幼時他們發生爭執之後總是秦蕭蕭說服鄭康那樣,這一次,鄭康同樣選擇了妥協。但是他粗中有細,察覺到在秦蕭蕭的計劃之中,沒有把她自己放進來。於是鄭康問道:“蕭蕭老大,那你呢?”

  “我?”秦蕭蕭懂裝不懂,反問道,“我怎麼了?”

  鄭康到底在萍水縣衙做了幾年的衙役,不再像小時候那樣容易被秦蕭蕭糊弄過去,他追問道:“救出小容之後,你讓我帶小容離開仇府,那你呢,你怎麼離開仇府?”

  秦蕭蕭輕鬆地說:“我們三個裏面,我功夫最高,心眼最多,我留下來給你們斷後。然後等沒人注意我的時候,我自己隨便翻個牆就出去了。”許是怕鄭康多疑,秦蕭蕭立馬交給他一個新的任務,貼着他的耳朵耳語了許久,叮囑他道,“你帶着小容離開仇府之後,一定記得按我告訴你的離開路線走,千萬不能走岔。”

  鄭康疑惑地看着秦蕭蕭,不明白她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秦蕭蕭成竹在胸地看着坐落在不遠處的仇府,心知她將要面對的是一場必須要贏的硬仗。她握緊了腰間的佩劍,劍在,人在,她必不會輸。秦蕭蕭忽然記起了什麼,回頭向鄭康伸手道:“鄭康,你還有多少餘錢,都給我吧。”

  鄭康一頭霧水,乖乖地解下自己的錢袋,交到秦蕭蕭手上。蕭蕭老大做事一向有她的道理,他照做就是。秦蕭蕭先是把兩人一路上省喫儉用攢下來的銅錢撥出五十文,她擡頭望見鄭康面黃肌瘦的樣子,心有不忍,又往他的錢袋裏放回去了十文錢,將袋子還給了他。

  “蕭蕭老大,我沒事,你就拿去吧。”鄭康想把錢袋塞給秦蕭蕭。秦蕭蕭朝他揮揮手,示意不用,鄭康立馬停止動作,乖覺地將錢袋揣進自己兜裏,溫順地目送秦蕭蕭往西邊去了。

  秦蕭蕭拿錢要做什麼,往西邊去找誰,秦蕭蕭沒有說,鄭康也沒有問。世事荏苒,他們能夠維持舊日情誼實屬不易,不必事事坦誠相告。在鄭康知曉陸婉的身份之後,在他見到枕粱門內意氣飛揚的秦蕭蕭之時,他清楚地知道,秦蕭蕭不會回美人地了,她註定不屬於那方小小天地。

  沿着仇府門前的大路往西走,走過門庭冷落的故安王府、故陳王府,再走一段路,便能看到一座並不恢宏的府邸,上面潦草地掛着匾額——光王府。秦蕭蕭漠然地路過了府邸,將手中的錢袋扔了出去,不偏不倚地落在門口東首的石獅子口中,發出響亮的一計脆響。

  門前的守衛打着哈欠,磨蹭着走到石獅子面前,不耐煩地從石獅子嘴裏掏出那個錢袋,見怪不怪地抱怨道:“兩年了,這都第幾回了,又有人來給王爺還債了。你,送進去給王爺吧。也不知道王爺在哪兒結識了那麼些窮酸破落戶兒,隔幾個月送幾十文錢過來還債,折騰。”

  石獅無言,輕風有聲。一出好戲,即將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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