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女煞星
知恩圖報是什麼？
顧名思義，就是得到別人的恩惠，要懂得報答。
不過“知恩”從表面字義上來講，也有知道的意思。
要是不知道，又如何報恩？
王默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
相反，在他的人生觀之中，做人的一大要義就是“有恩必報”。
他之所以沒表現出要報答胡乞靈的樣子，正是因爲他還沒有搞清楚胡乞靈對自己到底有什麼“恩”。
如果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還要強行“報恩”，那就顯得很蠢。
他跟着胡乞靈一走路，不知道胡乞靈要去什麼地方，但也沒問。
不多一會，他們來到了一座橢圓形臺地外。
王默雖然不清楚這座臺地是幹什麼用的，但他看得出這座臺地很古老，四周遍植高大樹木，而更遠的地方，隱隱約約傳來水流聲，在此靜謐的夜色裏，越發使人舒心。
“這是什麼地方？”王默終於問了一聲。
“放鷹臺。”
“放鷹臺？”
“你聽說過李白嗎？”
“當然聽說過。他是唐朝大詩人，素有‘詩仙’之名，與‘詩聖’杜甫齊名。”
聞言，胡乞靈點點頭，說道“相傳幾百年以前，李白曾在此觀放鷹捕魚，後人就把此地命名爲放鷹臺。這位大詩人生平最愛鷹，北遊之時，作詩二首，其一爲‘寒冬十二月，蒼鷹毛。寄言燕雀莫相啅，自有云霄萬里高。’豪氣干雲，天下無出其右。”
王默笑道“聽上去確實很氣派。”
胡乞靈瞄了他一眼，看出他並沒有完全聽懂，於是解釋道“此詩的意思就是說，在寒冷的十二月，被捕捉的老鷹被獵人剪去了強勁羽毛，看上去很可笑，一羣燕雀嘲笑老鷹‘落毛的老鷹不如己’，老鷹說，你們這些小燕子小麻雀別高興太早，我遲早還會飛上萬裏雲霄。”
王默聽了，不覺愣住。
他想到了自己的遭遇。
自從被梅逴龍剃光了頭髮以後，不知怎麼回事，他的頭髮就再也長不起來，就像是被某種神祕力量抑制了。
他才十六歲，可不想就此變爲禿頭。
“好吧，梅逴龍，你這隻老狐狸，無論你用什麼邪術讓我長不出頭髮，但我告訴你，總有一天，我會破掉你的邪術，讓我頭上生出烏黑濃密的長髮，亮瞎你的眼。”王默忖道。
胡乞靈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見他神情古怪，嘴角甚至還泛起絲絲鬼魅邪笑，不由得心神微凜此子將來若是墮入邪道，怕是要攪動整個武林，邪尊也望塵莫及。
“王默。”胡乞靈喊了一聲。
“怎麼？”王默收起邪笑，問道。
“你是哪裏人？要去哪兒？”
“我可以不說嗎？”
“可以，但我實話告訴你，我乃正道中人，窮家幫幫主見了我，也得叫我一聲師叔。”
“窮家幫？”
“窮家幫就是花子幫，起源於宋初，興盛于靖康之後，最鼎盛之時，曾有十數萬之衆。”
“這麼強！”王默咋舌。
“那是我窮家幫最輝煌的時代。然天下大勢，有興有衰，我窮極幫也不例外。自從蒙人入主中原，我窮家幫屢遭打擊，最嚴重時，險遭滅幫，賴有天助，總算挺了過來。大明建國後，百年以來，我窮家幫雖然不能恢復昔日榮光，但在江湖之上，也屬於中堅力量，不可小覷。”
“原來貴幫如此厲害，晚輩倒是失敬了。不瞞胡前輩，晚輩要去刀劍山莊拜師學藝。”
“刀劍山莊！那是武林正道五大勢力之一，本幫老幫主在世之時，曾與刀劍山莊莊主有過數面之緣，也算頗有交情。你去刀劍山莊拜師學藝，那是再好不過，但刀劍山莊擇徒極嚴，你可有介紹人？”
“有，這位老前輩是武當派的高手，可我不能說出他老人家的名字，請你見諒。”
一聽到王默的介紹人是武當派高手，胡乞靈自然沒問。
他原本擔心王默日後會行差踏錯進入邪道，但當他得知王默要去刀劍山莊學武后，就知道自己不用擔心了。
以刀劍山莊的行事作風，別說王默尚未進入邪道，就算入了邪道，也能將他改造爲正道中人。
“對了。”胡乞靈笑道，“救你之人並非我一個，還有位姑娘。”
“姑娘？”
“這位姑娘雖是其貌不揚，但她的武功絕非等閒。真要說起來，真正救你的人是她，而不是我。”
“她是不是身穿布衣，十七八歲的樣子？”
“是的。你認識她？”
“不認識，但見過。原來她武功那麼高。將來見了她，我要好好感謝她。”
胡乞靈笑道“你的身體被她全看了，真要感謝的話，就以身相許吧。”
王默面色微紅，說道“那她豈不是看到了我的……我的……”
“你的什麼？”胡乞靈故意問。
“沒……沒什麼。”王默有些心虛，不想再談論此事。
“有人來了。”
胡乞靈陡然叫道，目中閃過一道精芒，伸手指了指，示意王默站到自己身後，不要亂跑。
未幾，只見一羣人朝放鷹臺這邊過來了，全都是一身勁裝，爲首那位是個中等身材，年約四旬的男子。
“把他們圍起來，一個都別放過！”男子下令。
霎時間，胡乞靈與王默被這羣人圍在當心，戰事一觸即發。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擅殺我歡喜門的高手！”男子冷笑道。
“如果那人也算高手，那高手也太不值錢了。”胡乞靈並沒有辯解殺人的並非自己。
“大言不慚！說，你是什麼人？”
“胡乞靈。”
“胡乞靈？你就是窮家幫‘五老’之一的‘黑丐’？”
“好像是的。”
“我歡喜門與你窮家幫素無過節，你爲什麼要殺我歡喜門的人？”
胡乞靈笑道“我只是想救人，並不是要殺人。”
“人都被你殺了，你竟然還敢……”
“人是我殺的！”一個冷漠的聲音忽然傳來。
“誰？”男子喝道。
啊啊啊啊啊。
隨着幾聲慘叫之後，放鷹臺上多了一個人，手持長劍，渾身散發出凌厲之氣，正是那位布衣女子。
她出劍速度驚人，剛一出現，就殺死了五個歡喜門的人，但連眉頭都不皺一下，簡直就是個女殺神！
胡乞靈也沒想到她出手會這麼狠，說道“姑娘，我不反對你仗義除害，但這些人未必個個該死。”
布衣少女冷聲道“這兩年來，歡喜門爲禍世間，至少做了二十六起殘害無辜之事，凡是加入歡喜門的人，都死有餘辜。我這麼做只是除惡務盡，你若有意見，可以去找問問那些無辜之人的靈魂，聽聽他們願不願意放過這些不能稱之爲人的畜生。”
王默聽她詞鋒銳利，完全不像是剛出道，而是久經江湖之輩，不由暗想“這位大姐看上去也就比我大一兩歲，怎麼那麼厲害？就跟闖蕩了十幾二十年的江湖高手似的。”
胡乞靈沒有說話。
因爲他找不出話反駁。
但對於歡喜門的人來說，布衣少女的所作所爲，已經是與他們結下了深仇大恨！
那男子揮手叫道“殺了她！”
一瞬間，十幾個歡喜門的人縱身躍出，段位最低的也是“鬥力”高段，而段位最高的，卻到了“小巧”中段，且不止一人，而是三人。
這三個人是那男子的得力手下，在歡喜門之中，算得上中堅分子。
但他們三人才剛與布衣少女交手，就驚呼不妙。
不過三招，兩人被布衣少女用劍刺穿身體，一人若非逃命的快，也會當場一命嗚呼。
至於其他人，無論如何強力圍攻布衣女子，只會一個個倒在布衣少女鋒利無比的劍下。
王默從未見過有人的劍術這麼恐怖，要不是布衣少女“救過”他，說不定會把布衣少女視爲“魔女”。
片刻之後，那男子帶來的手下幾乎全軍覆沒，除了那個逃得一命的得力手下外，也就還剩三個。
“她……她不是人……”三人中一個面色慘白，就跟見了鬼似的。
“她……她是魔女……”另一個雙腿打顫，幾乎要跪下去。
第三個雖未出聲，可他的神情出賣了他，嚇得連話也說不出口。
那男子倒吸一口冷氣，知道自己這次遇到了恐怖的對手！
不過他身爲歡喜門門主歡喜童子最得力的手下之一，絕沒有不戰就跑的道理。
他稍稍定了定神，說道“姑娘好狠毒的手段，這筆血債我歡喜門遲早會討回！”
“爲什麼是遲早？你想跑？”布衣女子故意問道。
那男子確實想跑，可他真要跑了，將來怎麼面見門主？以門主的手段，還不得殺了他？
他暗吸一口氣，讓自己的精神狀態達到巔峯，緩緩抽出腰間長劍，冷聲道“我歡喜門的人絕不會白死。臭丫頭，你死定了！”
話落，他以閃電之速抽出鋒刃，劍光一閃，毫無花俏可言，有的只是要殺掉布衣女子的決心！
喀嚓！
男子刺出去的長劍斷掉，尚未來得及變招，就被布衣女子一劍刺破喉嚨，屍首自布衣女子左側飛過，落在數丈外。
其實，男子武道段位乃“大智”初段，絕非庸手。
如果不是布衣少女手中拿着一把吹毛斷髮的寶兵，他也不至於死得這麼快。
但這不是過家家，而是步步殺機的鐵血江湖，不是你殺我，就是我殺你，一旦輸了就得認命，又有什麼可怨言的？
“你們四個聽着！”布衣少女收起寶劍，語聲冷如寒冰，“回去告訴歡喜童子，三日之內，若不解散歡喜門，以後我見一個殺一個，見兩個殺一雙，直到將他也殺了！滾！”
那四個人本以爲自己也要死，但運氣好，居然沒死，哪裏還敢多嘴，急忙逃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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