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章 洛珈遇襲
潮音洞位於普陀山南部，距離紫竹林並不是很遠，與普陀山北部的梵音洞齊名。
此洞半浸海中，縱深十來丈，洞內怪石交錯，無處可立足。
之所以叫潮音洞，乃是因爲此洞口朝大海，日夜爲海浪所擊拍，發出雷鳴般的聲音。
傳說唐朝時期，有一個天竺僧人來到普陀山，見潮音洞四周氣象萬千，認定是禮佛之所，於是就在洞口焚燒十指，禮拜觀音，洞內忽然放出萬千異彩，觀音現身，授予七色寶石。
從此以後，這潮音洞就蒙上了一層神祕色彩。
宋元時期，凡是到普陀山燒香拜佛的香客，多在潮音洞前跪求觀音菩薩賜福。
然而，隨着倭寇與海賊的肆虐橫行，入明以後，別說潮音洞，就連整個普陀山，也很少見到人影。
潮音洞左側有一個天然小型石泉，名叫“甘露潭”，山民稱之爲“惠泉”，信佛的人認爲這裏的泉水能夠治療眼疾，所以也叫“聖水”。
黃昏過後，“聖水”之旁突然來了一個黑衣少女。
這黑衣少女就是阿醜。
她看上去很好，至少面上沒有受傷的跡象，冷冰冰的，一如從前。
不多時，王默從紫竹林方向過來了，遠遠望見阿醜，心下十分高興。
當王默走近以後，阿醜陡然問道“你知道我爲什麼約你在這裏見面嗎？”
王默搖搖頭，回答道“不知道。”
“我約你在此相見，是想告訴你一個祕密。”
“什麼祕密？”
“我出身日月聖地。”
王默聽了，並不驚訝。
“你早就知道啦？”阿醜問道。
“是的，我早就猜到了，不過……”王默看到阿醜臉上掠過一絲失望之色，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想說些什麼。
“真是無趣。”阿醜冷冷說道，“既然你早知道我是‘日月聖地’的人，你爲什麼不告訴我？”
王默苦笑說道“我要是告訴你，你不生氣嗎？”
“我當然生氣。”阿醜說道，“我的出身是個祕密，誰要是知道，誰就得死！”
“呵呵。”王默笑道，“我現在知道了，你是不是也要……”
“是我自動告訴你的，你當然不用死。”阿醜說道。
“那我就放心了。”王默怕拍胸脯，做出一副大難不死的樣子。
阿醜望了他一眼，問道“你這次到普陀山來，是爲了什麼？”
“爲了……”王默想說“爲了見你”，但念頭一轉，說道，“爲了找‘大羅丸’。”
“你可找到了？”
“還沒有。”
“我看你不用找了。”
“爲什麼？”
“就算普陀山真有‘大羅丸’，也已被苦海那個妖僧吃了。”
“不可能吧？”王默說道，“那‘大羅丸’不是凡物，人一旦吃了，運氣不好，就會死於它的藥力之下。”
“你聽誰說的？”
“一個戴着面具，自稱‘白玉皇’的絕世高手。”
“你認識這個人？”
“見過幾次。”王默不想瞞阿醜，說道，“此人來歷不祥，爲人亦正亦邪，武功深不可測，苦海就是被他趕跑的。以他的本事，真要追上了苦海，苦海一定逃不過去。”
“他爲什麼要對付苦海？”阿醜問道。
“聽他所說，那‘大羅丸’原本是他師父的，後來他師父送給了釋蘭若大師，最後也不知怎麼回事，卻落在了苦海手裏……”
“等等。”阿醜說道，“你確定‘大羅丸’真的已被苦海得到？”
“這個……”王默想了想，說道，“白玉皇是這麼說的，至於‘大羅丸’是不是真被苦海得到，除了苦海之外，怕是沒人清楚。”
“那好。”阿醜說道，“如果‘大羅丸’真被苦海得到了，你打得過苦海嗎？”
“以我現在的本事，當然打不過他。”
“那白玉皇呢？”
“白玉皇乃絕世高手，我更打不過了。”
“既然你打不過他們，你憑什麼跟他們爭奪‘大羅丸’？”阿醜冷冷說道，“別看你救了那些人，但你要知道，那些人在苦海與白玉皇面前，根本算不了什麼。”
王默知道阿醜的意思，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只要‘大羅丸’還在普陀山，無論對方是誰，我都要爭一爭。”
“你不怕死？”阿醜問道。
“我當然怕死，可我……”王默說道。
“既然怕死，那就好好活着。”阿醜打斷他的話，一點也不給面子，“你要是把我當朋友，就聽我的話，不要再找‘大羅丸’了。”
“……”王默沒有出聲。
“其實……”阿醜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輕嘆一聲，不再冷冰冰的，神色變得柔和起來，“我幾次強行使用‘日月聖地’的祕法，早已傷及骨髓，無藥可救。除非那‘大羅丸’真是仙丹，有起死回生之能，否則天下之大，無人可以救我。”
王默心頭微微一震，忍不住問道“阿醜姑娘，你老實告訴我，你到底還能活多久？”
阿醜聽了，卻是掠了掠頭髮，平凡無奇的那張臉，竟是顯得格外動人，嫣然笑道“過了今晚，明日一早，我便要離開這個世間。你要是肯幫我，就把我埋葬在這裏。”
王默面色大變。
難怪阿醜會讓他放棄尋找“大羅丸”，原來阿醜根本活不到明天。
“阿醜姑娘，我……”王默說道。
“我知道你想幹什麼，你要是真把我當朋友，就陪我說說話。好麼？”阿醜說到最後，語氣變得無比輕柔，就像是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
“阿醜姑娘，你不但是我的朋友，還是我的……”王默說道，“還是我的恩人，你說的話，我當然會聽。”
“那太好了。”阿醜喜笑顏開，轉過身去，伸手朝大海深處一指，問道，“你可以帶我去那個地方嗎？”
王默一愣，凝眸望去，隱隱約約看到一座海島。
“那是洛珈山？”王默心動一動，問道。
“對。”阿醜點了點頭，輕聲說道，“洛珈山雖小，可傳說之中，它是觀世音菩薩的最初修行之地。觀世音菩薩在洛珈山得道以後，纔到普陀山開的道場。”
“是嗎？”
“你以前沒有聽說過‘南海普陀去燒香，不到洛迦燒半香’這句話嗎？”
“沒有。”
“那你更應該去落迦山瞧一瞧。”
聞言，王默擡頭看了看天色，說道“可是現在天色不早了。”
“你要是真有心，哪怕是半夜，你也能帶我去落迦山，難道不是嗎？”阿醜幽幽說道。
王默從未聽阿醜用這種口氣跟自己說話，想到她不久以後將會香消玉損，心中既甜又酸，猛然生出一股豪氣，說道“阿醜姑娘，你等着，我一定帶你去洛珈山！”
話罷，轉身而去。
阿醜目送王默越走越遠，臉上漸漸浮現出了古怪的笑容。
對她來說，王默已不僅僅是朋友。
如果能在生命中的最後一段時間裏與王默在一起，那便是極好極好的一件事。
不一會兒，王默弄到了一艘小船。
船伕不是別個，正是駱笑。
駱笑見了阿醜，也不多問，全程就跟啞巴似的。
等小船乘風破浪到了洛珈山，駱笑纔開口說道“王公子，你們兩個上島去吧，我留在這裏。”
沒等王默開口，阿醜說道“你回去。”
駱笑愣了愣。
王默看出阿醜用意，就對駱笑說道“駱二，你回去吧，明早你再來接……接我們。”
駱笑望了望阿醜，像是不放心。
王默笑道“阿醜姑娘是我的好朋友，你有什麼好擔心的？”
“那好。”駱笑說道，“我這就回去了，明早再來接你們。”
不久，駱笑駕船遠去。
阿醜轉身上島，一路過去，腳步顯得特別輕快，就像是個小孩子。
王默跟在身後，默默相陪。
洛珈山確實不大，但島上林木翠鬱，鳥語花香，別有一番天地。
兩人一前一後進入一片小樹林，突然間，也不知從什麼地方飛來了一隻鳥兒，發出“啾啾”一聲，穿林而過，速度甚快。
王默眼力驚人，雖然只是瞥了一眼，但已認出了這隻鳥正是紅尾啾啾。
“咦？”王默心中又驚又喜，暗道，“紅尾這個傢伙怎麼來了？難道它一直在跟蹤我？”
只聽阿醜問道“你認識這種鳥嗎？”
王默搖搖頭，說道“不認識。”
“我認識。”阿醜說道。
“它是什麼鳥？”王默故意問道。
“玄鳥。”阿醜回答，神色顯得特別平靜。
“玄鳥是什麼鳥？”
“一種傳說中的神鳥。”
“神鳥？那我們把它抓住，或許能……”
“抓它幹什麼？”阿醜笑道，“它又沒得罪我們？況且它既然是神鳥，又怎麼會被我們輕易抓到？天地萬物，皆有靈性。我們到了洛珈山，卻遇到了玄鳥，難道……”
“難道什麼？”王默猜不透阿醜到底在想什麼。
“沒什麼。”阿醜一語帶過，便不再出聲。
王默見她不說，自是沒再多問。
不過走沒幾步，王默心頭突然一震“奇怪，啾啾跑這裏來幹什麼？莫非洛珈山有寶貝不成？難道……難道‘大羅丸’就在洛珈山？”
想了想，卻覺得不太可能。
就算紅尾真是一隻神鳥，但神鳥不是無所不能，紅尾本事再大，又怎麼能知道“大羅丸”藏在何處呢？
不多一會，兩人走到洛珈山最高處，凝眸遠望。
只見月色之下，四海泛出道道白光，洛珈山位於當中，顯得特別幽靜，彷彿已不是人間之地，而是仙家之所。
“好美。”阿醜說道。
“是啊，好美。”王默說時，目光卻轉到了阿醜臉上。
阿醜知道他正望着自己，但裝作沒有瞧見，心想“這傢伙油嘴滑舌，我若死了，過沒多久，他多半會忘了我。”
“你……”阿醜猶豫了一下，問道，“你家人呢？”
“家人？”王默想起了義父何衝，不由苦澀的笑了笑，說道，“我沒有家人。”
“原來你比我還要可憐。”阿醜說道。
“可憐？”王默怔了怔。
“難道不是嗎？”阿醜說道，“你沒有家人，但我有一個……一個親人，比起你來，我是幸運的。”
“阿醜姑娘。”王默心頭微動，“既然你有親人，那你能不能告訴他是誰？將來我要是見到了他，說不定……”
“我討厭他！”阿醜原本柔和的臉上，突然變得冷冰冰的，就如罩上了一層寒霜，令人難以接近，“他雖然是我的親人，但我與他之間根本沒什麼感情。不要再說他了！”
王默見她發這麼大的火，像是對這個“親人”充滿了怨恨，很是詫異。
爲什麼阿醜會“恨”這個親人？
難道這個親人傷害過她？
接下來，兩人都不說話了，場面一度冷寂。
過了好一會，阿醜展顏一笑，說道“我剛纔說話的語氣是不是很壞？”
“不是很壞，是很兇。”王默心裏想，口裏打個哈哈，說道，“你以前就是這麼說話的，我早已習慣了。”
“你討厭這樣的我嗎？”阿醜問道。
“說真話，我……”王默故意頓了一下，笑道，“一點都不討厭。”
“爲什麼？”
“可能這樣的你，纔是最真實的你吧。”
“你喜歡真實的我？”
“喜歡？”王默愣了愣。
霎時之間，阿醜面孔微微一紅，意識到自己問錯話了，趕緊走下山。
“你別多心。”阿醜頭也不回說道，“我就快死了，俗話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只是信口胡說而已，你不要當真。走吧，我們到那邊瞧瞧。剛纔那隻玄鳥好像就是去了那邊。”
王默搔搔光頭，舉步跟在後面，想張嘴問一下，可阿醜一直不回頭，像是躲着他。
他唯恐問出不該問的問題，也就沒有問出來。
很快，兩人走到了一座茅屋外，見茅屋雖舊，但不破敗，似有人住過，心底都是好奇。
“怪了。”王默說道，“洛珈山不是沒有居民嗎？這座茅屋是從哪裏來的？”
“難道是……”阿醜猜測道。
“是誰？”
“會不會就是苦海那個妖僧。”
驀地，王默一拍腦袋，叫道“對，一定是這個妖僧！除了他之外，別人不會也不敢到洛珈山來。阿醜姑娘，你在外邊等一下，我進去瞧瞧，要是苦海那妖僧把‘大羅丸’藏在了這裏，那我們就來對地方了。”
阿醜聽了，根本不抱希望，可她見王默神色興奮，不好破壞王默興致，就點了點頭。
片刻之後，王默從茅屋裏出來，兩手空空，什麼都沒有找着。
他聳了聳肩，發出一聲苦笑，說道“我仔細找了一遍，沒有發現‘大羅丸’。”
阿醜見他滿臉失望，待要說些安慰的話。
突然，不遠處響起一道異響，隨後便是“咻”的一聲，一道指風打來，速度極快，目標乃是阿醜。
王默大喫一驚，急忙施展“浮光掠影”之術去到阿醜身邊，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伸手摟住阿醜腰身，轉眼去到丈外，避開了指風。
“誰？！”王默怒吼一聲。
“阿彌陀佛。”只見一道人影迅速來近，慈眉善目樣子，赫然就是苦海和尚，合十笑道，“王公子，我們又見面了。咦，這位女施主不是那位劍法出衆的姑娘嗎？善哉善哉，老衲運氣真好，居然能在洛珈山見到兩位故人，真是我佛慈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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