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日夜游神
眼见邪尊梅逴龙就這么走了,王默走回坟边坐下。
他想到两個月前自己与义父還過着无忧无虑的日子,而今却阴阳两隔,义父在坟中,自己在坟外,不觉黯然神伤。
可是他不会再流泪。
所谓痛哭,除了悲痛地哭外,還有痛快地哭,尽情地哭。
一场大哭让他获得了释放。
他暗暗发誓。
总有一日,他必定亲手把害死义父的凶手带来此处,以此贼性命告慰义父在天之灵!
不是他不肯听义父信中劝告,而是他认为自己必须這么做。
否则他又如何立足于天地之间!
一日后,王默走出這片大山,才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武当山。
想到自己离开又回来,回来又离开,就像是与這片土地有着某种不解之缘,不禁觉得好笑。
不错,這裡可以說是他的故乡,带给他许多欢乐,但同时也埋葬了他最爱的义父,還有他過去的好时光。
他知道自己這次一定能走成,短则三五年,长则年,当他重返武当时候,他会以新的身份出现!
就在他路過一处山林外时,前方突然传来了马蹄声,听动静,并非一匹,至少也是三匹。
這裡還是武当山范围,无论来人是谁,多半与武当派有关。
他正在想要不要进入林中避一避,忽然,有個声音幽幽說道“杨叔叔,为什么你不早点告诉我?”
王默听了,神色大喜。
他想要快步迎過去,可是鬼使神差之下,他居然躲入林中,不敢与自己最想见的人见最后一面。
他屏住呼吸,甚至就连心跳,也几乎停止,为的就是担心自己被人发现。
终于,来人出现了。
一男二女,均是骑在马上,正是杨修、丁凤、丁灵三人。
丁凤依旧是一身黑衣,与往常不一样的是,她眉宇间的煞气更重,像是恨不得见了谁都要用灵蛇鞭抽一下。
而丁灵呢,愁眉不展,分明就是心事在胸。
只听杨修說道“灵儿,此事已過去多日,你還在怪我啊?”
“我不是怪你,我只是……”
“只是還想见那個人一面,对嗎?”
“对!”
丁灵說這话的时候,故意望了一眼丁凤,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
然而此时的丁凤,根本沒听到他们在說什么,而是在想将来如何收拾王默,所以毫无反应。
“奇怪,姐姐這是怎么了?自从她回来以后,就变得沉默寡言。难道她有什么心事嗎?”丁灵心想。
杨修望了她们姐妹一眼,实在搞不懂她们心裡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這一生大部分時間都在修炼,为的就是追究武道至高境界,对女人并不是很了解,甚至是不想去了解。
他只得這么說“灵儿,你是我們万象殿的二小姐,身份就跟皇家的小公主一样,为什么要在乎那個人呢?须知你们身份悬殊,他不可能配得上你,万一此事让殿主知晓……”
“杨叔叔,你說什么呀?我又沒說喜歡他。”丁灵口是心非叫道,“我见他可怜,所以才关心他。”
王默在林中听到,不知怎地,竟是有点失落。
不過眨眼间,他又恢复了。
无论丁灵是否喜歡他,以他目前状况,确实配不上丁灵,甚至可以說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对他来說,谈情說爱事小,学成高深武功才大。
又有什么能比学武报仇更重要呢?
“你能這么想,那是最好。”杨修說着,心头却想“王默那小子绝不是池中之物,但愿他有一天能一鸣惊人,到那时候,二小姐便能与他成双成对,殿主当不会插手。”
“我要……”
這個时候,一直沒吭声的丁凤陡然从口中蹦出两個字,阴森森的,令人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姐姐,你要什么?”丁灵听她终于說话,不禁满脸关心问道。
“我要杀了那個死胖子!”
“死胖子?”
丁灵和杨修都愣住了。
王默心中一颤,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不等丁灵问清楚死胖子是谁,丁凤修长的大腿一夹身下坐骑,策马扬鞭,竟是在山间疾驰起来。
丁灵见了,急忙策马追上,喊道“姐姐,当心!”
杨修朝林中望了一眼,目带狐疑,可是很快,他也追了上去。
良久,王默才从林中走出,脚步颇有点沉重,就跟灌了铅似的。
“死胖子一定就是我了。”他喃喃自语,“可我已经不是胖子,我也从未想過要和你躺在一张床上,希望我們以后不要再见面,免得你要杀我,我又不可能束手待毙,任由你为所欲为。”
……
王默又回到了襄阳城。
不過這一次,他不会再喝酒误事。
他打算在城中住一晚,然后明早就启程去江南。
他不怕吃苦,但不怕苦不等于去江南是一件很轻松的事。
抛开其他不提,光是時間,至少也得一個月。
好在他身上有的是银子,食宿并非問題。
唯一要担心的是,路上会不会遇到强盗,就跟上次那样。
很不幸,他越是担心什么,就越来什么。
他刚住进城中一家客栈,打算到大堂裡进食,结果刚一踏入厅中,就看到了一個人。
那人可能已经认不出他是谁,但他对這人印象极深,正是曾经“打劫”過他的那個强徒!
這位哥们一身华服,脖子上戴着一條闪闪发亮的金链子,可能是假的,但再假也值十两银子。
王默第一個念头就是那是我的钱!
“咦,這小子为什么一直瞪着我?难道是被我的霸气震住了?”那哥们喝了口酒,瞧见一個头顶沒几根头发,像是和尚,偏偏又有点风流俊俏,身长如玉的少年,望着自己,心生诧异,“不对啊,這小子看上去有点面熟,像是在哪见過?”
王默怕他认出自己,急忙转身而去。
很快,王默又出来了,却是低着脑袋,一副匆匆忙忙样儿。
原来他担心那哥们认出自己,索性连客店也不住了,毕竟与性命比起来,那点房钱又算得了什么?
“這小子鬼鬼祟祟的,难道知道我是個强盗?糟了,他要是去报官,我岂不是要跑路?”
那哥们疑心王默要揭发自己,顿时起了杀意,起身追了出去。
“這位大爷,你還沒付账呢。”伙计赶紧拦住他。
“不长眼的家伙!也不去打听打听爷爷是谁!你要是再敢阻挡爷爷的去路,爷爷把你扔出去喂狗!滚开!”
伙计见他如此凶恶,吓得后退两步。
這时,账房急忙過来,說道“大爷走好,這顿就当我請。”
那哥们哼了一声,大步而去。
“還愣着干什么?真想惹是生非嗎?”账房训斥伙计,心中却在骂,“呸!你這种恶人除了欺负良善之外,還能干什么?有本事你就去长图帮的地盘撒野,看长图帮的人不把你乱刀砍死才怪!”
這個时候,王默已经跑出很远。
但他低估了那個哥们的速度,居然追了上来。
他一慌神,合该有事,竟是进了一個死胡同。
等他意识到自己走错路时,那哥们距离他已经越来越近。
他眼见前无去路,只能靠着墙边往回走,假装迷路,希望对方沒认出自己是谁。
眼看他就要绕开对方,那哥们忽然怪笑一声,问道“小子,你還想跑嗎?”
“你……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踪我?”
“你小子要去官府告我,我還能让你活着离开?”
“你想杀我?”
“杀……”那哥们才說了一個字,忽觉后脑被人打了一下,顿时天旋地转,昏了過去。
王默“咦”了一声,见一人出现在胡同裡,飘飘忽忽,脚底下就好像沒有踩着地面似的,像是鬼魂。
“你……你是什么鬼?”
“我不是鬼,我是夜游神。”
“夜游神?”
“我名叫夜仲,你可听說過我?”
王默见這位“夜游神”身穿黑袍,面色漆黑,脸颊很小,肩膀却很宽阔,鬼模怪样,一时不敢回答。
“那就是沒听說過了!”夜仲黑脸一沉,“我夜仲二十岁出道,三十岁名动江湖,四十岁被人尊为‘夜游神’,乃大帝座下十大高手之一,至今已有二十多年,竟然有人沒听說過我?”
“大帝是谁?”王默满脸吃惊。
“大帝就是邪尊。”
“梅逴龙!”
不等王默真的喊出声来,夜仲屈指一弹,施展弹指神通之术,咻的一声,将王默点倒。
夜仲正要上去把王默带走,忽见一人飘身而来,身法同样也是如鬼如魅,红脸长眉,白袍,倒有点红脸关公的意思。
“老夜,怎么搞的?动作這么慢?”红脸人叫道。
“你怎么也来了?老日。”
“我能不来嗎?你抓那小子,我抓這哥们。”
“大帝也想见這哥们?”
“這哥们见了大帝,還不得死?不過他這次也是非死不可。”
說话间,两人一手一個,将王默和那哥们带出胡同,不知去向。
不久之后,一人步入這條死胡同之中,站在王默先前倒下的地方。
当他抬起头来时,却是位貌约五旬的紫袍人。
他身上有种奇异气度,就好像天生就是個王者,任何人见了他,都要拜倒在地。
但在這种王者气度之中,却又隐藏着四分隐忍,三分孤独,二分城府,一分霸气,如山岳之厚重,又似江海之壮阔。
“大帝出征,寸草不生。阴司五王,坐镇鬼门。三公开道,日夜游神。沒想到日伯、夜仲這两位邪尊座下的顶尖高手,居然也来到了襄阳城。看来邪尊与我的這场巅峰较量,也才刚刚开始。”
话落,此人负手身后,霍然冲天拔起,转瞬消失在襄阳城上空的浓浓夜色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