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7章：就像當年別人施捨我一樣
翠蓮用帕子捂着嘴鼻，冒着被大火燒的危險衝到了冷宮的後院。
這幾天她喫不好睡不好，又一直幹活。
體力不支，走路雙腿都是發虛的。
她一邊擡手揮着薰在眼前的煙雨，一邊張着沒有舌頭的嘴不清楚的喊着：“嬤嬤？嬤嬤？”
難得她這種自私自利的人，緊要關頭，竟還想着救人。
她連着找了好幾間屋子，仍不見那個給她窩窩頭的白髮老婦人。
“咳咳咳……”
周圍火勢越來越大，濃煙也越來越多，翠蓮被嗆得喉嚨發痛，扶着門框幾近要站不穩了，卻仍用自己最大的力氣張嘴不清楚的喊着：“嬤嬤？您……您在哪？咳咳咳……”
她被蕭貴妃割了舌頭，說話吐字不清不楚，聽上去只像是在嚎叫。
翠蓮渾身難受，漸漸的軟了下去，濃煙撲面而來，她咳得越發厲害，一邊捂着自己的胸口，一邊緊緊的捂着口鼻，擡頭時，就見一道佝僂的身影從不遠處的濃煙中緩緩走了過來，越來越近時，看到的是老婦人那一頭凌亂的白髮。
“嬤……嬤嬤？”
果然是那老婦人！
老婦人佝僂着背先是在她面前站了一會，才緩緩蹲下。
周圍明明濃煙四起，老婦人卻跟個沒事人一樣，她伸出枯槁般的手，摸着翠蓮的頭，冷淡的說：“誰讓你來救我的，你不怕死嗎？”翠蓮咳嗽兩聲，張着嘴啊啊啊了幾聲，她是想說：“因爲你和她們不一樣。”
看着那張沒有舌頭的嘴，聽着那不清不楚的聲音……
老婦人竟然聽懂了，她問：“哪裏不一樣？”
呃？
翠蓮愣了愣。
她沒想到這老婦人能聽清楚自己說什麼。
於是，她又“啊啊啊”的說了起來：“這裏的人只知道打我罵我，只有你……你給了我喫的。”
“呵……”老婦人冷笑道，“這點小恩小惠，就值得你冒着被大火燒死的危險來救我？不至於！”她又聽懂了。
“人只有在落難時……纔會記住別人的好。”“有意思。”老婦人扶起翠蓮的腦袋，一雙看似空洞深沉卻無比精銳的眼睛直視翠蓮，不屑的說道，“只有傻子，纔會相信這世上存在好人……可憐的孩子，我給你窩窩頭，我可不是爲了幫你，而是施捨給你的，是賞給你的！”老婦人那張被白髮掩蓋的臉此刻笑得有些猙獰，嘴角染着冷漠，繼續補充道，“就像當年……別人施捨我一樣！”
最後這句話，老婦人說得很輕，翠蓮已經被煙燻得快要暈了，所以根本沒聽清楚後面這句話。
而即便她聽到了，也不會明白老婦人這話裏的意思。
翠蓮張了張嘴，淒涼的說：“是施捨也好，是賞也好，什麼都好，反正……我不願意欠別人的。”
老婦人哼笑，緩緩起身，只低頭看了一眼被濃煙嗆得倒在地上的翠蓮，便轉身離開了。翠蓮已經被嗆得沒了意識，眼睜睜的看着老婦人離開。
最後暈了過去……
此時冷宮裏的人還在拼了命的拍打紅木門。
平時宮裏哪裏走水，這會早有人發現了，可現在火光都快映照半邊天了，外頭仍不見人來。
“咱們……咱們不會被燒死在這裏吧？咳咳咳……”
“得趕緊把門打開。”
“外頭根本沒人！”
“我還不想死……嗚嗚嗚……我娘還等着我出宮呢。”
“誰想死啊，趁着還有力氣，趕緊喊人……來人啊，人都死哪去了？快來人啊。”
“救命，救命！”
“咳咳咳……火都這麼大了，爲什麼沒有人發現？”
“難道，這場火是故意的？”
“你怎麼這麼說？”
“咱們進來冷宮多少年了，哪裏有起過火？今天起火也就算了，偏偏外面還沒人，你不覺得奇怪嗎？要我看，就是要故意燒死咱們的。”
“你說得也太荒唐了，燒死我們做什麼？而且爲什麼要燒死我們？又是誰要燒死我們？平白無故的……咱們冷宮裏這麼多人呢，這得多少條人命啊，咳咳咳……”
“那你怎麼解釋，爲什麼還沒有人來救火？肯定是有意要燒死我們的。”
“誰有這麼大的膽子？皇上？皇后？還是太后？”
那羣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的嬪妃們在聽到“皇上”時，立馬又瘋了起來。
不知是誰說：“是皇上要燒死我們？不可能，不可能，本宮是皇上最寵愛的梨妃，本宮想要什麼，皇上就給本宮什麼，你們看，這隻簪子就是皇上賞給本宮的……皇上這麼疼愛本宮，又怎麼會忍心燒死本宮？胡說，你這小賤蹄子，竟敢胡亂編造皇上，本宮撕爛你的嘴！”
說罷，便揪住剛剛說話的那名宮女，打耳光抽了下去！
宮女被打得整個人撞在門上。
不料，竟把門給撞開了。
宮女也摔了出去。
見門開了，衆人顧不上那被打的宮女，也顧不上那發了瘋的梨妃，一窩蜂的衝了出去。
有些已經被煙嗆暈的，則被架着拖了出去。
而門剛剛打開，幾個原本應該守在外面的侍衛不知道從哪裏衝了出來，高聲喊着：“走水了，走水了！”
不到一會，救火的小太監們都來了。冷宮裏的妃嬪和宮女嬤嬤紛紛撤到了冷宮外面的甬道上。
一管事的太監問：“人有沒有事？都出來了嗎？”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管得上誰。
其中宮女茵兒和具兒待在一塊，兩人才想起問：“永德宮送來的那個翠蓮，剛纔不是進去了嗎？這會也不見出來，不會……不會燒死了吧？”
“她火急火燎的往裏衝做什麼？我看她就是進去尋死的。”
“是去救那個老妖婆的吧。”
“那老妖婆也沒出去，肯定也燒死了。”茵兒心底歡喜，在冷宮，她唯獨最怕那個老妖婆，所以老妖婆死了，她比誰都開心。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
茵兒剛說話，就有人道：“她……她沒死啊！”
就見衆人口中的老妖婆佝僂着背，毫髮無損的從冷宮裏走了出來，依舊是平時的模樣。
茵兒臉色驟變，不敢置信的看着老婦人。
怎麼可能？
這都沒把她燒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