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夏日迴應
那人話說到一半,注意到沈總眼神不對。
平常來說,沈惟江不會在公司平白無故加班這麼久,可今天他不止加班,還讓各部門領導冒着大雨趕來公司。
但沈惟江這個人的手段他們是見過的,雖沒有他老子那麼厲害,但也不是好惹的。所以在他回南安的這幾天,他們從不曾有怨言,也不敢有怨言,本着忍幾天,畢竟他是未來接班人。
這樣想着,他順着沈總目光看去,發現一向清冷孤傲的沈總,此時正目不轉睛地盯着馬路對面的小姑娘。
周邊幾人紛紛發現沈總臉上的異樣,極有默契的抿上嘴巴。
凜冽的氣息撲面而來,沈惟江拿過文件夾翻看了兩眼,便交給一旁助理,略顯乏味道:“嗯,沒什麼事先回去吧。”
誰願意在暴雨天加班,一行人都巴不得趕快走,沒一會周圍便沒了身影。
四周便只剩下他一人,獨自撐傘站在陰雨下,視線在落到對面時,已經戛然不同。
原本站在廊檐下躲雨的女孩,不知何時身旁站在一位陌生男性,看着女孩抿脣含笑,沈惟江不由自主地‘嘖’一聲。
真刺眼。
不知道在雨下站了多久,直到對面女孩目光看過來時,他才下意識動了動被風吹得僵硬手指。
可下一秒,對面人毫不停留的略過眼神。
漠然的表情,就像是再看一個陌生人。
再找到她時,是在附近一處車站。
女孩脣上的口紅變得氤氳,高高紮起的馬尾一滴一滴流淌着水珠,身上的駝色大衣被雨淋的顏色參差。
他慢步站在女孩身後,遞出一早準備好的手帕,“擦一下?”
時間彷彿在此定格,路過的行人如瑪麗蘇劇情放慢動作,空中掉落的雨滴也變成靜態。
但僅一秒。
於霧驚得轉過身,在原地愣了片刻,眼神定定地望向他。
下一秒,她垂下眸,念出埋藏在心底已久的名字,“沈惟江?”
沈惟江輕聲應道,擡眸看向她,輕輕爲她擦拭頭髮上的水珠,溫聲說:“小心着涼。”
車站外雨點不停地敲打着地面,霧濛濛的天好像以車站爲點分割成兩個世界。
於霧側身避開他,默默後退一步,漠然的神情再次浮現出面,“不必了。”
時隔七年,她從沒想到會以這種局面碰見沈惟江。
時隔七年,他和從前一樣,依舊是天之驕子,而她卻被一場雨淋的十分狼狽。
沈惟江像是預料到一般,收回手撐開黑色雨傘,平靜的眼眸再次望向面前女人,“我送你回去。”
於霧回過神,目光在掠過男人時停留一秒,便落在他身後停放地車子。
漆黑的車身低調沉雅,停在雨幕中被雨水肆意沖刷着。黑夜裏,更像是一頭埋伏已久的猛獸。
雨下的越來越大,視線再次落在男人身後。
她沒有過多思慮,毫不猶豫向後退一步,說:“不用。”
周邊行人匆忙,旁邊還有幾個人似乎已經等不及,都紛紛頂着衣服衝進雨幕。
還有幾個像是學生,在路過他們時刻意扭頭看了他們一眼。
於霧不動聲色地緊了緊身上衣服,邁開右腳默默往旁邊移了一步。
與此同時,沈惟江重新拿出一包紙,上前放在她手心,嘴角微微上揚,說起話來還是渾的不行,“不擦就快漏完了。”
於霧不明所以地擡眸睨他一眼。
男人黑色的短髮染上水霧,單眼皮,高鼻樑,薄脣,就連喉結處那顆痣,在黑夜中也格外明顯。
兩人視線在空中碰撞的一秒,於霧略顯慌張地垂下頭,看着胸前被雨水浸溼的一片,淺色內搭襯着若隱若現的景色。
她抿了下脣,拿着紙紙簡單擦拭下便扣上衣服釦子。
他還是那樣。
說起話來,還是那麼渾。
“那人對你怎麼樣?”
沉默片刻,沈惟江突然冷不丁開口。
於霧想也沒想,說:“還不錯,我挺喜歡。”
他果然看到了。
沈惟江扯了下嘴角,拿出一根菸銜在嘴皮上,骨節分明的手指轉動着打火機,點燃。
刺骨的冷風忽地吹來,隨之煙霧瞬間被吹散。
左手彈着菸灰,喉結上下滾動,仰頭呼出氣息。
他自討沒趣地嗤笑了聲。
他笑得莫名其妙,於霧聽着只覺得刺耳。
雨勢漸大,絲毫沒有要停的意思。
“於霧。”沈惟江與她並排站在一起,眼神隨着她視線追蹤到潮溼的地面。他咧着嘴角,卻聽不出絲毫笑意,說:“幾年不見,你眼光真是越來越差了。”
話音落時,他目光也隨之落在女人身上。
她和之前一樣,身上清冷地氣質總是讓人移不開眼。
於霧依舊沒看他,只是插在口袋裏的手指纏在一起,沒了血色,慢慢泛白。甚至不用看他,她已經知道他是用什麼表情再說這句話。
他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變。
又或者說,她本來就不重要。
疏離的眼神漸漸變得沒了溫度,反而坦然地看着他。沒了之前的纏綿溼意,她十分冷靜:“我倒覺得,比以前好了不少。”
話尾落,耳邊傳來熟悉的汽車轟鳴聲,她後退一步,拉開車門。再上車之際,她停下動作,突然說:“沈總……”
想說的話戛然而止,隨着掃射過來的雨水,她終究什麼也沒說上了車。
夏飛瑩車技很好,在堵車間隙,載着她穿過一條小道,來到人煙稀少的公路上。
望着落在車窗上的雨水,透過星點看,彷彿外面的建築都染上了星星點點的燈光。
眨着有些酸脹的眼睛,內心的思緒早已翻過無數。
“喏。”夏飛瑩單手握着方向盤,隨手遞給她一張紙,“擦一下吧,眼睛紅的要滴血了。”
於霧被她着瑪麗蘇的形容逗笑,扒開車頂上面夾子,鏡子裏面的她眼睛確實泛紅,倒沒有夏飛瑩說的那麼誇張。
簡單地擦拭着頭髮上露水,她輕聲說:“哪有。”
車輛速度平緩地行駛在無人公路上,夏飛瑩不滿地‘嘖’了聲,問:“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久別重逢的感覺。”
這算久別重逢嗎?
或許,算吧。
他高高在上的樣子像是救世主。她狼狽凌亂的窘迫,更像是這個世界不該存在的囚徒。
兩人身份向來不對等,她那時也不該奢求些不可能的東西。
於霧褪去身上溼漉的大衣,拿過後排的毯子蓋在身上,嘴裏小聲地呢喃更像是自言自語,“不怎麼樣。”
夏飛瑩又問:“還喜歡他嗎?”
天氣很奇怪,上了車沒有十分鐘,雨勢漸漸減小,彷彿先前的傾盆大雨更像是爲了應景。
眼睛一眨一眨,窗外的景色隨之改變。她望向遠處,語調平淡:“不喜歡了。”
等紅綠燈的間隙,夏飛瑩扭頭神色複雜地看了她一眼。身旁女人面色淡然,沒有一絲心思沉重的表現。
好像真的放下了。
公交站。
沈惟江仍舊站在原地,指尖的煙霧隨着微風緩緩散去,只留下淡淡的氣息。
他像是一個泥人,在這黑夜裏,一動也不動。直到指尖的猩紅慢慢上爬,他纔有了反應。
手指慢慢抽動,低頭看着幾乎燃盡的菸頭,又看了眼烏雲散去的天色。
煙盡人走,烏雲散去。
好像冬天真的要來了。
回想起女人學着他之前說話的態度。
這一刻。
沈惟江終於明白過來,這麼多年以來,他輸的一敗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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