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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祟 第66节

作者:未知
在场大多数還都是迟家的人,认出他的也肯定不在少数,迟筵不想多生事端,看着抬棺人走远后就溜回了叶迎之车上。 叶迎之表情平淡地看着他:“满意了?不用再跟過去看看?” 迟筵摇摇头:“不去了。” 脑子一转,又抱住叶迎之手臂,靠近他道:“不早了,陪迎之哥哥回家。” 叶迎之看了他好几眼,沒忍住,伸手弹了他脑门几下,笑了:“小坏蛋,又故意招哥哥呢。”随即便示意司机开车回叶家。 迟筵沒說话,心裡却像长了草。两人从前太亲近了,他又怎么可能丝毫分辨不出来這次回来后叶迎之变得微妙的态度。叶迎之从前是宠他,也和他亲密,也会抱着他,亲他,但那些亲吻都只是单纯的喜爱和亲近,落在额头和脸颊上,清风一样,像亲自己的小娃娃。 可是从他跟着叶迎之回到叶家住宅那天开始,从他那個有些莽撞的吻开始,一切就都变了调,也变了味——从前叶迎之可绝不会像那样去亲吻他,那样饱含着欲念和占有的吻,只适合发生在情人之间。那些变奏了的情感可以从每一個亲吻和拥抱,每一次互动中倾诉出来,只是沒人点破,也沒人主动去更进一步。他们默契地任由這样的变化顺其自然地发生,面上波澜不惊,心底情涛汹涌。 午饭后迟筵像早晨一样“监督”着叶迎之吃了药,和他聊聊自己這几年在外面的生活,時間很快就過去,转眼就到了晚上。 两人照旧一起入睡。迟筵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他迷迷糊糊地做了一個梦,在梦裡,他被关在一個漆黑的棺材中,有什么东西牢牢地桎梏着他,他觉得身上很痛,他拼命地敲击着棺材,试图从中出去。他听到了许多念诵咒文的声音,他看不见那些声音主人的脸,脑海中却浮现出一张张扭曲变形的狰狞面孔,他知道那些都是他的亲人。他的力气一点点变小,他知道,他们都不想他出去,他所有的亲朋友人,都想把他封起来,让他暗无天日地死去,不得超生。 他的身子越来越重越来越凉,他可以感受到厚重的泥土一层层被扬起盖在棺木之上,最终所有声音都逐渐远去,连刺耳的镇魂曲都再也听不见,只有他被深埋于地底…… 然后制住他的那個东西突然动了,迟筵能感受到,那是一只冰冷的手臂,他被那只手臂揽了過去,落入一個熟悉的冰冷怀抱之中。接着他心心念念的那個声音响起,含着笑意叫他“宝贝”,吻他…… 迟筵呜咽着抱着身边人挣扎起来,似乎很是痛苦。他感觉到有人在拍着他的后背,叫着他的名字,那個声音和梦裡的声音重合在一起,让他一时分不清哪個是梦,哪個是现实。 迟筵茫然地睁开眼睛,看见的是叶迎之隐含关切的脸,以及温暖的橘黄色灯光。 他在叶家,在迎之哥哥的卧室裡。 叶迎之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怎么了?做噩梦了?我早說了不让你去看那种邪门的场景,你从小胆子就小,偏偏比常人更爱撞邪……” 他话說到一半就顿住了,因为迟筵正睁着眼睛柔柔软软地看着他:“梦见迎之哥哥了。” “好满……”他闭上眼睛,又向对方怀抱裡缩了缩。 叶迎之一下子像是忘了该怎么說话怎么动作,落在迟筵背后的手也僵了一下。他沒想到這小坏蛋胆子居然這么大,而且也不知道从哪裡学得這些不好的东西,尽用在了自己身上。他逼近了迟筵的脸,嗓音有些发沉,又有些发飘,不仔细听却听不出来,只觉得风轻云淡,仿佛毫不在意:“阿筵告诉哥哥,什么好满?” 第111章 报应 迟筵轻轻睁开眼睛看着他,沒說话。看眼神像是受了欺负。 叶迎之回味起他刚才睡梦中抱着自己时的挣扎和呜咽, 突然忍不住地想舔舔牙。小坏蛋, 那反应根本不是在做噩梦,亏自己心疼他。 他把迟筵往自己怀裡按了按, 语气中多了几分逼迫,眼眸一片沉黑, 紧紧地盯着他,看上去有几分慑人:“嗯?說不說?告诉哥哥, 什么好满?” “就, 迎之哥哥……”迟筵别過头不去看他,脸却越发地红了, 灯光映照下,眼睛中也出现了淡淡的水光,“……好满。” 叶迎之把他搂进怀裡亲他,闭了闭眼又睁开,语气淡然:“嗯。那哥哥让阿筵更满一点好不好?” 迟筵沒說话,只用鼻音小小“嗯”了一声,便安静地闭上了眼睛,悄悄搂上叶迎之脖子。暖黄色的灯光下, 黑色的睫毛轻轻颤动着,犹如一只柔顺的蝴蝶。 叶迎之便在那一刻真切地体会到, 什么叫做情难自抑。 …… …… 迟筵有些后悔了。 他承认自己有时候是故意去招叶迎之,就想招他和自己更亲近一些,更亲密一些, 可真招惹得叶迎之把他压在這裡不放后又后悔得不行,倒不是不愿意和对方做這种事情,而是想起医嘱說叶迎之不能做太耗费体力的事,也不能激烈运动,必须得静养才行。他怕叶迎之的身体受不住。如果時間短点還好說,像第一次那样,他真怕叶迎之承受不住犯了病,身体调养不過来。 所以再次被叶迎之摆弄的时候,他就忍不住推了推对方,小声唤了声“迎之哥哥”。 叶迎之百忙之中抽空亲了亲他的脸,从鼻腔裡“嗯”了一声:“小宝贝,怎么了?” “……你慢一点……轻点。”只說這几個字他的脸就红透了。 叶迎之心疼他,以为他是承受不住才开口求饶,刚又亲了亲他眼睑想依言放他一马,就听迟筵软软贴着他道:“哥哥身体不行,别太急了。不行就歇一歇,咱们慢点来。” “……”叶迎之从牙关裡挤出几個字,“你個小混蛋……” …… 迟筵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从那次之后吸取经验教训,知道叶迎之不喜歡他那么說,就不說了。他倒不是怕叶迎之像那次一样听過之后可劲地变着花样收拾自己,而是担心叶迎之为了收拾自己累坏了,身体受不了。說白了還是担心叶迎之的病。 他记得叶迎之五脏六腑都很虚弱,心脏尤其不好,当年医生明言過他“不宜成婚”的,所以這么些年他始终孤身一人也沒什么人奇怪。但叶迎之如今的状态分明是和他夜夜做新郎,洞房了百八十次了,迟筵既不舍得也沒本事拒绝他,心裡就忍不住担心起叶迎之,怕他是好强强撑着,或是和自己一样方通其中关窍所以不知节制,就像许多人明知吸烟有害健康,却也戒不了。 他留了心眼,再之后遇到這种情况时就不敢明着劝叶迎之歇一歇,而是自己暗地裡使坏,或者假意撒娇着要主动侍候迎之哥哥,最终目的就是尽可能让叶迎之省些力气,别太劳累。而且自此之后监督叶迎之吃药也越发的尽心,生怕他這些天過于劳累有個好歹。 叶迎之却看不透他這点小心思,只每天咬牙切齿地想着他家小混蛋简直越来越磨人了,简直连死人都要被他勾着活過来,却又控制不住地愈发沉溺其中,忍不住地就想欺负他,等欺负饱了又忍不住更宠他几分。只觉得迟筵简直是他心头上一块肉,要他生要他死。 两人在小楼裡這样几乎与世隔绝地黏缠着過了几日,酬天祭便要开始了。 正式祭祀仪式持续三天,叶迎之說他只在第一天上午会出席。這点迟筵倒很是赞成,他总觉得叶迎之需要好好静养一番,不能总這么随着心意地胡作非为。 叶迎之身子還是弱,双手冰凉,两人从车上下来,迟筵就忍不住扶住了他胳膊,陪着他一起走进去。叶迎之握住他的手,沒說话。 会场上的人几乎都到齐了,两人一走进去便有无数目光落到他们身上,迟筵扶着叶迎之坐到他的位置上,自己坐到了他身边。酬天祭时的座位是按各家各派分的,他们所坐的就是叶家所在的区域,迟筵一坐下来就收到了叶欣的信息:“我這被挖墙脚的命运大概要坐实了,叶夫人,你還记得你现在是我男朋友嗎?” 迟筵给她回了一個“别闹”。這些天叶迎之总這么說他“阿筵别闹”,或是“小坏蛋”,迟筵有样学样,下意识就用了出来,沒意识到這两個字中的亲昵和亲近。 叶迎之凑過来低头看他手机,笑笑:“‘别闹’?你们关系還挺好的?” 迟筵還沒来得及說话,他就看到了许欣发来的上一條信息,低笑了一声:“叶夫人?這還不错。”這回的笑就要真心多了。 迟筵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低低叫了一声:“迎之哥哥……” 叶迎之又笑着睨他一眼:“嗯?還叫哥哥?该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昨天晚上怎么叫的?再叫一個?” 迟筵睁着眼睛瞪着他,只觉得整個人从脸到脚都烧了起来,匆匆撂下一句“去洗手间”就落荒而逃——他得去洗把脸。 管家看着迟筵步履不稳地跑走的样子,小心地走近躬身问道:“三爷,迟少沒事吧?要不要让人看看?” 叶迎之摆了摆手,笑了笑,黑色眼眸中闪過一道柔光:“沒事儿。他就自己又别扭着呢,過会儿就回来了。” 洗手间在会场后面,中间要穿過一個小花园,迟筵从洗手间出来后就看见花园正中的花坛旁站着一個熟悉的身影,而旁边再无别人,只有他们两個,偏偏那條路還是他要回去的必经之路,只能說是冤家路窄了。 迟筵目不斜视地走了過去,经過时迟容主动叫住了他:“迟筵。” 迟筵停住脚步,转過身看着对方,却沒有說话。 “既然都已经被赶出去了,又何必回来,你是觉得把自己卖给叶迎之他就能给你撑腰?就能让你做回迟家长孙继承人?” 說话還是一样的不中听。迟筵忽略了他刺耳的后半句,抬起眼盯着迟容的眼睛道:“不是你要往死逼我,你以为我会回来?” “你是說我害你?”迟容嗤笑一声,“丧家之犬,你以为我還会在乎你的死活?” 迟筵一直看着他的眼睛。他的视线向右飘了一下,微微闪了闪。他在說谎。 如果說之前迟筵還不太敢肯定之前那件事是迟容做的,现在则可以确定這事和他脱不了干系。迟容撒谎的样子,他再熟悉不過。 他小时候不懂迟容和他的母亲和自己的父亲究竟是什么关系,他的母亲怕伤害到他,在他小时候也一直沒有和他明确地解释過這一点。因为年龄相仿,所以有时候迟容找他玩,缺少玩伴的他還会高兴地和对方一起去玩。他只是通過观察直觉地隐隐意识到,母亲很不喜歡迟容和他的母亲,而比起自己,父亲却更偏爱迟容。 他那时候不明白,为什么明明犯错的不是自己,撒谎的是迟容,父亲却总是责罚自己,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总会被迟容拙劣的谎言所蒙蔽。长大后才懂,迟远山不是分辨不出到底孰真孰假,而是从根上起心就是偏得沒边的。但在這個“认清迟容的真面目”的過程中,迟筵却对迟容說谎时的样子认得一清二楚,对方一张嘴,他就知道他說的是真的假的,有沒有骗人,這么多年過去,迟容在這方面果然還是沒有什么长进。 迟筵不想再在迟容身上多浪费時間,丢下一句“做沒做過你自己清楚,我因为什么回来你也清楚,你在乎的那些东西我還真的不稀罕”,转身就走。 迟容却上前迈了一步拦住他:“迟筵,我奉劝你一句话,早点离开。” 迟筵沒理他,沉默地拨开他的手继续先前走。只是在接触到迟容的手的时候皱了一下眉,迟容的手给他一种阴寒湿冷的感觉,好像是积尸洞裡爬出来的阴尸的手,握着人的脚踝,把人永远留在死地。 迟筵回到座位上后就有些神思不属,叶迎之看出他心不在焉,也沒再接着逗他,又待了一会儿就借口身体不好带着迟筵退场了。 坐在车上后叶迎之直接问道:“碰见谁了?怎么回来就变了一副样子。” “迟容。”迟筵也沒隐瞒,“我觉得他在找机会害我,” 迟筵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向叶迎之道:“对了,迎之哥哥,你能不能教我一些保命的法子。迟容要是真的被逼急了,不管不顾地害我怎么办?” 叶迎之支着下颌淡淡地看着他:“他现在是迟家继承人,你现在是叶夫人,他害你做什么?” 迟筵有些无奈,叹口气唤他:“迎之哥哥。” 叶迎之保持着那個姿势沒动,依然是云淡风轻波澜不惊的模样:“不過保命的法子還是可以教你。” “现在听你叫迎之哥哥已经不满足了,叫個别的,哥哥就教你。” 第112章 迟远山 迟筵看着叶迎之,低头应了一声:“……晚上回去再叫。” 叶迎之也不逼他:“行, 先欠着, 晚上记得還利息。” 回到叶家之后,叶迎之沒直接带他回小楼, 而是示意司机开到了主宅西面的藏书楼。 迟筵知道這些地方放的都是各家的传承,外姓人都不许进来, 也沒想到叶迎之会直接带他来這裡挑书,站在门口向裡看了看, 沒敢进去, 踌躇地看着叶迎之:“迎之哥哥,我进去不太好吧?這裡不是不让外姓人进来的么?” 叶迎之倒不以为意:“人都要跟着我姓叶了, 一個藏书楼有什么不能进的。”直接领着迟筵走了进去。 藏书楼共有三层,裡面沒有人,一排排都是直顶天花板的黑色木制書架,迟筵进去之后也不知该从何看起。叶迎之帮他挑了几本简单实用的拿回去,回到小楼之后又拿出一本自己当年的笔记给他,让他一同参考着看。 不過迟筵短期内是沒法静下心学习,回到小楼后他先是陪叶迎之吃药,吃過药就被叶迎之抱回了卧室。他被抱着上楼的时候一路心惊胆战, 就怕叶迎之体力不支突然犯病,叶迎之看他眼睛睁得圆圆的, 笑着啄他额头:“你怕什么?哥哥又不会把你吃了。” 怕你身体撑不住。這话在迟筵嘴裡囫囵地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他现在学聪明了,可不会再說這些惹叶迎之的话。 晚饭是在卧室吃的。他下午和叶迎之折腾了两回后就直接迷糊着睡着了, 直到晚上七点才醒,晚饭已经备好,迟筵和叶迎之慢慢吃着,八点多的时候正吃完,管家過来了,說是有事要禀报叶迎之。 這些日子迟筵在,如果不是有紧急突发的非要叶迎之处理不可的事管家都不敢轻易来小楼打扰他。叶迎之和管家去了书房,沒過几分钟又重新回到卧室,管家跟在他后面。 叶迎之向迟筵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对管家道:“你自己和迟少說,出了什么事,让阿筵自己定夺。” 迟筵隐隐猜到這事和自己有关,却猜不到是什么事。 管家垂着眼睛,很恭敬地又重复了一遍刚得到的消息:“今天晚上酬天祭祭仪结束的晚餐上,迟先生突然晕倒了,现在已经被送回了迟家,那面的意思是,想让迟少回去看看迟先生。” 迟筵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管家嘴裡的迟先生指的是他的父亲迟远山,他祖父现在闭关,這次酬天祭就是由他父亲代表迟家参加的。但要是說好端端的迟远山突然沒来由地晕倒了,然后就叫他回去,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迟家又有什么阴谋陷阱。虽然他觉得自己沒什么值得算计的,除了迟容,别人也沒有非想置他于死地的理由。 管家委婉道:“那边說是情况实在不太好,让迟少务必回去看一眼。” 叶迎之摆摆手:“你直說吧,迟远山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管家斟酌了一瞬,小声道:“……有可能是最后一面了。” 迟筵的瞳孔紧缩了一下。迟远山今年不過五十岁出头,上午的祭祀仪式上他還远远地看见了迟远山,完全沒有最后一面的征兆。但管家不可能也不敢在叶迎之面前說谎,叶家治家很严,管家更不是无能之辈,他這么說,应该是已经派人去核实了消息的,而不是只听迟家的一面之词。 迟筵看向叶迎之,垂下头:“我想回去看看。” 叶迎之沒做任何评论,闻言只是点点头:“我和你一起過去。”然后看向管家:“备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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