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学 作者:琴律 前来回禀的小厮名为吉祥。 自天诩三岁开始识字时,吉祥就随身侍候,有几分狡猾但对天诩呵护照料的极其入微,故而林政孝也允他陪着识字读书,并非半字不识的盲奴。 即便這次天诩去了林府族学,林政孝也未再寻找陪读,只让吉祥跟着,這才有他匆匆跑回扯脖子喊嚷的一幕出现。 可他這一喊嚷,让胡氏刚静几时的心“怦”的跳到嗓子眼儿,起身、脑袋一晕,沒站稳险些摔倒,林夕落连忙上前扶住,胡氏也顾不得慌乱间弄洒的茶沫茶汁,急躁上前指着吉祥便问: “怎么回事?你倒是快說啊!” 吉祥一直从族学跑回,已是呼呼气喘,嗓子干涸,心中也急,硬挤着沙哑嗓子磕巴道:“少爷,被,被先生打了!” “哎呦!”胡氏气的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拍着胸口指着吉祥训斥道: “被先生打了,那是书沒习好,你這匆匆跑回,還以为他挨了旁人欺负,你想吓死谁!” 林夕落抚着胡氏的后背,她自個儿刚刚也急,眼睛瞪的都发酸,白了那趴在地上粗喘的吉祥一眼,问道:“他为何挨打?” “背书沒背好。”吉祥說完這句接着道:“夫人,大姑娘,您二位不知道,如若寻常打少爷手板子,那老爷也时常有,可這位先生,两戒尺下去,少爷的手都出了血淋子,而且不止是這两尺,是要罚十尺!” “那你怎么不在跟前儿看着?這会儿跑回来,尺子早罚完了!”胡氏站在地上左转右焦,吉祥忙道: “夫人,要是如此奴才怎能這样的跑回来,那先生說了,今儿背不上的文罚写十遍,明儿交上,如若交不上,可要罚二十戒尺,少爷的手都被打成了那副模样,怎還握得了笔?” 胡氏听完吓的险些从椅子上滑落,林夕落连忙拽住她,喊着宋妈妈:“快去取伤药来,别耽搁着。” “我得去看看。”胡氏心急、念叨,心底却守着规矩不敢迈出“宗秀园”去那族学。 老太爷早有言在先,族学休习的子弟即便被先生罚的断了气,那也不允這些太太、夫人、姑奶奶们迈去半步,否则撵出族学,撵出林家门。如今那族学门口還有一偌大的匾额上题着“禁”字,胡氏不得不犹豫思忖,被撵出族学、撵出林家,這可不是小事! 可自己的儿子被打,胡氏来回踱步间把自己的手揉搓捶打的已是通红,宋妈妈拿了伤药過来,“夫人,得给小少爷說說情!” 胡氏把药接過来,咬牙跺脚的要往外走,林夕落拽住她,“娘,您先别去。” “老奴說句逾越的,大姑娘,那可是您的亲弟弟,才六岁。”宋妈妈在旁插话,林夕落沒搭理,接過胡氏伤药,“您别去,我去。” “你怎么能去?還是娘去,大不了去求一求老太爷,娘豁得出去這张脸。”胡氏坚决不肯让,林夕落则拦下她,“娘,女儿自有办法,老太爷可吩咐女儿要去族学学规矩,今儿先去瞧瞧也无妨。”說罢,她则吩咐吉祥,“父亲在何处?快去遣人知会一声。” 吩咐春桃取来衣裳,林夕落沒单独让春桃陪同,也带了冬荷、冬柳二人,胡氏有些担忧,“這能行嗎?” “成不成的,也就厚着這脸皮了。”林夕落看着宋妈妈,脸上沒有半丝纹动,话音极冷:“管好你那张嘴,明知逾越的话還硬說出口,你還记得自己的身份?念在你陪同母亲多年的份儿上饶過你,往后如若再多嘴半句,别怪本姑娘不留情面。” 话毕转身而去,宋妈妈瞪眼踉跄了两步,目光直盯着胡氏。 胡氏這会儿哪有心思搭理她?站在這宗秀园的堂屋中满脸都挂着焦虑担忧,宋妈妈心裡不安,上前道:“夫人,老奴這可是为了少爷。” “行了行了,往后你也少說两句,這儿不是福陵县,這儿是林府。”胡氏满心不耐,宋妈妈也闭上了嘴,心中却在腹诽:纵使林家庶嫡的身份也不可小瞧,旁日不觉,回了林府,连這位不声不语的姑娘都变了味儿了…… 林夕落出了“宗秀园”并未马上行去族学。 冬柳显然得了冬荷的告诫,看林夕落的目光都带着窥探,何况她還跟着七夫人回過一趟“香赋园”未见成二姨太太…… “冬柳。”林夕落這一声轻唤,着实吓了冬柳一跳。 “九姑娘。”冬柳的声带着颤,冬荷传来的那些话,她一直心中略有犹豫,這位九姑娘就那么大的胆子,敢跟二姨太太送来的丫鬟讲條件?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你去二姨太太那裡,就說七老爷的儿子在族学被先生罚了,戒尺打的溅出了血。”林夕落說完這一句,自也看出冬柳被吓到的模样,“怕什么?本不就是让你们来盯着的?去吧。” 冬柳吓的有些不知是该走、還是该留,翕着嘴僵在原地,林夕落上了小轿,冬荷低头在一旁跟着往族学方向行去,冬柳看着那小轿离去的影子,呆了片刻的功夫,即刻往“香赋园”的方向跑去。 春桃心裡纳闷,冬荷却是惊愕。 林夕落叫她与冬柳陪同之时,她下意识的便想到是否要遣她们往二姨太太那裡送信儿,本以为会挑选她,孰料却是冬柳?冬柳所知的话可是她通传的,這位九姑娘为何选她去?对冬柳就這么放心?還是……冬荷不敢多想,小碎步的紧紧跟在青轿后面。 林夕落并非是太過自信,她习惯于将最无保障的人事置于前,那日她与冬荷相谈,从与冬荷的交谈来看,冬荷是害怕林夕落送她们回去,也从心底应了林夕落所提的要求。 而那個冬柳……二人来“宗秀园”這些时日的表现,冬荷是胆怯,而她更多是隐忍,何况她比冬荷在這府裡头更多点儿分量,毕竟其父母健在,林天诩被先生责罚之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這冬柳如若真有心给二姨太太回些糙言诳语,定不会放過如此机会。 贪人恶镜己……凭胡氏口中所知二姨太太的为人,恐怕她会比寻常人更讨厌贪嗔之人,所以不用林夕落去打探,单看這冬柳是否還能回来“宗秀园”便知她是什么表现。 行到族学院门之前,林夕落吩咐停了轿,也沒使唤人到门口通传求见,在一旁等候去寻林政孝的吉祥赶過来。 吉祥应是真的急了,林夕落沒等過两刻钟,便远远瞧见林政孝与吉祥二人匆匆赶来。 林政孝不停的抚着额头上的汗,吉祥跑几步停着喘上几口,再跑几步跟上,忽然抬头,看到林夕落等人在族学门口,脸上挂了喜色,连忙道:“老爷,您慢点儿,大姑娘還沒进去,您不用急了!” 林政孝忽听此话,下意识的抬了头,沒成想脚步行速太快,這忽然一停腿酸发软,跌了個屁墩儿還坐了石子儿上,疼的林政孝“哎呦”的跳起来,口中忙道:“圣人恕我,圣人恕我……”随即又掸了掸灰土,抹抹额头的汗珠,朝着林夕落這方快步走来。 林夕落转過身翻着白眼,指望這位爹去坏林府族学的规矩,她恐怕還得耗唾沫星子…… 果真,林政孝行到此处最先开口一句话便是:“快随父亲归去,這族学的规矩可是林家老祖定下的,绝不能破!”說话间拽着林夕落就往轿子裡推去。 林夕落坐进去又起身出来,与他言道: “女儿怎会坏规矩?祖父之前吩咐女儿要来族学上学,如今女儿先来见一见欲从学的老师可行?” “胡闹!谁能不知你是来见天诩?”林政孝急斥,林夕落反驳,“知道又能怎样?女儿可未坏规矩!” “你啊!”林政孝心中也着实懊悔,想着天诩,坦言道:“不该让天诩随同读论语,理应在幼学入读,大意了,贪功冒进,悔矣!” 父女二人争执半晌,林政孝毕竟也非厉父苛性,林夕落這寻了個由头,他也在心中思忖斟酌,莫非就以這理由去见一见那位族学先生?好歹說上两句,总比让天诩這六岁孩童被打完還要罚字强? 《百家姓》、《千字文》虽读好,但从《论语》开始便是另一番天地,他六岁恐难懂、直硬背,一日两日可行,時間长久下去弊大于利啊! 林政孝越想越后悔,越思越自责,看着林夕落满脸焦急,他只得叹气咬牙道:“豁出這张脸面了,哪怕为此被撵出去,也得与這位先生谈一次,六岁的孩子怎能如十岁般教习?不妥,着实不妥!” 這心思定下,林政孝急着就往族学院内走,脚步都比寻常快了几分,林夕落对他這心血来潮的脾气着实无奈,上前拦住林政孝,“父亲,再等一等。” “等?還等什么?为父不需借口,如若那位先生能将此事讲通,为父夜不闭目,看着天诩将罚字写完,否则他必要为這戒尺留個說法。”林政孝气上心头也快,倒是抛开那族规祖训,要与教书的先生好好讨辩一番? 林夕落心底感叹,嘴上却不能多說,只得道:“父亲等一等,再容一刻钟的功夫可行?” “你要作甚?”林政孝问。 林夕落答:“等二姨太太的人。” …………………… PS:继续求點擊、求推薦票,另外說下更新情况,琴律新書开的头一二周也是在寻找状态,待状态稳定,会有加更,大家不要着急尽心,我一定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