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結盟
“這小子居然沒死?他來幹什麼來?”
南離聞報疑惑,吩咐韓羽出去一問,才知這位大呼小叫地原來是來謝恩來了!
人家還帶了祭品,踉踉蹌蹌忍着傷痛又擺桌又貢酒,非要臨城感謝四爺顯靈爲他報了一箭之仇。
南離一看好啊,我這剛要打盹兒就來了一個大枕頭,四爺果然顯靈了。
於是趙南離卸了戲妝,弄塊毛巾把臉上白粉抹了,先到城頭左看看右望望,喝一聲:“同袍兄弟們,辛苦啦!”
正提刀攜弓哨戒警備的同袍兄弟們歡呼:“參戎辛苦!”
城下那位扯脖子喊一嗓子,南離所部將士的歡呼竟然沒能壓住他的嗓門:
“這位小哥兒,您……新來的?”
南離這才裝作一副纔看到陳登皞的樣子,問道:
“哎——是你?你怎麼到城下來了?你……你不是前日捱了一箭麼?”
“某且來打問一番,聽聞昨夜向成仁被神將顯靈射死,此事當真?”
“也是神明看天下不公,連日確有神將顯靈,昨夜射斃一員敵將也是屬實,乃本將親眼所見,不過是不是你口中的什麼向成仁就曉不得咯!”
南離話音未落,陳登皞就高舉雙手叫喊起來:
“趙四爺顯靈了!”
“趙四爺顯靈了!”
這鐵腳板陳登皞突然瘋瘋魔魔地大叫,倒把城頭衆人唬了一跳,一時間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可這傢伙這一發瘋,牽得傷口疼痛,被跟來的部下扯住,才撫胸口不住喘氣,稍待緩得片刻,便又掙開身邊人的攙扶,來在那攜來的小小供案前跪倒叩首,口呼:
“多謝四爺,爲陳登皞報了一箭之仇!”
待他折騰完了,南離躬身趴在垛口,挺悠閒地問他:
“鐵腳板,這仇既然也報了,你帶着後面那麼多兄弟……還有鄉親,打算浪蕩到哪裏去?”
“四老爺顯靈,他老弟死趴趴,那向成功也甭想着再火併了我,邛州我不打了,咱老子還是回去雅州,尋曹勳死磕到底!”
“你打不過曹勳?”南離對此很感興趣,他需要了解周遭每個可能的對手。
“你怎知我打不過曹勳?”鐵腳板忍着傷口痛楚,猛力一梗粗脖子,很是不忿。
“你這麼打不行,一輩子你也打不過,空勞了你這一身的武藝,也害苦了追隨你的鄉親。”
“若你說該當如何?”
“該當先行積草屯糧,生聚練兵,打仗可不是憑着一腔血勇,要動腦子,你若聽我之言,我保你三個月打回雅州,生擒曹勳。”
“你是何人?”這回陳登皞開始認真琢磨南離了。
“本鎮乃蜀藩世子座下龍虎將軍、西充參將姓趙名南離。”南離四平八穩、傲然立於城頭。
“我怎信你?”
“你不信也沒什麼,且看本鎮先大破了向成功,回過頭再來收拾於你。”
“你有神將助陣,我就怕你不成,大不了老子回雅州,尋曹勳死磕……”
南離想這人怎麼死腦瓜骨,跟曹勳得多大仇:
“得了吧你,我問你,來日神將助陣必破南川匪幫,你受了神祇恩典,你辦不到的四爺給你辦了,該當如何報答?你就在後看熱鬧?”
鐵腳板粗豪,可是不傻,一聽南離的話音就明白了:
“若四爺再次顯靈,真個大破南川賊子,格老子洪雅,還有雅州滴百姓必定追隨,絕不甘後!”
“既然如此,或可允你受撫於本鎮,異日不要說小小曹勳,就是達子清兵,我也要將之逐出川蜀。那曹勳若不從世子調遣,一紙敕命就拿了他。敢不服,擒之斬之不過探囊取物。”
“本鎮言盡於此,如何自處,你且細細思量。”
這陳登皞聽了南離的一番擺佈,在城下發了下呆,思量之下轉瞬就下定決心:
“好,兄弟權且信你的話,但只憑你哥老倌兒這口白牙,怎生爲證?”
“既如此,你我屏退隨從,就在這裏,歃血爲誓。”
“要得!就這麼辦!”
倆人一說定了,陳登皞真的甩開隨行兄弟,自己趔趄着傷體來在城壕邊。
南離也止住張翦的勸說,孤身一人坐着吊籃,縋下城來。
這邛州城城牆外有壕,談不上護城河,也就丈五寬窄,壕不深,但有水,若真的攻城,幾百人就能給填平了。
“你若信我,你回去只需做一件事……”
這時倆人恰好隔着城壕,也不必大喊大叫了,南離壓低聲音,祕密叮囑一番,定下行動細節,又一起各自折箭爲誓,割手指歃血盟誓,算是結了盟約。
不過結了盟、明瞭誓言,都到最後陳登皞要回去了,這夥計再次認認真真看一眼南離,終於忍不住來了一句:
“不過兄弟有一問……”
“有問必答,你且說來。”南離心氣正旺,很有興致。
“您這大老爺們兒怎麼起大早還撲粉兒啊?”
“我特麼……”
於是這一日裏城內外盛傳:
趙子龍顯靈,弓弦響處(一響),憑空飛出一箭,神準神準,既神又準,當場射死南川二當家的!
兩邊的數千土寇、被裹挾的數萬百姓更傳得活靈活現、目瞪口呆。
東關對面的土寇就在且驚且恐的謠言中過了一日,這一晚,一趟哱羅響過,閉門多日的邛州開城了。
三騎馬踏踏踏地出城,張翦看一眼依舊長靠護背旗,此時又白馬長槍的趙南離,如此的鎮定,如此的淡然,如此的雲淡風輕,夕陽餘暉中,如同在騎馬送行西出陽關的故人般悠然,數年未曾乘騎陷陣的張翦不由得暗罵自己一句:草,燥個卵,跟着趙哥,生死看淡、不服就幹!
他不知表面淡然的南離心中此刻正波濤洶涌:
那些鍋竈內外的人骨……
城頭典兒賣女的老人……
成千上萬流離失所的百姓……
變態的搖黃……
殘暴的達虜……
腐爛的殘明……
我這麼幾百人,不拼怎麼辦?!
左有楊展、右有曹勳,前有達虜虎狼、後有腐臭官紳,只能夾縫中乞憐求活?
不,我要自己拼出一片天地!
我自己能左能右的天地!
身後是我的兄弟,周圍是萬千苟全亂世而不得的百姓,拼不成不過一死,我趙南離來過明末一世,值了!
教員祖師爺保佑!
我,就是趙子龍轉世!
心念及此,南離又指着前方傲然問張翦道:
“張翦,汝觀前方爲何?”
“末將還要大帥指點!”平日張翦都是逗哏的,這時南離馬前張翦自然是捧哏的。
南離則一提繮繩:
“此乃土雞瓦犬、插標賣首爾!衆將官,隨某向前——陷陣破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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