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四章 惺惺相惜
這倒是實情,這種苦楚,自己感同身受,看來請這位大人出兵助剿是根本不可能的了,周暨無奈,只能獨自領軍進入莽莽大山。
看着漸行漸遠的周暨,延川縣令一甩袖子,嘟囔一句——找死。
上面的評價,周暨當然聽不到,他只是按照自己忠君思想行事,食君之祿替君分憂,理所應當,更何況周暨熟讀戚家兵法,闖賊處更有空子可鑽,自己是必勝無疑。
於是在大軍離着闖賊把守的陳家堡不遠處,偃旗息鼓隱藏了行跡,潛伏下來,就等着三月初一,張元李元昊攪動闖賊首尾的時候,這裏的闖賊增援他處,周暨好一舉殺出,好行那出其不意定鼎之戰。
闖賊,上次你堵着我的門不讓我出來,這次,我就到你家裏大鬧一場,說不得就是一戰滅了你這朝廷大患。
但是,理想和現實永遠有不能勾連的鴻溝距離,這是顛撲不破的真理,這是周暨根本沒有考慮過的。
周暨盔明甲亮的在埋伏的大軍裏焦躁的走動,這時候才感覺到,原先神氣的盔甲,現在穿在身上,那是又重又冷,再加上又一陣寒風吹來,將甲葉子吹的嘩嘩作響,感覺都冷到了骨子裏。
爲了行出其不意之法,周暨帶着大軍偃旗息鼓來到這裏埋伏,嚴格要求隊伍,不得生火,不得喧譁,不得四處走動,一日只能依靠乾糧冷水充飢,原先以爲不過是一日的事情,大假也能挺過去,結果都三日了,對面順民動靜都沒有,那周暨只能這樣耗着,但這樣耗着順民時候是個頭啊。
三天了,到現在,周暨埋伏在這裏,等着對面闖賊調動都三天了,但面前陳家堡裏的闖賊根本就沒有半點騷動或者是惶惶不安,不但沒有惶恐,而且還變得沉寂起來,就連出門打柴的百姓都沒有一個。
同時,按照計劃,三天前,也就是三月初一,張元李元昊等,應該展開了對闖賊的攻擊,在大軍壓境下,無論如何,對面的闖賊都應該分兵增援甘泉主戰場,這是兵書上說了的。
但是,一天往返數次偵查的探子來報,對面的闖賊廣武就是穩穩的一動不動,這讓自己如何實施戚家兵法裏的出其不意之策?
看看倒在寒風裏的一羣手下,一個個凍得面紅耳赤,手腳僵硬,再不喫上一頓熱飯,別說征戰了,就是凍就讓周暨大敗虧輸了。
“是啊,這樣耗着什麼時候是個頭啊。”另一個人也悶悶不樂的說着一樣的話。不過不是在周暨的耳邊,而是在陳家堡的堡牆之上。
“監軍士兄弟,你再去問問耿奎步軍統領,就讓我們出擊一下吧,您跟耿奎隊官說,對面那什麼周暨的,現在估摸着,凍餓就已經要了他的命了,再不讓我們出擊,那我們最後就只能當收屍隊了,那還怎麼練兵?”廣武拄着他那標誌性的大砍刀,躲在堡牆後面哀求着一個負責往來傳令的監軍士。
那監軍士都快哭了,沒有這麼折磨人的,自己來來回回的在這短短的三天就在這陳家堡和黑虎寨之間跑了六回了,看這意思,還要自己跑一趟啊。
“廣武隊長,求你饒了我吧,讓我喘口氣吧,我剛剛回來,怎麼的也要休息一下吧,喫點熱乎飯不是問題吧。”看看一臉期盼的廣武隊長,那監軍士再次笑着道:“還有,我剛剛回來,都和你彙報了,耿奎統領就一句話,不許出擊。”看看還不死心的廣武,那監軍士加重語氣道:“統領說,這是闖王的決定。”
廣武不好意思的撓着腦袋,嘿嘿傻笑,的確是自己太心急了,這都快把這位兄弟逼瘋了。
“還愣着幹什麼?”轉身,對着身邊的一個兄弟就是一腳,“還不帶着這位兄弟去喫飯休息,死人嗎?”
那位兄弟聞聽,嘴裏嘟囔着帶着監軍士下去喫飯了。
廣武就繼續趴在垛口往遠處的大山裏看,心中都對那個周暨縣尊,那個原先的自己父母官,老上司悲哀,你與我根據地遠隔千里,你說你放着好好的日子不過,你來湊什麼熱鬧?現在倒好,你來了,我就走不了了,要不,我還想跟着闖王上陣殺敵,將自己這個守備軍轉正成爲真正的闖軍呢。”
其實,周暨剛剛有動作的時候,埋伏在各地的監軍士暗莊就把情報飛快的報告給了呂世,呂世手中都有周暨現在埋伏位置的報告。
當時拿着報告的呂世只能苦笑,同時也爲這個行將就木的大明暗暗慶幸,這個朝廷,還有這樣忠貞不二的好官,還能有知道體恤百姓的好官,真的是難得。
但是,放眼看去,這渾濁一片的天地,這將要傾覆的天下,就是這一個兩個忠肝義膽的所謂好官能再支撐的嗎?
周暨這樣的好官,在任何一個即將覆滅的朝代都有,但他們只能是悲情英雄,只能做個裱糊匠,爲這四處漏風的破屋子左支右撐,最後,與他一生盡忠的王朝,與他終生守護的理想信念一起灰飛煙滅。
其實,這樣的一個好官,一個執著信念的人,應該爲他愛護的百姓做最正確的事情,但是,千年教育,千年灌輸,怎麼也不能改變他們忠君的思想。
對於儒家,呂世沒有如其他書友在罈子裏那樣分成極端的兩派,要麼全面否定,要麼就是拼命守衛,其實,中國能到現在不散,沒有分崩離析,呂世倒是認爲得益於兩個事情,一是方方正正的漢字,沒有隨意性,沒有延展分拆性,四四方方穩穩當當,表詞達意,絕對沒有或者含含糊糊。
中國沒有在千年傳承裏死掉的第二個原因,便是儒學,也可以說是儒教,他最根本的,就是推崇禮儀,講究忠君愛國,注意,第二個是愛國,雖然是第二,但這已經夠了,因爲如此,纔有了無數先烈,抱着忠君的思想愛護保護這個國家,維繫着這個國家,纔有了蘇武,纔有了班超班固,纔有了岳飛,纔有了文天祥,陸秀夫,纔有了史可法,纔有了雖然致力於推翻大明,但最後輔助南明對抗韃子,戰到最後三人致死不降的袁中第,李定國,鄭成功,還有一個被韃子抓捕,卻每日畫漢家衣冠的畫冠先生(一說牛金星,一說宋獻策,也有說是明末大儒)纔有了李鴻章,左宗棠,纔有了曹錕(曹錕雖然千般不是,但他沒有接受日本人的邀請出來當華北自治**的首腦,這就是功勞。大家可以查查史料),纔有了窮途末路的蔣先生依舊抗戰,纔有了毛太祖(蘇聯千般勾引萬般壓迫)與大國博弈,纔有了馬占山,纔有了魯迅,朱自清,纔有了錢學森纔有了無數先烈。纔有了這泱泱華夏一脈相承。
拿着手中關於周暨的報告,最後,呂世下達了命令,對於這位縣尊,俘虜最好,希望能在自己的影響下,爲真正的小民做點事情,如果不能,那就放他回去,繼續在自己鞭長莫及的地方,在這大明黑暗的世界裏,給他治下的下民一個呵護,哪怕那個呵護微不足道。
拿到這個指令的時候,廣武只有苦笑,除了苦笑還有手捧刺蝟的感覺,喫不得放不得。
再次看看陰沉下來的天空,聽着一陣僅是一陣的的寒風,廣武緊緊自己的棉衣,心中不由的升騰起一陣同情,“自己的老父母,現在在冰天雪地裏,還能堅持多久?”
周暨真的實在堅持不下去了,自己身爲縣尊,還可以偷偷的由手下在沒人的地方燒點熱粥暖身,但一千軍漢,還有一千運送物資的夫子卻只能在這天寒地凍裏苦苦忍受,就連那位自己看不起的千戶,都已經倒在一個背風的土坎下,瑟瑟發抖,根本拿不起刀槍,再不發動,自己的大軍就要被凍死在這荒山野嶺了。
這老天爺怪,都到了三月,按照往年節氣,早就應該是春季了,但是,這時候卻比冬天還冷,看來,這年又是一個不收年了,這天是怎麼啦?難道真的按照百姓說的,皇帝無福民招難嗎?
但一想到這裏,周暨趕緊在心中唸叨無數次罪過,還狠狠的朝地上吐口唾沫,這是無君無父的想法,這種想法要不得,那剩下的解釋就是這幫亂民作亂,引動上天降罪了,於是,心中更加痛恨那個所謂的闖王,爲什麼放着安安穩穩的日子不過,卻要帶着一幫刁民造反作亂呢?我也聽過你有冤屈,但那縣令可以冤枉你,你爲什麼不好好上告呢?上面還有知府,巡撫,還有公正廉明公忠體國的總督啊,實在不行,還有中興大明的皇上啊,爲什麼就走了這造反的不歸路呢?
不過這呂世也算是一個能人,聽說在什麼根據地,搞出來的一套辦法,就活人無數,更有風車等奇技淫巧之物,更讓旱田變良田,更是造福一方百姓。
這次,如果自己能得手,不對,是自己一定能得手,到時候,剿滅了闖賊,抓到了呂世,是應該交給朝廷明正典刑以儆效尤呢,還是應該上書皇帝,爲國惜才,讓他在這搖搖欲墜的朝廷裏,盡展所能,爲朝廷,爲皇上,爲百姓有番作爲?
有同樣心思的呂世不知道聽到周暨這樣的考慮,是該哭呢還是該慶幸?
“老爺,老爺,好消息啊。”這時候,一個親兵,也就是原先自己的書童,連滾帶爬的在山外跑來,當時讓周暨大喫一驚,不爲別的,這是埋伏,你大呼小叫的,驚動了賊人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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