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零七章 條件來了
傳聞,黃嶺市乃是乾旱的沙土之地,在遷徙地最爲鼎盛之時,這裏人煙稀少,荒蕪一片。後有一位落魄中年爲了躲避仇家的追殺,且精通風水,沙遁之術,便帶着族人舉家搬遷到了這裏。
這個家族在此地經營百年後,便已發展成龐然大物,建黃嶺城,脩金沙宮,且廣收信徒弟子,廣納賢良,開門迎四方行商之人,令這片人跡罕至的沙丘,徹底變成了一座商貿繁榮,且有諸多知名特產的大城。
由於信徒越來越多,所以這個家族的族長,也被本地人稱之爲黃風教主。
又過了不知多少歲月,遷徙地的秩序與混亂爆發大戰,無法相融。黃風教主作爲秩序陣營的一位城主,且生性剛直,那也曾是貢獻頗多,率軍參與無數大戰。
但他臨近晚年時,二兒子卻遭受秩序陣營一位奸人的蠱惑,企圖弒父奪權,驅逐同族長兄。
此陰謀最終被黃風教主識破,無奈之下,他只能痛殺親子與十二位同族後輩,但自此也不信人性,不信親情,不信任何人,並剃掉了一頭黃髮,徹底墮入混亂,成爲了一位光頭執法者,並繼續統領黃嶺市。
遷徙地崩塌時,黃風教主身死,族羣覆滅,這裏的數百年興衰也再次埋入黃沙。直到遷徙地出現天道,並將一切重演,這諸多過往才流傳於世。
……
金沙宮,一間幽靜的雅間內,丁混正在收取書架上的典籍,面色平靜。
遷徙地即將閉府,他也準備返回那如夢魘一般的面壁之地,並再次閉關苦修,而他之所以要這樣做,是因爲今晚會發生一件,足以吸引遷徙地所有人的大事。
而他與另外一人,便是這次大事的主角。
丁混肉身無雙,戰力冠絕同輩之人,可這一生都沒有當過“主角”,進入面壁之地前,他是被家族,被世界遺忘的人,進入面壁之地後,雖從未彎過腰,可也要看那幾位神傳者的臉色。
好不容易熬到遷徙地開府,本想靠着古潭宗祕境一戰名揚天下,但卻突然又冒出來個小人皇,屠超品,力壓同輩……這讓世間天驕盡爲磨刀石的豪言壯語,瞬間變成一句狂妄的戲言。
他曾萬般努力,可這世界上的所有光輝璀璨,似乎都與他沒什麼關係。
直到今日,他纔有了成爲主角的機會,有了扼殺心中夢魘,以人皇之血證道的機會。
他必須要再次返回面壁之地,以古樹道痕磨礪肉身,並在那場萬衆矚目的盛世來臨前,肉身入五品,徹底成爲同輩第一人,也要救回自己唯一的朋友……
“咚咚!”
一陣敲門聲響徹。
丁混怔了一下,開口道:“進!”
吱嘎一聲,房門徐徐敞開,一位身着黑衣,膚白微胖的青年人,臉上掛着和善的笑容,輕輕邁步走了進來。
“譚兄,你怎麼有空來我這裏了?”丁混不善社交,擠出一絲很勉強的笑意,微微那青年點了點頭。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福來縣城與任也、寅虎組成探險鐵三角的——譚胖。
在面壁人的同輩中,除了丁混,是沒有會叫潭胖爲譚兄的。神傳者擁有至高無上的舊主血脈與傳承,地位無比尊崇,即便是一羣老人,也要稱呼他們爲傳子。
不過譚胖這個人生性隨和,根本不會在乎這些狗屁規矩,所以笑道:“閒着沒事兒,過來看看你。”
“請坐。”
丁混放下典籍,伸手招呼了一聲。
譚胖體態鬆弛,大搖大擺的在屋內轉了一圈,才彎腰坐在椅子上,並笑道:“丁兄這是已經打點行裝了?”
“嗯。”
丁混雖然性格倨傲,但還是比較尊重譚胖的,他主動伸手爲對方倒茶,話語簡潔的回道:“今夜過後,我便懇請蠻大人派出五位大祭,送我回面壁之地苦修。”
譚胖聞言驚喜道:“丁兄,你這是又要突破桎梏了?!”
“我四品入五品的晉升差事,較爲艱難,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丁混也不隱瞞:“但我肉身凝意已久,若是能再次依靠古樹道痕磨礪肉身……那在兩年後的大戰前,肉身定能破入五品。”
“恭喜,恭喜。不知不覺間,丁兄已經要邁入大祭的行列了……與你相比,我簡直是在浪費生命。”譚胖嘴甜的一批,不然當初也不會再那麼短的時間內,就能在任也這羣老油條中拿到隊長的職位。
他先是恭賀一番,隨後擡手一揮,拿出了一個錦盒道:“我有一個不成熟的小禮物,可以算作是提前祝你入五品的賀禮。”
“這……這太客氣了。”丁混早就聽說,這譚傳子好交朋友,不管是遇到誰,那開局就送一份伴手禮,你再多說一句,那擡手又是一套丹藥小組合,保管讓你覺得自己佔了便宜。
“沒什麼,就一點薄禮,你收下吧。”譚胖端起茶杯,淡淡擺手。
丁混聞聽此言,覺得對方可能是因爲今夜要發生的大事,才特意前來給自己加油打氣,所以立即表態道:“傳子放心。蠻大人既欽點我爲“那個條件”,那隻要他敢接,兩年後,我必然會在神庭舊址敗他與萬衆矚目之中。”
“哈哈,丁兄一向說一不二,肉身舉世無雙,我都不能敵,就更別提那個只會用至寶進行威懾的小子了。”譚胖大笑着捧了一句後,雙眼盯着丁混,卻又把話圓了回來:“只不過……今夜之事,蠻大人靈機一動,或許另有其他安排。”
丁混剛要接過譚胖的禮物,此刻聽到這話,頓時愣在了原地:“何意?!”
“蠻大人……可能要換人。”譚胖笑道:“哈哈哈,不過這也沒什麼,那小子現如今纔是三品,即便敢接今夜之事……那也不需用你這即將入五品之人羞辱他。”
“換人?!”
丁混驚愕的瞧着他:“是你要去嗎?”
“沒有,沒有。”譚胖猛擺着小胖手,毫無興趣道:“我對這種拋投露臉的事情比較抗拒……我更喜歡交朋友,順便送一些小禮物。我纔不去呢……!”
丁混此刻已經徹底明白了譚胖的來意,對方根本不是給他送禮鼓勵,而是委婉的通知他……今夜的大事要換人了。
他爲了今晚之事,已經激動的好幾天都沒能入眠了,並且已經做好了未來整整兩年的規劃,他非常渴望再次證明自己,也需要一個光輝璀璨的舞臺融意證道。
所以,丁混聽着對方的話,十分不解的猛然站起,皺眉道:“若是你不去,那誰有資格取代我?!!即便是另外幾位出世的神傳者,我也不懼……蠻大人此舉到底是何意?!”
“咳咳。”
譚胖見他有些激動,頓時尷尬的咳嗽了兩聲,擺手道:“丁兄,你先坐下。”
“我不坐,我要去找蠻大人。”丁混臉色鐵青的搖頭道:“若換的人不是你,那必須要先戰勝我!纔可作爲進入的古潭的那個條件。”
“譚兄,你在此等候,我去找蠻大人。”
“兄弟,你別激動,先聽我說……!”譚胖對付這種一根筋,也沒有什麼太好的辦法,只起身拉着他:“蠻大人如此安排,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甭說道理,若是你去,我丁混無話可說!畢竟你擁有墮神……!”
“打住,別說我。”譚胖見他如此執拗,便收起笑容,嘆息道:“古皇子——祁,醒了。”
“轟!”
譚胖一句話,丁混大腦瞬間轟鳴,臉色煞白的愣在原地,目光變得無比空洞。
“兩年後的舞臺,是他的……!”
譚胖瞧着丁混的表情,幽幽的補充道:“蠻大人殫精竭慮的謀劃古潭,實則是爲了奪取遷徙地最璀璨的明珠。只有雙皇之戰,才能引爆遷徙地,令天下羣雄蜂擁而來,翹首以盼,從而爲災厄之事埋下伏筆。”
“先前,你理解錯了。蠻大人準你進入面壁之地,並非是要你參加今夜的大事,而是爲了兩年之後做準備。”
譚胖委婉的提醒了一句。
“咕咚!”
丁混聽到這話,目光呆愣,行如死屍一般的癱坐在了椅子上,內心升起一股無比憤怒的無力感。
他腦中逐漸浮現出一尊位於九天之上,金甲白髮,連面容也不可窺見,混沌一片的虛影。那道虛影曾與譚胖共坐在面壁之地最中央的位置,被蠻大人等領袖親自守護,連大祭強者都沒有資格靠近。
丁混入五品,則還需要以那棵詭異古樹的道痕磨礪肉身,但對那位祁皇子而言,那尊古樹都算得上是他的護道之物。
他雖然從未與譚胖交手過,但卻一直被稱之爲神傳第一人。
他醒了,要來……
丁混同樣無話可說,只有一種被奪取立道契機的空虛感。
室內靜謐,譚胖瞧着表情凝滯的丁混,輕聲勸說道:“丁兄,其實你並不需要強迫自己去證明什麼。若說世間之人各有精彩,那你以神樹道痕磨礪肉身,無數次感知生死……本就是一種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壯舉。你若向高看,那諸天神佛各個敢於天道爭鋒,這窮其一生,又有幾人能到那個高度?你若向下看,凡人爲一日三餐拼命的好少嗎?要我說,你不必高看,也不比低看,只看自己便可。人人能見自己,那人人都是主角……世間無雙。”
丁混低着頭,雙眸呆滯,微微搖頭道:“說到底,還是要講出身。你說得對,神明後裔,雙皇之戰,這纔是天下羣雄齊聚,遷徙地空前矚目的由頭。我區區丁混,又有幾人願意知曉我的姓名……!”
“我不配罷了。”
“……!”
譚胖瞧着他,嘴脣蠕動,卻最終也不知該如何勸說。
……
古潭市。
任也託着下巴,雙眼凝望一角,只宛若癡呆一般的枯坐,卻一言不發。
他回了一趟朱雀城,卻沒有見到師尊,只拿到了三個字——等條件。
他嘗試理解了一下,心裏覺得師尊的用意是,讓自己等待黃嶺市那邊的變化,不必着急,不必焦慮,對方一定還有後續的訴求。
只不過,他想破腦袋也想不懂,爲何師尊能提前洞察對方心中所想呢?
難道師尊在混亂那邊有奸細?!
還是文侍郎將這裏的情況,每個小時都向師尊彙報一次?
這踏馬不好說啊……
不過,依照着任也對林相的理解,對方既然讓他選擇等待,那一定就是有胸有成竹的把握。
殿內。
王長風正在臉色陰沉的走來走去,不停的思考着破局之策。
唐風喝着茶水,搖頭道:“我還是想不通林相的用意。現如今的局面已經非常明朗了,黃嶺市一萬神通者,且還不知有多少超品名額……但戰力和人數上,肯定是能做到屠城古潭市這一步的。我們完全沒有任何勝算啊。”
“林相說要等?那等什麼呢?等對方開條件嗎?”
“我要是對方,那我直接開出讓黃風教主吞掉引路人劉唐的條件,那萬象門又該如何應對?!不給就屠城,給了等同於放棄古潭……!”
“是這樣的,我建議你放鬆一下大腦。”呂季出言勸說了一句。
唐風眨了眨眼睛,不解的問道:“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你一個豐乳肥臀的大頭兵,去操統帥的心幹個屁啊!!你有那個腦子嗎?”呂季化繁爲簡道:“林相既然有留字,那我等便不需要多問,等就是了。”
“你這個人怎麼沒有獨立思考的能力?”
“咚咚咚……!”
二人正在爭論之時,張靈火突然跑了進來,急迫的喊道:“外面來了十幾個人,說是此間駐守神通者的代表。他們想找主事之人。”
“我去看看。”
王長風回過神,皺着眉頭就要邁步。
張靈火眨了眨眼睛,撓頭道:“師伯……他們說的主事兒之人是……人皇兄弟。”
“?!”
王長風聞言,頓時尷尬無比的站在原地,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找我?!”
任也站起了身。
“是的,他們想與你談一談。”張靈火點頭:“就在殿外。”
任也扭頭看了王長風一眼:“爲什麼會……!”
“別說了,你去吧。”王長風已經都快愁的大便乾燥了,此刻再次遭受到語言上的暴擊,整個人都顯得很喪,很頹。
“好吧。”
任也站起身,邁步就向殿外走去。
不多時,他在正殿前的院落中,見到了十幾位打扮各異的神通者,這其中年齡大的約有五十多歲,年齡小的只有二十歲出頭。
任也邁步來到衆人身前,微微抱拳道:“在下便是朱子貴,請問諸位有什麼事兒?”
他混跡在遷徙地這段時間內,已經養成了一個習慣,那就是不透漏自己的真名,只以懷王朱子貴的身份見陌生人。
“呃……敢問你就是守歲人中的小人皇?”
那位五十多歲的老頭,身着一襲華服上前,瞧着面相很富貴。
“是。”
任也微微點頭:“怎麼了?”
“哦,是這樣。”老頭見已找到正主,便幽幽開口道:“今日黃嶺市對古潭發動了屠城之戰,我們這些先前一同加入古潭的駐守神通者……心裏都很沒底,就聚在一塊相商,這未來要如何迎敵。”
“但商量來商量去,大家都覺得……此仗毫無勝算可言,可我們偏偏又都與古潭一事綁定了,逃不能逃,躲又躲不開。”
“這真的沒辦法了,所以大家纔派我們幾個過來,想要詢問一下你,咱們這些領路之人,可有想到什麼辦法嗎?”
“……!”
任也聽完之後,心裏很是無語:“可我不是古潭的領路之人啊,萬象門纔是。”
“人皇兄弟不必謙虛,這古潭的神通者,誰不知道是您請的守歲人高品助陣,這萬象門才贏了面壁人。”一位年輕的女人邁步上前,柔聲道:“……其實,大家都覺得,萬象門是無法帶領我們守住古潭的。但若是……守歲人能派兩千名超品,以榮耀神通者的身份駐守,那或許還有一絲反敗爲勝的機會!”
“是啊,只有守歲人派出兩千名超品,這仗才能打。”
“人皇兄弟,我想問你一下,你是這裏的榮耀神通者嗎?開戰後,你是不是也跑不掉啊……!”
“人皇兄弟,守歲人乃是秩序之光,縱橫遷徙地,罕有對手……此刻混亂髮難,我覺得守歲人是一定會站出來,保大家無憂的……!”
“……!”
那五十多歲的神通者起了話頭後,這羣人就瞬間將任也圍上,七嘴八舌的“捧”了起來,其中一些溢美之詞,簡直聽的人頭皮發麻,全身都泛起了雞皮疙瘩。
“大家有話說話,別……別架着我胳膊……!”
“呵呵,我守歲人沒有你們說的那麼高大,這遷徙地廣闊無邊,秩序勢力多如牛毛,我們也還在探索階段。”
“……!”
這麼多人一塊恭維,就連臉皮奇厚的小壞王,也有些疲於應對了。
並且,他心裏其實也是有一些反感的,因爲萬象門剛剛佔據古潭的時候,這些人幾乎是擠破了腦袋,才成爲了這裏的駐守神通者,當時甚至有人花費星源去買排隊位置,總之能用什麼手段就用什麼手段,心裏只想儘快加入,儘快分享這白來的結算獎勵。
可不曾想,兩天後黃嶺市突然發難,這發財的事變成了玩命的事兒,他們這羣人就又覺得自己冤枉,倒黴,碰上了這樣一個瘟神之地。
但他們在加入之前,星門曾經是給過明確提示的,你如果想得到這裏的好處,那必然是要共同承擔一些責任的……但當時大家都太上頭了,卻極少有人去關注天道的提醒……
現在他們又亂做一團,不停的詢問任也是不是也是榮耀神通者,說白了,他們太希望任也是了。因爲小人皇如果也出不去,那守歲人必然會傾其全力的助戰古潭,這樣大家就又可以混了,反正天塌了,也有個子大的頂着。
這就是人性,而且有的時候這種人性往往會發生在“正義的人羣”中,反觀混亂那邊,卻沒有那麼多彎彎繞。
黃嶺市招募神通者時,有八十位超品懸與金沙宮前,衝着蜂擁趕來的混亂陣營玩家喊話:“散人神通者,誰敢私下佔據駐守名額,那當場就地乾死,屍身懸掛在城頭三日!”
如此一來,那羣原本勸不住的混亂散人,瞬間一鬨而散,就沒有一人敢於面壁人叫板的。
那邊不講道理,只講拳頭,反觀現在講道理的這一邊,卻處處難受,也要講究喫相和風骨,起碼錶面上是這樣的。
這種截然不同的形式風格,自然也就沒有辦法相融,所以自古以來,這秩序與混亂一直在對抗,不論是在星門中,還是在現實世界中。
殿前。
任也壓着手掌,大吼道:“我不是守歲人的管理者,更不是什麼領袖,我就是一個大頭兵……至於後面如何迎敵,領路之人也正在商議,一有結果,也必然會告知大家的。”
“別拽我褲子啦!!!我求你了,你就是給我扒光了,我也沒辦法現在就給大家說法!”
“……!”
小壞王疲於應對,正準備找園區小隊的人幫自己解圍,抓緊時間尿遁。
“轟隆!!”
就在這時,古潭北方,迷霧壁壘敞開後的無盡虛空內,突然蕩起了十二道蓬勃無盡的氣息。
“轟轟……!”
十二道氣息,猶如十二顆飛星,轟然撞入整座古潭市。
只一瞬間,整座古潭市的人,都感知到了那十二人的存在。
無數殘魂與神通者,全都驚愕的走上街頭,足足有近百萬人,集體北望。
他們見到,十二位黑袍人橫空而立,猶如神祇一般散發着氣息,將整座古潭市北方的月光都盡數遮蔽。
其中,領頭的一位老者,幽幽開口,聲音傳遍古潭:“屠城之戰,只有一法可解。”
“秩序的小人皇可在?!”
喊聲飄蕩天地,任也猛然擡頭:“臥槽,找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