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八月盛夏

作者:真諸葛風行
恩斯潘省羅比達市新山輝石礦礦長巴威石·布朗拎着一袋水果走進澎湃動力公司高級員工公寓大門的時候,逮捕加斯滕斯的皇家警察已經離開一段時間了。因爲是上班時間,整棟公寓幾乎沒什麼人,長長的走廊上門戶緊閉。巴威石·布朗走了三層樓,纔看到了一個人,那是一個穿着破舊黑色長袍,肩膀上揹着一個長條形包裹,用罩帽擋住臉的瘦長男人,身上有一股難聞的味道。巴威石·布朗有些猶豫的叫住了他。

  “嘿,兄弟,跟你打聽個事。”

  那個黑色人影停了下來,側過頭,巴威石·布朗能感覺到那人在觀察自己。

  “我在找加斯滕斯或者蒸汽大師加布林·津曼,請問您知道3層149房間在哪裏麼?”

  聽到巴威石·布朗的話,黑衣人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他隱藏在罩帽下的面龐朝向巴威石·布朗,好像想要記住他的樣子。巴威石被這人詭異的行爲弄的有些忌憚,他後退一步,打算放棄這次不成功的問路。

  然而黑袍人似乎從剛剛的打量中得到了足夠的信息,他伸手指向了走廊盡頭,黑色長袍下的手指纖白細長。巴威石衝他點點頭,表示自己看到了他的手勢。黑衣人看他確認,這才轉身離開。

  真是個奇怪的人。

  來自小地方的布朗礦長雖然覺得這人可疑,但他並沒有深究的打算。趕快找到加斯滕斯或者加布林,敲定了拍賣會的細節纔是正理。之前他們礦上挖出來的那塊輝石精靈,被達富拍賣行鑑定爲頂級拍品,說要等待九月揚火節的大型六國拍賣會上再行拍賣。爲了能夠賣出個好價格,巴威石·布朗答應了達富拍賣行提議,住在拍賣行免費提供的住宿酒店等待開拍。之前,他利用這段時間好好遊玩了羅斯維爾,還去了制裁法師塔的外圍膜拜。現在,眼看距離拍賣會只有一個月了,他要和加布林還有加斯滕斯敲定拍賣會的細節,確保自己的那個小寶貝能夠拍出最高的價格。

  順着黑衣人的指示,巴威石找到了加布林的公寓,不過,和他預料的不一樣,這間公寓好像遭到了暴徒的襲擊,公寓門被撞開了,裏面的東西被翻弄的一塌糊塗,地上到處都是腳印,還有些血跡。巴威石·布朗站在門口猶豫了兩秒鐘,決定不參合到這些莫名其妙的爛事裏。他小心翼翼的倒退了兩步,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

  給巴威石指路的黑袍人離開公寓樓,低頭匆匆前行。八月的羅斯維爾雖然是盛夏,但是因爲地處大陸北側的原因,絕對溫度並不高。那件黑袍雖然看起來厚重,但是藏在黑袍下的溫度還可以忍受。黑袍人沿着街道前行,不時停下來觀察路牌和手中的一本小冊子。就這麼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他離開了羅斯維爾的上城區,進入了相對混亂的伊斯特區,並在伊斯特區和下城區的邊界處,找到了一家叫做“平安”的酒館兼旅店。

  因爲是下午的關係,旅店一樓的酒館還沒有開始營業,黑衣人朝門口的看門人出示了一把鑰匙,進入了旅館。他爬上吱嘎作響的樓梯,轉過拐角,在旅店二樓的盡頭,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一個普通的、被長期預定的酒館房間。

  左右觀察了一下,黑袍人確認自己並沒有被人跟蹤,他用鑰匙打開門,推門而入,還不忘反手鎖門,插上插銷。直到這時,他才基本確定了自己是安全的。他把那件有種特別味道的長袍脫了下來,露出了一具凹凸有致的身體。

  黛西·理查森重重的坐在椅子上,輕輕的出了一口氣。剛剛遇到那個大鬍子大叔的時候,她真的擔心自己會被發現。不過,幸好那個大叔好像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用當時另一隻手拿的小型氣瓶手槍把他打死。

  沒錯,一把使用高壓氣瓶做動力的,黛西之前從未聽說過的小型手槍。這把手槍和兩本厚厚的冊子一起,被加斯滕斯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暗格的最底層。當那些皇家警察草草搜索屋子,拿走了所有值錢物件之後,黛西按照加斯滕斯的指示,在暗格的底部發現了那個盒子。

  那個盒子再一次刷新了黛西對加斯滕斯的認知。她最早的時候,只知道加斯滕斯是一個對共產主義有很深入研究的農奴、工人和旁聽生,後來,她發現加斯滕斯還是一個被她父親稱爲天才的蒸汽大師,再後來,被她從暗格中找到的這個盒子似乎在告訴她,加斯滕斯遠不止看起來那麼簡單。

  暗格裏的東西有不少,兩把氣瓶手槍,兩本小冊子,分別是不同比例的羅斯維爾地圖和全國地圖。七把鑰匙,代表着加斯滕斯在這座城市裏準備的七個不同的藏身所。一件滿是異味的黑色長袍和罩衫,用來掩藏痕跡,還有一本薄薄的手寫冊子,沒有名字,裏面寫着幾條以防萬一的逃跑路線和隱藏身份。

  這些東西怎麼可能是一個幹農奴幹了十七年的小夥子能準備的東西?

  黛西無法想象,對加斯滕斯瞭解的越多,她就越覺得加斯滕斯神祕。這個男人到底從何而來,有什麼目的?他準備的一切,又究竟是爲了什麼?

  疑問歸疑問,近處的危險並未消除。如果《螢石》被查,那說明黛西的整個共產主義小組成員都會有危險,包括她自己。所以,就像加斯在他的小冊子上說的一樣,她現在不能聯繫自己的親人,不能回到自己的住處,所有的行爲準則都只能有一個原則。

  隱蔽,低調。

  堅持這個原則,直到風險過去。

  黛西輕輕嘆了口氣,用手揮了揮,試圖減少一些那件罩袍上的異味。也不知道加斯滕斯用了什麼東西,讓這件袍子有如此令人敬而遠之的效果。她再次翻開小冊子,把其中的幾句話讀了一遍,起身在房間裏四處搜索,終於從牀底下找到了另一個更大的箱子。

  箱子裏面是一袋錢,大概有7克朗,幾件衣服,厚薄都有,一些曬乾了的餅子和鹽,看來是應急食物,還有一套虛假的身份證件。

  黛西理清楚了箱子的內容,對加斯滕斯的好奇上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從這些東西放置的時間看,加斯滕斯顯然很早之前就在準備逃亡,他爲什麼有如此高的警覺意識?他又爲什麼那麼確信自己一定會面臨逃亡的窘境?

  難道,這纔是一個合格的共產主義者應有的覺悟?而不是黛西和他的同學們那種過家家一樣的理論討論?

  黛西平靜了一下擾動的心情,坐了下來。現在事情已經發生,她必須找出解決問題的辦法。如果和自己一樣年紀的加斯滕斯都能做到這種地步,那一向自詡優秀的黛西·理查森,就更不可能落後!

  ————————————

  威廉姆·理查森遇到了麻煩。

  很大的麻煩。

  “理查森先生,我再次通知你一次,你的女兒黛西·理查森,你的學生加斯滕斯·艾倫,一位農奴,都已經確認涉及陰謀顛覆國家政權,他們發行的報紙《螢石》,你也看了,鼓吹共和制,試圖掀起工人階級維權,破壞社會秩序,危害皇室尊嚴,這些罪名哪怕你是一位子爵,也無法解決,更無法忽視。”

  皇家警探漢克·康奈利翹着二郎腿,坐在威廉姆·理查森對面,兩人中間的鐵桌子上,放着幾份《螢石》和一些雜亂的資料。

  “我真的不知道。”

  威廉姆·理查森這幾天好像一下子老了十歲,他原來濃密的棕色頭髮在一週的時間裏白了一半,臉上的皺紋也多了很多。

  “我上次見到我女兒,還是一個月前去學校的時候,她後來幹了些什麼,之前幹了些什麼,我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哪,真的。”

  “理查森先生”,漢克·康奈利不耐煩的用食指敲着桌子,“也許你還不明白。三年前,你的兒子尼克·理查森因爲煽動農奴試圖廢除農奴制,被皇家警察執行絞刑,你都忘了嗎?你兒子死了,難道現在你也想眼睜睜的看着你最後的女兒被殺?你知不知道,現在在全城搜捕她的警察們,接到的命令可是生死不論?我手下的那些人你也知道,很多都是地痞流氓,你的女兒那麼漂亮,還是高材生,如果被他們找到了,會有些什麼下場,你難道想象不到?你要真的把她當你最後的女兒,就趁早告訴我她在哪!這樣,你至少還能見到一個完好無損的女兒!”

  “讓你們找到她,然後絞死她麼?”,威廉姆·理查森的語氣沉重,也許是想起了自己死去的兒子,他的表情痛苦,把臉埋在了雙手之間。

  “不,你還是不明白”,漢克·康納利搖搖手指,“黛西只是從犯,我們對其他學生的詢問結果已經證實了,那個農奴加斯滕斯·沃倫,纔是推動他們印發這份報紙的罪魁禍首,他死定了,但是你的女兒,雖然她是共產主義小組的組長,但是並不足以判絞刑,找到她以後,只要你願意付一些保釋金,你可以帶着一個完好無損的女兒回去,你明白麼?”

  理查森沉默了,他用雙手上下用力的揉搓着自己的臉,許久,才擡起頭,沮喪的看着對面的警探。

  “康納利警探,我很願意幫忙,但是,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我女兒在哪裏……”

  漢克·康納利沉默了,他側過身子,仔細的打量理查森的表情,以確認他是不是在說謊。可不論從哪個角度看,他似乎都並沒有說謊的動機。許久,康納利朝地上吐了口唾沫,站起了身子。

  “好吧,等你想起來,我希望你能聯繫我們。”

  ——————————

  結束了爲期一週的協助調查,威廉姆·理查森在深夜回到了自己的住處。他的女兒黛西,曾經一個非常乖巧,從來不會做壞事的小姑娘,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卻變的有些叛逆和獨立。理查森從來不敢去深想這裏面的因果,就像他不敢正視自己那個死去的兒子一樣。

  “那明明是你的夢想!哥哥爲了你的夢想被絞死,可你甚至連去看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麼?”

  兩年前的某個深夜,從尼克·理查森的墓地回來的黛西,難得的衝她的父親發了火。女孩眼睛紅腫,衝着她的父親怒目而視。可威廉姆·理查森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那個問題。

  是的,廢除農奴制本來就是自己的夢想,尼克也是因爲自己的教育,纔會有人人平等的想法。他的死,歸根到底是威廉姆這個當父親的人的錯。也許,正是因爲極端的內疚和自責,威廉姆才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去看看那個死去的兒子吧。

  可這些話,又要怎麼和自己的女兒解釋呢?

  尼克被絞死的第二週,威廉姆的妻子,黛西的媽媽就離開了他。這個曾經祥和幸福的家,只剩下了一個失意的父親和一個憤怒的女兒。而隨着時間的流逝和加斯滕斯的出現,威廉姆一度以爲自己和女兒的關係可以變的稍微緩和一些,他也確實看到了緩和的希望。可是,最終的最終,他還是不得不面對那個他一直以來恐懼着的結局。

  孤獨終老。

  關上門,回到空無一人的家。威廉姆·理查森子爵坐在書桌上,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他的兒子死了,他欣賞的那個小農奴即將被判處絞刑,他的女兒失蹤了。他的妻子從三年前就了無音訊,他還有什麼活着的意義麼?

  可沒辦法,人終究是要活着,活着纔有希望。黛西還沒有被抓住,他還有些錢和人脈,努努力,豁出這張老臉,給自己和女兒求個安穩日子,應該還是可以的吧。

  威廉姆·理查森拉開書桌最下方的抽屜,從裏面拿出了一張捲起來的畫像。那是他家的全家福,他,他的妻子,他的兒子和女兒。那幅畫本來掛在他書房的正中,可自從兒子被絞死之後,他就把那副畫收了起來。現在,威廉姆想再看一眼,自己的這個家。

  隨着理查森拿出那捲畫軸,他在畫軸下看到了一個信封,一個絕對不應該出現在那裏的信封。威廉姆猶豫了一秒鐘,打開了那個信封,裏面是一張不長的字條。

  父親,我一切都好,不用找我。哥哥的事,不怪你。

  你的女兒,黛西。

  坐在桌邊的威廉姆看着手中的字條,整個人變的僵硬,好像一塊石像。許久,他才把信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捂住自己的臉,蜷縮身子,低聲的哭了起來。

  他的哭聲在滿滿當當的書房裏四處衝撞,像一頭掙扎嘶吼的困獸,尋找着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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