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擁抱

作者:朱勝己
血公子懷疑自己聽錯了,一股從未有過的情緒浮現在心頭。

  她是一個冷漠的人,起碼外表看來是這樣的。世界如同一面鏡子,你怎樣,它便怎樣。所以她的世界,也是一個冷漠的世界,那些修士,那些妖魔,恨不得喝了她的血,吃了她的肉。

  她見過很多人,有的戰戰兢兢,有的恨意滿滿,有的謹小慎微,像衛良這樣親切的還是頭一次見。

  她以爲對方是在戲弄自己,於是悄悄瞥了一眼,可看到的,是那雙無比誠摯的眼睛,以及溫暖如光的微笑。

  她沒有經歷過愛情,卻見過愛情,那些天真爛漫的女修士,與道侶在一起,臉上洋溢着幸福。她當時暗暗不屑,真是不思進取,迷戀兒女情長,與凡人有什麼區別?

  可現在,她有些慌,不知該如何應付這幅場景,甚至手足無措。很小的時候,她便被永夜大帝收爲弟子,不問世事,下山之後便戴上鬼面,世人皆以爲她是男兒身,根本沒有任何男子向她表白過。

  衛良是第一個。

  如衛良所言,她是一隻刺蝟,在無措的時候,便會本能的自我保護,於是只好板着臉說:“你閉嘴。”

  “不要擔心,也不要有壓力,我不會要求什麼。”衛良明白,血公子雖然殺人無數,在情感方面卻似一張白紙,現在一定壓力很大,他不希望對方有壓力,於是輕緩道:“真正的愛是奉獻,是付出,我不會奢求你能接受我,更不會奢求你能感動,我只是將自己內心的想法說出來,僅此而已。”

  “到此爲止,我要走了。”血公子轉身,便欲飛天離去。

  衛良知道,她又要逃了。

  傳說血公子驕橫霸道,肆無忌憚,現在看來也並非如此,在某些方面,她膽小的就像一隻兔子。

  衛良當然不會讓她這麼走掉,要不然這麼多口舌豈不是白費了。

  他一個跨步,便來到血公子面前,擋住她的去路。

  殷無涯體型修長,但畢竟是個女人,換算成地球的身高,只有一米七左右,所以,她只能擡起頭,仰視着衛良。

  衛良低沉問:“你要去哪?”

  血公子冷冷道:“你管不着。”

  衛良神色極爲認真,一字一頓道:“你哪都不許去。”

  這話聽上去很霸氣,很多女人都喜歡男人霸道一些,這樣有安全感。

  衛良也在玩套路,換做以前,他絕對不會這樣,對一個女魔頭展現霸道的一面,豈不是找死?

  但隨着時間的推移,隨着一次次接觸,一次次試探,他驚訝的發現,堂堂血公子,骨子裏竟然有小受的傾向。

  於是,在快分道揚鑣之時,他不得已用出這招。反正沒有什麼損失,成功最好,失敗就當學了教訓,反正一切都能重頭再來。

  殷無涯稍稍一呆,沒想到他竟敢說出這句話,一時不知怎麼回答。

  衛良前進一步,與她距離更近了,甚至能聽到她略顯急促的呼吸。

  殷無涯不由自主的後退。

  於是衛良再前進一步。

  殷無涯再後退。

  不知情的人看了,還以爲衛良纔是魔頭,而那個女修,則是被壓迫的受害者。

  衛良居高臨下的看着她,神色冷峻,嚴肅道:“就留在這裏陪我。”

  然後,他順理成章的牽住對方的手掌。

  殷無涯吃了一驚,奮力掙扎,想要甩開衛良的手。

  但她沒有加持道法,僅是憑藉肉身的力量,自然做不到。

  “別動!”衛良低喝一聲。

  殷無涯一呆,掙扎的幅度果然小了許多。

  衛良外表嚴肅,內心卻竊喜,沒想到這招真的有效。他得寸進尺道:“將你的面具摘了。”

  殷無涯下意識擡起手,到了半空又收了回去,憤憤道:“我憑什麼聽你的?”

  “我想看看你的臉,那是我朝思暮想的容顏。”衛良聲音溫柔,擡起手,就要摘下對方的面具。

  殷無涯身子後傾,打算躲開。

  “我讓你別動。”

  於是她又不再動彈,傻呆呆的站着,有種任君採摘的味道。

  衛良輕而易舉便得逞了,摘下面具,看到那張完美的臉蛋,他的心臟再次狠狠跳動起來。

  真的太美了。

  毫不誇張的說,殷無涯與其他女子根本不是一個物種。

  別的女人,再漂亮,也是人。

  而她,是仙。

  這張臉,衛良已經見了成千上萬遍,但每一次再看,都有驚爲天人之感。

  所謂審美疲勞,在殷無涯面前根本不奏效。

  世間總有一些女子,看一百遍,一千遍都不厭煩。而殷無涯,則是看一輩子都看不夠。

  在地球上時,衛良不曾談戀愛,好友問起,他便道所謂愛情,不過是繁衍後代,一進一出,看似愉悅,卻淪爲基因的奴僕,人作爲高等動物,應該做自己的主人,追求更有意義的事情。

  但現在,他明白自己錯了,之所以沒有戀愛,是還沒遇見對的人。

  骨子裏,他有着完美主義傾向,在擇偶方面尤其明顯。

  而殷無涯,恰巧是一個完美的人,哪怕以最挑剔、最毒辣、最刁鑽的眼光來看,都找不到任何缺點。

  就像一塊渾然天成的璞玉。

  更重要的是,她不愛自拍,不會ps,也不會濃妝豔抹,還是個處女。

  如此驚豔,又如此樸素,真應了那句話,得妻如此,夫復何求。或許唯一的缺點,就是太愛殺人,但這又有什麼關係?衛良也不是什麼善類,兩人在一起,正好志同道合。

  衛良真的有點愛上她了。

  自從被表白過之後,殷無涯便一直處於六神無主的狀態,這才被衛良鑽了空子,現在她回過神來,羞恥難當,趕忙將手抽了回來。

  “你找死!”她憤憤看着衛良。

  摘下面具之後,她的聲音那麼動聽,面龐又是如此絕麗,根本沒有一點大魔頭的樣子,哪怕生氣時,都顯得那麼柔美。

  一個人同時會有好幾種身份,每轉換一種身份,性格也會隨之變化。譬如說有的人在公司是老總,指點江山,雷厲風行;到了家裏,他又變成慈父,與子女打成一團;在父母面前,他或許又是一個倔強執拗的大男孩。

  殷無涯亦是如此。

  戴上面具,她是威名赫赫的血公子,殺人也好,作惡也罷,在鬼面的掩護之下,都會心安理得許多。可一旦摘了面具,她就是殷無涯,一個美麗的、內向的、害羞的女修士。

  衛良深情凝望着她,輕輕道:“你知道自己多美麼?這樣絕世的容顏,偏偏被那等醜陋的面具所掩埋,實在是暴遣天物。”

  殷無涯低頭不語,如果不瞭解她的話,還以爲她心有不悅。但衛良知曉,這是她害羞時的標誌性動作。

  夕陽的餘暉印在她的臉蛋上,看上去紅彤彤的,更顯可愛。

  衛良奮力揮臂,將鬼面丟出,落到極遠處的灌木叢裏。

  殷無涯低呼道:“你做什麼?”

  衛良微笑道:“我討厭那張面具,所以將它扔了。”

  殷無涯氣鼓鼓道:“那是我的東西!”

  她轉身,便欲將鬼面撿回來,卻被衛良再次牽住了手。

  “我不喜歡你戴面具。”

  “我管你喜不喜歡?”殷無涯嘴上冷漠,卻停住身形,沒有再去撿鬼面了。

  衛良微笑,與她十指緊扣。

  殷無涯低聲道:“將你的手拿開。”

  “恐怕我做不到。”

  “那我就殺了你。”

  一根血線,瞬間出現在衛良面前。

  這招嚇唬嚇唬常人還行,對衛良完全不奏效,他當然知道對方是在虛張聲勢,表現得越兇惡,代表心裏越慌張。

  兩人對峙了一會,殷無涯便敗下陣來,血線如同一根軟軟的麪條,墜落在地。

  “我只是可憐你!”她冷哼一聲,替自己開脫:“畢竟殺了你這麼多次,我有點過意不去。”

  衛良忍俊不禁,只是點頭,也不戳穿。

  “沒有下一次。”殷無涯信誓旦旦的說:“過了今天,你倘若再有輕薄的舉動,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衛良微笑不語,其實他知道,殷無涯這番話是說給自己聽的,只是爲了更心安理得一些罷了。

  過了一會,他又得寸進尺,伸出食指,在對方手心畫着圈圈。

  殷無涯面龐冰冷,看似平淡,卻浮現出一抹微不可查的紅暈。她本想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可手心上酥酥癢癢的,沒一會就堅持不住,瞪着眼道:“你幹什麼?”

  衛良咧嘴一笑,直視她的雙眸,緩緩道:“挑逗。”

  “你真無恥!”

  在夕陽的光芒下,她的臉頰更紅了。

  愉悅的時光總是易逝的,轉眼已經到了夜晚,皎月高懸於空,銀色光輝鋪滿大地。

  衛良一直牽着殷無涯的手,作爲一個男人,他當然想更近一步,對方卻不給機會了。

  他不着急,征服一個女人好似下圍棋,最需要耐心,要一步步經營,一步步佈局,最後才能完美收官。

  “我必須要走了!”殷無涯直視衛良,嚴肅的說出這句話,相處幾個時辰,她已經第三次這麼說了。

  衛良笑吟吟的問:“你要去哪?”

  殷無涯想了想,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冷着臉說:“你管不着。”

  “那說明你無事可做。”

  “我有事。”

  “什麼事?”

  “我……”殷無涯支吾,本想編造一個謊言,可轉念一想,自己憑什麼要撒謊?她冷着臉道:“我想去哪就去哪,想幹嘛就幹嘛,和你沒關係。”

  衛良一本正經道:“怎麼沒關係了?你可是我的道侶。”

  殷無涯瞪大眼睛,萬沒想到他臉皮如此之厚,憤聲道:“我什麼時候成你道侶了?”

  衛良問:“那你爲什麼牽着我的手?”

  殷無涯道:“我說過,那只是一種憐憫。”

  衛良微笑道:“既然你如此善良,那再讓我抱抱如何?”

  殷無涯氣急,攥起秀氣的拳頭,狠狠錘了他一下。

  衛良痛呼一聲,捂着肚子,表情痛楚。

  殷無涯暗自快意,她想,一直被這個登徒子輕薄,早就該這麼做。

  衛良身子弓起,如同一個,緩緩蹲在地上。

  殷無涯暗覺不妙,她再怎麼說也是修真大能,哪怕微不足道的一拳都蘊含着強大的威勢,莫非把那個登徒子打壞了?

  “喂。”她冷着臉說:“你沒事吧?”

  衛良已經疼的說不出話來,身軀縮成一團,輕輕抽搐着。

  殷無涯外表依舊冰冷,只是內心卻自責起來,她想,其實衛良也沒有多壞,爲了自己,甘願自囚於此,已經虛度了無數光陰,可見情誼之深。而且他剛纔只是開個玩笑,並沒有多麼罪大惡極,不該這樣對他的。

  她趕忙施展紫薇不滅,修復着衛良的傷勢,同時蹲下身體,打算寬慰寬慰對方。

  可一離得近了,她就看見一張溫和的笑臉,哪裏還有之前的痛苦?

  “你騙我。”殷無涯又板起臉,轉身不理他。

  衛良笑道:“原來你還是在乎我的。”

  “少自作多情,我是怕把你打死了,明天又得被你輕薄。”

  衛良笑而不語,伸出手,再次牽住她的手掌。

  “別碰我!”殷無涯的態度很堅決,起碼外表上看來是這樣的。

  衛良忍俊不禁,她嘴上說的那麼義正詞嚴,可卻沒有實際行動,只是象徵性的掙扎了幾下就放棄了。

  “你幹嘛總是被背對着我?”

  “我不想看到你那張臉。”

  “可是我想多看看你。”衛良轉身,來到她面前。

  殷無涯瞪了他一眼,再次背過身去。

  衛良只得把雙手放在她雙肩之上,強行把她轉了過來。

  殷無涯一副極不情願的樣子,低着頭,根本不曾看他一眼。

  衛良知道,她又害羞了。

  他提議道:“我有一個好去處,要不要去看看?”

  殷無涯冷硬硬的說:“不去。”

  衛良不由分說,御劍而起,但殷無涯卻一動不動。

  “上來。”他微笑着說。

  “就不。”

  接觸的久了,衛良自有辦法對付她,笑道:“如果再不上來,我就只好把你抱上去了。”

  殷無涯冷聲道:“你敢。”

  作爲嗜殺的血公子,她最不怕別人威脅,哪怕是溫柔的威脅。

  但衛良更加有恃無恐,從飛劍上一躍而下,一步步走了過來。

  “你敢碰我一下,我就殺了你!”

  “我是認真的!”

  殷無涯一遍又一遍發出警告,但那個男人卻無動於衷,低下身子,竟然要給她來一個公主抱。

  殷無涯頭皮發麻,身形一閃,躍上了飛劍。

  衛良笑吟吟道:“你不是不上來麼?”

  殷無涯臉頰發燙,覺得十分丟人,冷着臉說:“我不和你一般見識。”

  飛劍前行,依舊跌跌撞撞,歪歪扭扭。

  殷無涯忍不住嘲諷道:“你的御劍術真差勁。”

  “還不是爲了搞定你,導致我沒心思修道。”

  殷無涯聞言,小臉一紅。

  衛良笑道:“不如你來御劍?”

  “不。”

  她斷然拒絕。

  她見過道侶齊飛,一般都是男的在前,女的在後;她也見過凡人騎馬,也是男的在前,女的在後,哪裏有顛倒過來的道理?

  雖然這柄破劍歪歪扭扭的,速度也奇慢無比,但站在衛良後面,望着那抹寬厚的背影,她竟感受到一絲溫馨。當然,她不會流露出來,依舊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

  過了半個時辰,兩人來到一處大澤旁,銀白色月光灑下,平靜的湖面顯得波光粼粼,十分美麗。

  殷無涯問:“你帶我來這裏幹什麼?”

  衛良神祕兮兮道:“等會你不要說話,更不要發出聲音。”

  殷無涯不明白他葫蘆裏賣的什麼藥,漸漸的,她似乎聽到了優美的歌聲,似天籟一般。

  衛良低聲道:“你猜那是什麼?”

  殷無涯搖頭。

  “魅仙。”

  “竟然是這等靈物。”殷無涯暗自詫異,魅仙乃是天精地華凝聚而成的精怪,天生會歌舞,歌聲優美動人,舞姿天下無雙,常被大能捉去當做侍妾,因爲本來就稀少,在加上被修士過度捕獵,基本上早已絕跡了,沒想到在此還能碰到一個。

  兩人又離得近了一些,越過障礙物,看到下方河畔邊有一個人兒在翩翩起舞,姿勢是那般優美,每一個動作都無懈可擊。她的歌聲清亮婉轉,似珠落玉盤,比百靈鳥都要動聽無數倍。

  衛良二人偷偷觀望着,誰都沒有發出聲音,似乎不願打破這和諧的氛圍。

  一曲舞罷,魅仙鑽入河水中,消失不見。

  魅仙的歌聲無比美妙,殷無涯不由沉浸其中,現在回過神來,才發現不知不覺已經被那個登徒子摟入懷中。

  她就像一隻受驚的小鹿,奮力掙扎。

  衛良好不容易等來這個機會,哪裏會放棄,緊緊摟住她的腰肢,不肯放手。

  他盡情的感受着對方的柔軟,貪婪的嗅着對方的體香。

  “快放開我!”殷無涯臉頰漲紅,聲音也不再清冷,而是變得柔軟羞怯。

  “不放。”衛良將下巴輕輕放在對方的肩膀上,微笑道:“在地球上,有一種東西叫做毒品,帶着致命的誘惑,但凡吸食過的人都會淪陷進去,再難戒掉。你如此完美,比毒品還要迷人,所以,我這輩子都不會鬆開。”

  殷無涯呼吸急促,頭腦暈沉,想要掙脫衛良其實很簡單,只需施展一個小小的道法即可。可她現在的腦子就像一團漿糊,各種雜念交織在一起,甚至連道術都不會施展了。

  她很緊張,從小到大都未如此緊張過。

  她也很害怕,因爲從未經歷過如此場景。

  她甚至冒出一個荒誕的想法,自己會不會懷孕?

  修真世界類似於封建王朝,男女授受不親,性方面的教育相當匱乏,未經世事的男女,恐怕還停留在親個嘴、抱一抱就會生小孩的階段。

  她聯想到自己挺着大肚子的場景,更加六神無主。

  她漸漸不再掙扎了,平靜的就像一根木頭。

  衛良本還得意,可看到殷無涯那張臉,他明白,大事不妙。

  殷無涯嘴角揚起,勾勒一抹邪魅的笑容,淡漠道:“是不是覺得這樣很有趣?”

  她那雙眸子,不再烏黑,而是帶着殷紅的色澤,裏面似有血海翻涌。

  在巨大的壓力下,她入魔了。

  因爲修煉《地藏血獄觀》,她的性情反覆無常,常被魔念所影響,一旦入魔,必須用鮮血來平息。

  衛良苦笑一聲,玩過頭了。

  一聲脆響,他渾身血液破體而出,化作一道溪流,涌入鮮紅的道袍之內。

  衛良的身軀無力倒下。

  殷無涯依舊漠然,淡淡道:“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我給你一個痛快。”

  哪怕死亡,衛良臉上仍舊洋溢着笑容,歉然道:“對不起,是我唐突了。”

  說完這句話,他再也沒有氣力,緩緩閉上了眼睛。

  看到的最後一幅畫面,仍舊是殷無涯那雙紅色的眼眸,只是,那眼眸爲何如此溼潤?

  難道她在哭麼?

  “任務失敗。”塔靈漠然的聲音傳來。

  洞府,陽光,石牀,蒲團。

  衛良又回到原點。

  他苦笑,殷仙子真是一朵致命的罌粟。

  但若問他值不值,他絕對會毫不猶豫的說:值。

  將殷無涯摟在懷中的滋味太過美妙,好似吸毒一樣,永遠不會有夠,有了第一次,就想有第二次,第三次。

  今天,他決定用更加溫和的方法來嘗試。

  隨後,白玉夢來到洞府,衛良一言不語,揚手打出一道法訣。

  一隻青色巨龍在空中猙獰咆哮,瞬間來到白玉夢面前,與這龐然大物相比,白玉夢嬌小的身軀就像一個玩偶。

  金光迸射,青龍節節碎裂,白玉夢卻毫髮無損。

  她呵斥道:“你幹什麼?”

  衛良趕忙賠笑,道:“師尊,你別誤會,此乃我剛剛學會的御龍術,特意向您討教一番。”

  白玉夢教訓道:“你這也配叫御龍術?威力小的可憐,乾脆叫御蟲術算了。”

  衛良問:“有哪裏需要改進嗎?”

  於是白玉夢便悉心教導起來,不得不說,她是個合格的老師,甚至說是一名優秀的老師。饒是衛良資質愚鈍,聽了一下午也茅塞頓開。

  夕陽西斜,已近黃昏。

  衛良站起身來,道:“謝謝你的教導,我必須要走了。”

  白玉夢問:“你要去哪?”

  “隨便去哪都行,只要不待在指玄宗。”

  白玉夢覺得他今天很奇怪,問:“何出此言?”

  衛良微笑道:“爲了保護你。”

  他騰空而起,歪歪扭扭的飛向遠方。

  白玉夢淡眉微蹙,總覺得這個弟子有什麼事情瞞着,於是也乘風御劍,暗暗跟隨其後。

  衛良飛了一會,覺得差不多了,便在地上盤膝而坐,靜待佳人。

  白玉夢就停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因爲會隱身之術,倒是沒有被發現。

  沒一會,一道紅芒劃過天際,降落在衛良面前。白玉夢看到那抹身影,暗自心驚,此人究竟是什麼修爲?自己竟然看不透,莫非他要對衛良不利?

  想到此處,白玉夢當即就要出手,可隨即看到衛良與她有說有笑,關係似乎極爲親密,這才鬆了一口氣。白玉夢暗自納悶,這人修爲深不可測,怎麼會和衛良走到一起?

  她換了一個角度,打算看看此人的正臉,卻只看到一張鬼臉面具,說不出的猙獰,心中不由厭惡,此人一看就非正道人士,自己那徒兒也是不務正業,淨交這些狐朋狗友。

  下一刻,那人竟擡起頭,與她目光對視,眼神中帶着一絲冷意。

  白玉夢暗自心驚,莫非被發現了?

  她又看到衛良從懷中掏出三生石,遞到那人面前。那人接過來仔細查看,似乎極爲震驚。隨後衛良伸出手,將那人的面具摘下。

  白玉夢一眨不眨的盯着,倒要看看此人究竟是何方神聖。但真正看到那張面龐的時候,她驚呆了,這該是一張怎樣的容顏,就像璀璨的太陽,絢爛的彩虹,令人目眩神迷,不能自拔。

  許久後她纔回過神來,第一反應就是中了幻術,世間哪有這麼美麗的女子?這定然是個狐狸精,用**術誆騙自己的徒兒。想到此處,白玉夢運轉冰清訣,同時給雙眼抹上破妄水,定要瞧個分明。

  再看之下,對方還是這般,素顏傾城,美若天仙。

  白玉夢驚歎,世間竟真有如此完美之人!本還擔憂此人對衛良不利,現在卻完全放下心來,所謂相由心生,對方風姿勝神仙,行事定然也光明磊落。

  既然如此,她沒有再待下去的必要,打算悄然退去。忽然看到衛良牽起那人的手,這個舉動真的是太輕佻了,那名仙子面露驚容,掙脫幾下,似乎極爲不滿。

  白玉夢暗呼不妙,她可知道衛良的脾性,乃是遠近聞名的登徒子,以玩弄女人爲樂,同門中有許多女性小輩都曾哭着去掌門那告狀,若不是自己兜着,早就被掃地出門了。

  眼下他竟然把魔掌伸向這名女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白玉夢隱隱替他擔心,此女修爲深不可測,自己都看不透,衛良輕薄她就如玩火**。出於師父應有的責任感,她覺得自己必須要結束這荒誕的行爲。

  於是她挺身而出,呵斥道:“衛良,你在做什麼?”

  衛良牽着殷無涯的纖纖玉手,正自鳴得意,忽聽聞此言,回頭一看竟然是師尊,不由一臉懵逼。這在以前可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尷尬問道:“你怎麼來了?”

  殷無涯亦十分難爲情,悄然抽手,與衛良拉開了距離。她早就發現了白玉夢,本想將其殺了,但注意力一直被衛良所吸引,倒是騰不出功夫來。現在一聽,原來此人是他師尊,並非心懷不軌之輩,心中那股殺意也就淡了。

  白玉夢義正詞嚴道:“光天化日之下,你竟做出苟且之事,難道不覺得臉紅麼?”

  衛良面不改色,殷無涯倒是面色一紅,恨不得立馬離開此地,她已經很久沒有如此窘迫過了。

  衛良笑道:“我們兩情相悅,怎麼從你口中說出來就變味了?”

  言罷,他又牽起殷無涯子的手,還特意晃了晃,似在炫耀。

  殷無涯覺得他太過無恥,懊惱道:“誰與你兩情相悅?”

  白玉夢看到這裏,便自認爲了解了事情的真相——很顯然,自己這名風流徒弟正在勾搭那位純情仙女,玩弄對方的感情,於情於理,都不能讓這種有辱門風的事情發生。更重要的是,這名女子修爲太高了,萬一惱羞成怒,衛良怎能承受住對方的怒火?

  於是她一把揪住衛良,道:“跟我回宗門。”

  衛良無奈道:“師父,這事跟你沒關係,我看你就不要管了吧?”

  白玉夢嚴厲道:“你是我徒弟,我不管誰來管?”

  言罷,拖着他就走。

  衛良修爲低微,根本掙脫不得,身軀不由自主的向後移動,饒是如此,他仍死死抓着殷無涯的手,低聲道:“殷殷,你不做點什麼嗎?”

  殷無涯當然什麼都不想做,這傢伙被拖走便是最好的結果。可不知爲何,她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三生石裏的畫面,衛良那溫柔的眼神,遍地盛開的寒月花,以及月夜下魅仙的歌舞,還有哪怕被自己殺死也無怨無悔的微笑,都在感動着她最柔軟的神經。

  她又想起了尾生的故事,以及衛良那句深情款款的話語——我對你的愛就像尾生一樣。哪怕明知毫無結果,哪怕明知會死亡,仍會義無反顧的等下去。

  望着對方漸行漸遠的身姿,她竟生出一絲不捨。

  在她的世界裏,衛良只有一天的生命,過了今天,以後就再也看不見衛良,或者說的準確一些,是再也看不見那個猩紅之塔的那個衛良。

  於是她開口了,輕聲道:“道友請留步。”

  白玉夢迴頭,問:“有何指教?”

  她臉頰有些發燙,用細弱的聲音說:“他是我的朋友,能不能讓我們說幾句話?”

  衛良微笑,心頭溫暖。

  這個女魔頭果然是在乎自己的。

  白玉夢仰頭望着衛良,無奈道:“你還真有些本事。”

  衛良微微一笑。

  白玉夢低聲叮囑道:“這個女子修爲很高,你千萬不要放肆。”

  衛良道:“放心,我有分寸。”

  白玉夢輕嘆一聲,鬆開衛良,飛身離去。

  衛良來到殷無涯身邊,牽住她的手,微笑不語。

  殷無涯又恢復那副冷冰冰的表情,問:“你笑什麼?”

  “某些人表面上冷淡,其實內心柔情似水。”

  殷無涯羞於在這個話題上牽扯,顧左右而言他道:“剛纔那個人是你師父?”

  衛良點點頭。

  “她應該是修煉了一種特殊的功法,導致身體逆生長。”

  衛良還是比較關心白玉夢的,問:“然後她會越來越小?”

  殷無涯道:“沒錯,最終變成一個胎兒,並非普通的胚胎,而是長生仙胎。那時,她便會重塑資質,修道一片坦途。”

  衛良笑道:“你們修真世界太過神奇,有很多匪夷所思的功法,我都見怪不怪了。”

  “若說匪夷所思,哪裏能比的過猩紅之塔?”

  “這倒是沒錯。”衛良道:“我們不要說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了,來談點正事。”

  殷無涯問:“什麼正事?”

  衛良一本正經道:“我能不能抱抱你?”

  昨日他便是因爲一個擁抱引動了血公子的魔念,今日本該收斂一些。但是將她擁入懷中的感覺真的十分美妙,哪怕現在回憶起來都心潮澎湃,所以衛良還想再試一次。

  殷無涯斷然拒絕道:“不行。”

  “我對你的愛似海水般深沉,難道抱一下都不可以?”

  殷無涯冷冷道:“不。”

  “爲什麼?”

  “反正就是不行。”

  衛良微笑如初,淡淡道:“昨天我就抱了你一次。”

  殷無涯並不知道這件事,聽他這麼一說,臉頰羞紅,憤憤道:“無恥。”

  “然後你把我殺了。”

  殷無涯一怔,似乎難以相信,問:“當真?”

  “千真萬確。”

  殷無涯訥訥無言,低聲道:“對不起。”

  衛良忽然有些感動。

  德國與日本一樣,同是二戰的侵略國,但事後的態度卻截然相反,德國總理下跪,安倍晉三拜鬼。結局顯而易見,德國贏得了世界的尊重,日本被亞洲國家所不齒。

  短短三個字,代表了殷無涯的態度。

  衛良微笑道:“如果我今天還那樣做,你會不會殺我?”

  殷無涯表情一滯,不知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衛良道:“我想聽到你的答案。”

  殷無涯痛苦道:“不要逼我。”

  衛良問:“你也是喜歡我的,對麼?”

  殷無涯沉默無言。

  衛良知道,對方是默認了。

  這讓他更加費解,男歡女愛,本是極爲正常的事情,況且也沒有提出多麼過分的要求,她爲何如此恐懼?

  “你到底在害怕什麼?”

  殷無涯仍舊不說話,似乎羞於開口。

  “沒關係的,說出來讓我聽聽。”

  殷無涯臉色發燙,只是瞧着地面,就像一個悶葫蘆。

  衛良無奈,這位姑奶奶,真是把人急死。既然好言相勸沒用,他索性用出激將法,慘笑道:“我明白了,你根本就不在乎我,更沒有喜歡過我,對不對?”

  殷無涯擡頭,鳳目中盡是錯愕。

  “既如此,我走。我這個癩蛤蟆再也不會噁心你了,明天我就回猩紅之塔。”衛良滿臉哀傷,拂袖而去。

  殷無涯呆呆站在原地,不明白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樣。

  衛良一開始走的理直氣壯,漸漸越來越沒底。完了,她竟然什麼都沒有說,什麼都沒有做,這次真是把自己玩進去了。

  那個木訥的傢伙,爲什麼不說兩句挽留的話?甚至罵幾句也行,這樣給算給了一個臺階,自己又能光明正大的回去。

  令人失望的是,自始至終,殷無涯都未發一言。

  衛良忽然覺得自己挺失敗的。

  他自以爲掌控了一切,自以爲虜獲了美人的歡心,到頭來卻是一場空。

  果然如殷無涯所言,是自作多情。

  衛良苦澀。

  既然走的那麼堅決,就沒有回頭路,話說回來,現在回去又能怎樣?只是自輕自賤罷了。

  走了許久,他仍舊沒有聽到一句話,心中的苦澀越發濃郁。他多麼想回頭看上一眼,殷無涯究竟在幹什麼,可僅存的自尊告訴他,絕不能那麼做。

  沒過一會,他敗給了相思,去你的自尊吧!

  於是他扭頭,望向身後。

  悲哀的是,哪裏早已經沒了殷無涯的影子。

  原來她早就離開了。

  “呵。”衛良仍舊微笑着,只是心底的憂傷越發濃郁。

  這是他第一次真正愛上一個女人,也是第一次被傷的如此之深。這一瞬間,他感覺整個世界都是灰色的,竟有一種生無可戀的感覺。

  既然她走了,那麼,自己也走吧。

  永生不再見。

  衛良轉身,不知如何熬過漫漫長夜。

  可轉過身來之後,他看到一張臉,無比完美,無比熟悉。

  “殷無涯?”他很詫異,心中的憂傷還未散去,導致他的聲音有些低沉,有些頹然。

  殷無涯就站在他身後,表情無比緊張,胸膛劇烈起伏着,似乎在醞釀一件大事。

  然後,她帶着視死如歸的決心,撲入了衛良懷中,緊緊的,緊緊的抱住了他。

  衛良呆若木雞,一股澎湃的情緒洶涌而來,將他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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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一更,本章近萬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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