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关照 作者:未知 “谁看到谭郎中了?”大家纷纷询问。 虽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這两個药方上面,却也有人眼观八方的,在人群裡出言道:“刚才大家议论的时候,他悄悄的从人群后面溜出去了。” “走了?”大家愕然。 又有人责怪那說话的人:“你既看到他溜走,怎么不拦住他?便是提醒我們一声也好啊。” “唉,這個人,太沒担当了。输了就输了,认個错便是,大家也不会为难他。” “就是就是……” 赵郎中听得這话,苦笑着摇了摇头。 要想让谭郎中低头,那比杀了他還难受。认错,那是绝不可能的。 他抬起眼来,望着场中平静如水,沒有一丝得意的夏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夏家六少爷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惊人的医术,前途不可限量。他這個脖子已埋进黄土的人,不服气都不行啊! 想到這裡,他拱了拱手,对夏衿恭声道:“六少爷,您這方子,甚是奇妙;而您治病的手段,更是高明。在下冒昧,极想知道缘由。不知您能否为我們解說一二?当然,如果這涉及贵师门之秘方,就当在下這個要求从未提過。” 夏正慎惊诧的看了赵郎中一眼。 這赵郎中,跟刚才离开的谭郎中一样,可都是眼高于顶的人。以前就不服气夏正谦,总觉得夏正谦的名声不是医术高明所得,而是为人谦和的缘故。可现在,這人却对夏衿這么一個毛头小子用敬语,称自己为“在下”,這怎么不叫他惊奇? 夏衿对赵郎中印象還不错,而且她今天无意中出了個风头,对夏祁以后的生活必有影响。心中歉疚,便想在品行上描补一二。 所以,她极谦逊地抬手回了一礼,笑着温言道:“赵郎中如此谬赞,倒叫小子羞愧。小子对医术,也不過是管窥一见,哪裡敢說高明?刚才能治好這位夫人的病,也是凑巧罢了,盖因這病是因火败土湿,金水俱旺所致,如今小子用燥培木、温金暖水之剂,再用话所激,使其心裡有怒气,药劲发散到全身,病自然就立时好了。些许微末小技,不足挂齿,当不得赵郎中谬赞。” 這话一出,大家果然对她投去了赞赏的目光。无论是谁,都喜歡谦虚的孩子,尤其有本事而又十分谦虚的孩子。有点小本事就翘尾巴的人,走到哪裡都惹人讨厌。 赵郎中這下不光是在医术上佩服她,便是品行上对她也十分欣赏了。 他望着夏衿,不知不觉中带上了发自内心的关爱,道:“好好学,以后要比你父亲還要厉害,成为一代名医。” “多谢赵郎中勉励。”夏衿对他深深作了個揖。 直起身后,她看了宣平候老夫人一眼。 她不想再在這裡呆下去了。但宣平候老夫人不走,她作为小辈,自然不好先走。 宣平候老夫人看女儿不自在,早就有了去意。只谭郎中要跳出来与夏衿斗法,她也不好說走。此时见此事已了,站起来对夏衿道:“夏小哥儿,那我們便先走了。” 她指着一個穿茄紫色褙子的婆子道:“這是我的陪房,夫家姓冯,他男人是我府上的管家。我在城东有一处二进小院,這阵子你们可以先到那裡去暂住。我让冯二家的先跟着你,你回家后收拾东西,便跟着她走,到时候她会带你们去的。” “多谢老夫人好意。”夏衿忙道,“只是刚才罗大哥已与我找到一处宅子了,我正要回家跟父亲說呢,在路上就遇到了你们這事。” “姨祖母,确有此事。”罗骞赶紧作证。 宣平候老夫人笑道:“既如此,那我就不多事了。”她转头对罗骞道,“骞哥儿,你既与夏小哥儿交好,那等夏小哥儿把家安顿好,你就派人知会我一声,让我好知晓他家住何处。” “是。”罗骞恭声答应。 “行了,我們走吧。”宣平候老夫人让人搀起王夫人,然后率先朝外面走去。 围观的人让开一條道,让她们一行离去。 夏衿正要跟罗骞一起离开,便听围观人群裡有人高声问道:“夏小哥儿,你家住哪裡,能不能到时候给我們一個信?要是家裡谁得了病,也好找你看病不是?” 夏衿只得停住脚步,朝人群拱了拱手:“实在对不住,家父一直希望我能考個秀才,過阵子我便要参加春闱,這段時間要在家看书,恐怕是沒有多少時間给人看病。還請這位大叔谅解。” “那令尊呢?到哪個医馆坐堂去了?”又有人问。 夏衿只得挠挠头,做出不好意思的样子,环顾了一下仁和堂,道:“這個……在這裡說不好吧?” 大家“轰”地一声,俱都笑了起来,对夏衿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夏正慎对三弟一家的绝情大家都看在了眼裡,然而夏衿仍還顾及着她這個大伯。這孩子,真是天性纯良啊! 夏衿抹着汗,终于跟罗骞冲出层层重围,朝马车所停的方向走去。 走到外面,她仍听屋子裡有人高声說道:“夏小哥儿仁义,不在這裡說夏郎中去了哪裡,我却沒有顾忌。我告诉大家,夏郎中自己开了一家医馆,叫杏霖堂,但今天刚开业就被赶出了夏家老宅,如今正到处找房子呢。待他找到房子,想必還会把医馆给开起来的。” “嗯,到时候我們在城裡寻杏霖堂這個医馆,就能找着夏郎中了……” “看来,你们那医馆,生意不愁了。”罗骞上了马车,对夏衿笑道。 夏衿在他对面坐下,道:“做郎中的,倒希望沒有生意。” 這话听在听惯了口号的后世人耳裡,极是平常;可听在罗骞耳裡,却振聋发聩。 他睁着黑曜石般的眼睛,定定地看了夏衿一眼,良久,方问道:“宅子不看了吧?就要城东那一套。” 刚才夏衿是沒钱。现在得了宣平候老夫人给的几十两银子,预付几個月的房租,绰绰有余了。即便是买房,也不成問題。不過,几十两银子,只能买到城外的一进小院子,不安全不說,也不适合开医馆。 “那宅子离這不远,還是去看看吧。”夏衿却道。 见夏衿坚持,罗骞也无奈,挥手叫虎子往另一处去。 马车走了一会儿,便停了下来。 “這处房子,只有一进院子。而且在巷子裡,马车进不去。咱们得在這裡下车,走进去。”于管家道。 夏衿下了车,跟着于管家往裡走。不一会儿,两人便停在了一处宅子门前。 进去看了看,夏衿便有些失望。其实如果沒有第一处宅子相比,這处宅子還算是好的了。房子的格局跟他们现在住的老宅很相似,都是只有一個小小的院子,屋子也有些破败。不過租金倒是便宜,只要一两八钱银子,属于夏正谦和舒氏所能承受的范围内。 但夏衿真不喜歡。 她实在不愿意跟大家住在同一個院子裡,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皮底下。而且,這個地段相比之下比较偏僻,周围住的住户相比之下经济状况也偏下,并不利于医馆的发展。 “除了這三处,沒别的了嗎?”夏衿问道。 于管家摇摇头,歉意道:“再找找的话,或许会有。但您给的時間太仓促。一时半会儿,找不着合意的。” 夏衿怕于管家多心,忙安抚道:“能找着這三处,已很不容易了。我在外面转了半個时辰,一处合适的都沒找着。是我太挑剔了。” 相处這段时日,于管家倒是喜歡夏衿大大方方的性子。他也知道夏衿开始那样說,并不是埋怨他办事不利,只是不满意這房而已。 他道:“其实,這三处最适合你们的,就是方才六合街那一处。那处有两进小院,带两個小门脸,一個月租金才二两银子。房主是外地人,因要回家奔丧,而且奔丧之后守孝三年,老家又远,来回一趟不方便,所以才急着把屋子租出去。” 六合街,就是仁和堂所在的那條街。 夏衿苦笑一下:“于管家,我家裡的事,刚才你也看到了。我那大伯吧,刚才虽然在宣平候老夫人和罗大哥面前表示把我們這一房分了出去,再无瓜葛。但一旦我們有了钱或是他们遭了难,仍然会缠上来的。一笔写不出两個夏字,我爹那性子,不可能不管他们。所以,我們避他们都還来不及,哪裡還敢凑到跟前去?六合街那处,還是别提了吧。” 于管家叹了一口气,问道:“那還继续找嗎?如果想要再找找,我這便派人去打听。” 夏衿想了想,摇摇头道:“我先回去跟我爹娘商量一下,如果他们同意,就把城东那处宅子租下来。” “那行。”于管家听到夏衿要租城东那一处,很是高兴。 他是罗夫人从娘家带来的陪房,对罗夫人和罗骞甚是忠心。他想着,城东那处宅子离罗府近,以后罗夫人或罗骞如果身体不适,找夏衿看诊便方便了许多。要遇上個急症,也不用把時間全浪费在路上。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