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真撩 [V]
相當於偷偷摸摸當衆調情。
每一寸空氣都在暗潮涌動。
偌大的籃球場,安靜了十幾秒。
這期間李京州和秦枝始終對視着。
像是一場較量。
秦枝差點沒撐下去。
還好在她心理瀕臨崩潰的時候,有人問了一句:“什麼情況啊?”
緊接着第二個人,第三個人也開始提問。
“京哥,你不會瞞着我們幹了什麼大事吧?”
“你倆到哪一步了,在一起沒?”
“秦枝,你爲什麼給京哥遞水?”
“……”
“看不出來嗎,我在追他。”
七嘴八舌的問題拋出來,只有秦枝給了一個迴應。
僅此一句,已經足夠。
人羣中瞬間爆發哄聲。
在一片嘈雜中,李京州拿了自己的東西,一聲不吭離開。
不知道是誰問:“京哥,你還害羞啊?”
“操啊哈哈哈……”惹得大家又是一陣調侃。
秦枝小跑過去追李京州,將所有議論和評價都拋之腦後。
李京州似乎是知道她會追出來。
並沒走遠,就坐在籃球館門口抽菸。
李京州的確在等她。
這是她第一次在外對他獻殷勤。
他想看看她葫蘆裏又賣了什麼藥。
一片煙霧繚繞中,她向他慢慢靠近。
一股醇厚的玫瑰香掩蓋了菸草的氣味。
不知道這是什麼牌子的香水,她似乎很鍾愛,身上一直是這個味道。
秦枝再次把手裏那瓶水遞給他:“昨天見到你很高興。”
他沒接,淡淡瞥她:“昨天什麼時候見面了?”
秦枝一愣,張張嘴驚慌了兩秒。正當他以爲她啞然的時候,她忽然一揚眉:“哦,想起來了,是我在夢裏見的。”
秦枝說完,抿着脣憋笑。
可李京州不爲所動,他正色看她,問:“你喜歡我哪點?”
本以爲他又要說什麼冷嘲熱諷的話。
結果卻是很平靜的一個問句。
秦枝的心一寸寸沉了下去。
李京州是一個平和的人嗎?
很顯然不是。
他如果還是曾經那個溫潤如玉的李京州就好了,可是命運這把刻刀,早就將他重塑成另外一副面孔。他回不去了,再擺出這副姿態,只會讓人覺得落寞。
她不習慣面對這樣的他。
她睫毛蜷了蜷,再擡眼,笑盈盈的:“因爲你是李京州啊。”
一句既正經又不正經的話。
李京州呼了個菸圈,都噴在她臉上。
她嗆了一聲,揮手把雲霧撥開。
看他懨懨一笑,罵她:“無聊。”
秦枝抿了抿脣,反問:“那你爲什麼不喜歡我?”
“因爲你是秦枝!”他沒好氣說。
秦枝發現這人還真會有樣學樣。
她又想說什麼,卻忽然看到門口的一抹身影。
她今天想做的事兒都已經做了,想了想,彎腰把手裏那瓶水,放在李京州旁邊,小聲說了句,“早晚有一天你折秦枝手上”,就離開了。
她想走,李京州沒攔她。
只見黃昏的暮色打在她身上。
她的影子頎長,高馬尾掃在後背,像柳條拂水,看着弱,輕易卻折不斷,藏着柔卻韌的力量。
李京州收回視線,又點了根菸。
他不知道,身後有個女孩正靜靜看着他,她離他很近很近,只要他稍微偏一偏臉就能看到,可他卻始終盯着另一個女孩的背影。
王之娚忽然感覺眼眶有點酸。
她從沒見過他這樣看過一個人。
偏偏那個人還是秦枝。
從第一次見面起,她就知道秦枝討厭她。
這是一種直覺,她很強烈的感受到了,卻找不到原因。
剛開始她沒當回事。
因爲從小到大,她最擅長的就是和人打交道,她有能力讓別人喜歡她,也有能力讓自己討厭的人被其他人討厭。
秦枝比她想象中難搞,一次次觸碰她的底線。
剛纔聽大家七嘴八舌聊八卦,她才知道,原來秦枝已經搬到李京州對門去住了。
那一刻,恥辱,憤怒,不甘……各種情緒交織着涌入腦海。
她從來沒有這麼厭惡過一個人。
一開始,她只不過想給秦枝一點顏色看看。
可現在,她想讓秦枝輸。
狼狽的輸-
李京州從學校離開之後,到醫院去了。
白靈當時正想下班,門被人不耐煩敲了幾聲,她喊“進”,還以爲是同事找她有事,結果來得人卻是李京州。
這兩年,但凡他主動到醫院來,都是情緒已經糟糕到沒辦法更糟了。
白靈看着他,沒有開場白過渡,直接問:“是家裏的事嗎?”
李京州坐到沙發上,仰躺在靠背上,眼神空洞看着天花板:“是,也不全是。”
白靈頓了頓,走到他面前:“那你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
“今天出差回來,在機場遇見李明城了。”
他們誰都沒理誰,拿了各自的東西,各回各家了。
可哪怕沒吵架,就這麼打了個照面,李京州心裏也不痛快。
所以下午他又去借運動發泄。
他們父子關係惡化在奶奶壽宴那天。
李京州那天回了老宅,卻意外發現繼母搬進了他母親以前的房間,而自己的房間也被繼弟佔用爲儲藏室,擺滿了手辦和模玩。
他忍着要發作的怒意,心平氣和問李明城爲什麼不管?
李明城的大道理講得很好,人都死了,沒必要擺樣子搞紀念,還是要用在活着的人身上,纔有價值。
不愧是商人。
價值比感情重要。
何況他對母親最多的感情,也不過是虛情假意。
李京州知道和他無話可說,於是摔門而去。
誰知繼母一在門口聽牆角,看到他慌了幾秒,很勉強扯出了一個笑。
李京州頓了頓,也回以一笑。
隨後他到母親的房間呆了很久,出來後又到自己那屋,從進門就開始砸,傭人聽到動靜,不敢制止他,只能在門口驚叫。
家裏人和賓客們先後聞聲趕來,看到了李京州發狂的一幕。
繼弟大叫着上前和他撕打,卻被他一腳踢開,李明城上前阻攔,一個巴掌甩在他臉上,他拿舌頭頂頂臉頰,二話不說,拿起櫃子上的雕塑,乾脆把櫃檯玻璃都砸碎。
幾分鐘後,他在一片狼藉中被人推搡着離開。
走在旋轉的樓梯上,聽到樓上剛剛平靜下來的人羣,又爆發出一陣驚呼。
空氣中有一股焦味兒,濃煙滾滾而來,不時還有爆破聲響起,像炸鞭炮一樣。
他轉頭,看見曾經屬於母親的那間房裏充斥着濃煙與火光,一股股火焰,不停往外竄。
幾分鐘前,他親手點燃了那把火,又故意去砸東西轉移注意力。
前人栽的樹,後人要乘涼,也得問問前人願不願意。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既然他守護不了屬於母親的東西。
那就毀掉。
李明城在身後咆哮:“你個不孝子!最好死外邊,永遠別讓我再看見你!”
李京州看着李明城的臉,很清楚他這句話說得有多真摯。
他早在李明城出軌的那一刻起,就被遺棄了,後來的美好就像一個沙漏,直到母親自殺的那一刻,沙子全部流逝殆盡。
他這幾年過得烏煙瘴氣,全拜這個男人所賜。
火在失去控制的燃燒,正如李京州的理智,正當他想說些什麼回擊的時候,餘光瞥見在大廳攥着手絹,捂着嘴痛哭的奶奶。
李京州有一秒鐘的歉意。
他急急下了樓梯,走到奶奶面前,“對不起”三個字就滾在喉頭。
忽然一個巴掌打過來。
老人家力氣不重,李京州臉偏都沒偏一下。
可他還是被打懵了。
一把火,把老人家的怒氣也燒起來了:“那間房是我讓雅萍住的!你有本事把我這把老骨頭也燒了!”
“文晴是我的兒媳婦,雅萍也是我的兒媳婦,你是我的孫子,京煒也是我的孫子,我自問從沒有虧待過你,反倒是虧欠京煒太多太多……你一個不高興就要打人,燒房子,我看這個家你是真不想待了,既然如此,那你走吧!”
李京州緊咬着牙,下頜線緊收,拼命抑制住從四肢百骸處蔓延開來的寒冷。
說來可笑。
他這樣的人,竟還以爲這世上還有人願意愛他。
他轉身離去。
走到門口,停住了。
轉身,跪地,朝奶奶磕了一個頭。
以此爲界,再不欠任何人。
他成爲了一個真正的孤兒。
從此以後,各處山海任他奔赴,卻再也不能回家。
……
這些事,就哽在喉頭。
可李京州即便面對心理醫生,也無法將情緒泄露一二。
“我把家裏房子燒了,那幫人恨透我了,挺爽的。”
最終只說了這麼一句。
白靈卻全都明白了。
李京州是白靈工作之後的第一個病人。
三年了,她接觸的病人越來越多,見識過各種各樣的痛苦,可最關注的卻始終是他。
倒不是因爲他是她的首個病人,也並非是因爲他的經歷最慘,病情最重。
只因她是眼睜睜看着他從最初的沉默,一點點變得冷硬,戾氣,陰鬱的。
她用盡了所學的知識,想把他從深淵裏拉出來,他卻越陷越深,帶着一去不復返的悲情。
他像一個困獸。
被別人強行趕進籠子裏,卻被自己鎖了起來。
其他籠子裏的動物都在掙扎。
只有他不哭不鬧,誰試圖解救他,他反而會怒吼撕咬把人勸退,偶爾嗚咽兩聲,卻也很快又恢復死氣沉沉。
離開光明太久,他把黑暗當成了避風港。
白靈試圖引導他多說一點,不敢妄想他能說多少心裏話,卻想要了解更多的情況。
“燒了房子之後,你幹什麼去了。”
“喝酒。”
“然後呢?”
“回家。”
“回家之後呢?”
“……”
李京州沉默了。
他靠在沙發上,白熾燈下,他皮膚蒼白,整個人顯得莫名羸弱。
頓了頓,他掏出一根菸,咬在嘴上點燃了。
煙霧縈繞,頹靡至極。
聊不下去了,白靈心裏想。
以往別的病人沉默,是在醞釀情緒,準備告訴她內心最深處的感受。可李京州每次沉默,都是在把心裏話壓下去,等到平靜了,就走人。
“我最近挺煩的。”
白靈一怔。
原本靠着桌子,聞言不由自主站直了,有點難以置信。
她沒想到李京州還願意開口。
而且還不止一句:“有個人天天纏着我。”
他這麼說,白靈的心更沉了沉。
她幾乎瞬間想起了一個女生的臉。
“就是上次在你家遇見的女孩嗎?”
李京州悶悶吐了口煙,嗯了一聲。
白靈再看他,眼裏多了分意味深長。
李京州目光一閃,好像意識到了什麼。
空氣逐漸凝固。
大概三秒鐘的樣子,李京州把煙一捻,接着站了起來,一言不發往外走。
白靈喊住他:“李京州。”
李京州頓了一下,但沒停,再擡腳反而加快了步伐。
白靈追出辦公室,看他大步流星穿過長廊,在即將走到盡頭的時候,忽然轉了彎,從樓梯間下去了。
這是二十五樓。
他怕成這樣。
幾乎是逃着離開。
白靈只覺得,她身爲一個心理醫生,居然看不懂她的病人了。
卻又彷彿是第一次讀懂了他。
作者有話說: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資治通鑑》
我很喜歡柏林少女,我總覺得這款香水最妙在於那一點澀(可能只是我自己的感覺),就像玫瑰花汁,香而不甜,你含進嘴裏是澀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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