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賭約 [V]
早晨秦枝剛出門,就見李京州在等電梯。
她問:“你今早也有課嗎?”
他說:“嗯。”
秦枝眼睛一亮:“太好了,可以蹭車嗎?”
李京州說:“油錢你出。”
秦枝當然知道這是玩笑話,走過去攬住他的胳膊,哼哼唧唧發嗲,又被他教訓說“站有站樣”,她才站直。
正好是一路迎着朝陽走,李京州車裏卻放着梁博的《日落大道》。
秦枝忽然想起不久前的午後,她和他賭氣,一屁股坐到他車蓋上,偏偏什麼招對他都不管用,人家壓根不管她死活,開車就走。
那時候她想,以後她一定讓他求着她上這輛車。
現在也幾乎差不多了。
因爲秦枝知道,李京州早晨根本沒課,作爲一個合格的追求者,她早把他的課程表倒背如流。
一路上沒怎麼說話,沉默也是一種交流。
他放得歌都很好聽,但她昨晚熬夜修照片,困得睜不開眼,最後乾脆由着自己睡着了。
最後是李京州把她喊醒。
“你睡可以,去教室點完名再睡。”
秦枝睡眼朦朧,抵着車窗看了一眼,才發現他把車停她教學樓附近的人工湖邊了。
秦枝揉揉眼,揉了兩下想起早晨化妝了,又停下來:“那我走了。”
她推門下車,李京州也跟着她下來。
秦枝問:“你還下來送我?”
李京州嗤了一聲:“誰送你,我也上課。”
秦枝一愣。
很快就反應過來了,他還在這演着呢。
她沒拆穿,又打了個哈欠:“好,那中午見。”
“還困?”
“嗯。”
“再困就把你扔池子裏。”
“嗯?”
“醒花。”
剛買來的鮮花都需要放水裏醒那麼四五個小時。
他在說她是鮮花。
秦枝無語:“你這土味情話很爛誒。”
“知道頂嘴了。”李京州說話間又咬上一根菸,“說明有精神了。”
“……”秦枝無話可說,給他擺擺手,“我去上課了。”
秦枝剛拐到教學樓臺階上,就聽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扭臉找了兩秒,纔看到在隔壁教學樓的韓玫。
韓玫跑過來:“我說,李京州送你來的?”
秦枝笑笑,表情已經說明一切。
韓玫攬上秦枝的肩膀:“不錯啊妞,我早就知道我的直覺是對的。”
“什麼直覺?”
“如果有一天李京州身邊真的站着一個人,那個人不是你,我想不到會是誰。”韓玫攤手笑笑,“結果,真的是你。”
秦枝愣了愣,笑了:“謝謝。”
“害,我也沒幫你什麼。”韓玫看了眼手機,“不說了快遲到了。”
“好,你快走吧。”
秦枝催韓玫去上課,自己也往樓上趕,在進教室之前,她收到一條微信:「日久見人心,我的朋友。」
後面跟着一個吐舌頭的小表情。
秦枝想起晚會那天匆匆忙忙的對話,忽然覺得無比感激。
她感激韓玫大大咧咧,卻並非不諳世事。
秦枝給她回了四個字——來日方長。
收回手機,小跑着趕到教室,才發現老師已經開始點名了。
她在門口掃了一圈,最後走到第三排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幾秒後,王之娚的身影出現在教室門口,她也把整間教室看了一遍,最後視線落在秦枝那兒,二話不說走了過去。
秦枝那會兒正在擦桌子。
一個人影罩了下來,她擡頭一看,是王之娚,也沒什麼表示,又低下頭自顧自擦桌子。
“剛來的同學趕緊坐好!”講臺上的老師拍了拍桌子,“咱們馬上開始講課了,別耽誤時間。”
這話一聽就是說王之娚的。
王之娚看着秦枝不說話。
老師往這邊瞅了一眼:“秦枝,別擦了,先讓王之娚過去。”
同學都在往這邊看,她們倆和全校最紅的名人李京州扯到一起,哪怕最老實的同學也起了八卦之心。
老師都發話了,秦枝擦桌子的手頓了頓。
她站了起來,也不看王之娚,跨步到走廊一側。
秦枝很沉靜。
眼看王之娚走到第二個座位,把摺疊椅放下來,坐了上去。她拿起自己的書,轉身走到第一排正中央的位置。
對付王之娚這樣的人,你不用還擊她,只要忽視她,就足夠了。
可她低估了王之娚的執拗勁兒。
上着上着課,她的手機振動了,一個添加好友的申請。
添加理由是:聊聊?
秦枝忽略了過去。
剛退出來,手機又亮了一下。
秦枝想了想,趁着教授轉身板書,打開手機看了一眼。
是殷晴發來的微信,但是發信者顯然不是她本人:「如果李京州知道我們那個賭約會怎麼想。」
秦枝心一沉,轉臉往王之娚那裏看了一眼。
王之娚察覺到了,回望過來。
她們都面無表情。
但目光中都有更深的東西。
秦枝壓住心裏的波瀾,最終很平靜的轉過頭。
沒有回覆她。
下了課之後,秦枝和李京州一起回家。
路上秦枝閉着眼,裝作沒有睡夠的樣子,一路上都沒有說話。
她聽到他接了兩個工作電話,每一個都長達十分鐘,他全程壓着嗓子在說,連發火都很小聲。
裝睡並不難,難的是裝作睡醒的那瞬間,秦枝明顯感覺車子停了,她緩緩睜開眼。
李京州問:“醒了?”
她嗯了一聲,嗓子有點啞,但眼裏一片清明,沒有睡態。
他說:“你豬嗎,就知道睡。”
秦枝笑笑:“我有事要給你說。”
李京州轉臉過來,他沒有見過她這樣的笑容,也沒見過她這樣的眼神,那麼的平和安然。
秦枝看着李京州的眼睛,眼裏一片清澈:“我和王之娚打過一個賭。”
李京州的眼皮不受控制的狂跳起來。
“賭誰元旦之前能追上你。”
李京州看着她,眸光一分一分變暗,嘴角一分一分繃緊。
秦枝看着他黑漆漆的眼睛,心底是沉靜的,聲音也幾乎輕的聽不見:“或許你也感覺到了,我一開始對你並不坦誠,對不起。但是相處下來,我都是真心的,我真的喜歡你。”
從來都不是不喜歡,就因爲太喜歡纔要掩飾,權衡,推拉。
李京州眼睫微微顫了一下,沒那麼緊繃了。
他在等秦枝接着講。
但是秦枝似乎已經把話說完。
她淡淡看着他,沒找藉口,沒利用他的心軟,沒用對自己更有利的語言解釋,更沒把責任全都推在別人頭上。
她不做一切可能會影響他判斷力的事情。
坦坦蕩蕩,接受一切後果。
李京州卻遲遲沒說話。
就像陷入了一種自我毀滅前的寧靜。
過了一會,他咬上一根菸,說:“下車。”
有那麼幾秒,秦枝一動未動。
但是很快,她把安全帶解開,下車之前,她沒忍住又看了他一眼。
他點上了火,一口煙呼出來,遮掩了神色。
秦枝又說了句“對不起”。
下車,關門,轉身,走遠。
他沒有追上來。
也沒必要追上來-
後來的幾天,秦枝和李京州都沒有再碰過面。
元旦過後,就進入了複習周,剛開始還上了幾天的課,臨近考試那幾天基本都是上自習,秦枝沒在學校窩着,出去跑了一個拍攝。
工作地點還要往北,從一個冷的地方來到更冷的地方,秦枝幾乎是一下高鐵就感冒了。
她這次的工作,是微博上認識的一個老朋友介紹的,要給某經濟公司旗下的藝人拍年曆和畫報,這算是她第一次正兒八經拍藝人,工作量不小,但薪酬夠高。
第一天拍攝通常是最混亂的,上午光整理服裝就整理到十一點,中午飯沒有喫,一直拍到下午四點,有個資歷較深的女藝人撐不住了,說要歇歇,大家纔有半小時的休息時間。
秦枝到自動販賣機買了個麪包,坐到一角喫。
看手機才發現秦響給她發消息了:「你什麼時候回來。」
秦枝想了想,給他打了個語音電話。
那邊很快接起來。
秦枝問:“你今天沒上課?”
“發燒了。”秦響說,“聽你也感冒了?”
秦枝“嗯”了一聲,回答他最初的問題:“我差不多一個星期之後就到家了。”
“哦。”秦響答應了一聲。
然後就沒有話講了。
姐弟倆一年打不了一個電話,還不到一分鐘就掛了。
退出和秦響的聊天界面,她點進置頂的那個人的微信裏。
上次發消息還是在元旦假期的時候,她發好幾條,他纔會回一條,要麼是“嗯”,要麼是“哦”。
秦枝再退出,點進朋友圈發了條動態:感冒了。
加個了定位,洛城高新區解放路38號。
微信提示“誰可以看”那欄,顯示的「上次分組」還是李京州。
如果點開她那僅三天可見的朋友圈看一看,就會發現有那麼七八條動態都是如此。
忙起來並不能忘記很多事情。
但是不忙,一定會被那些事情綁架。
秦枝第一天就工作到深夜。
這次住宿是甲方安排的酒店,雙人間,她和另一個攝影師一起住。那女生大概剛熱戀,還沒進門就在打電話,連上廁所都沒掛。
秦枝煩得很,拿了手機和煙出去。
坐到酒店樓梯間,點上一根,嗓子疼得冒煙,但是緩解了某部分煩躁。
可是煙總有抽完的時候。
一根燃盡,有些更濃烈的情緒就涌了上來,她再抽第二根,壓不下去了。
秦枝摁滅了煙,終於給李京州打了個電話。
聽筒裏剛傳來接通的嘟聲,那完整的一聲甚至沒有響完,電話就被接通了。
秦枝捏緊手機。
他那邊遲遲沒有動靜。
秦枝故作輕鬆:“接那麼快,是不是一直守着手機等着我找你呢?”
“自作多情是刻你dna了嗎。”
一開口,還是那個李京州。
秦枝心裏升起了難以名狀的感覺。
她咬緊了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起碼不要再發抖。
默了默,李京州打破平靜:“感冒了?”
“你聽出來了。”
“活該。”
他輕輕吐出這兩個字,然後就把電話掛斷了。
秦枝怔了怔,她裹緊了衣服,有點想哭,可摸摸臉,乾燥一片。
她已經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他或許沒有放棄她,同樣也沒原諒她。
作者有話說:
“她和大多數敏感而膽怯的女孩子一樣,當喜歡上一個可望而不可即的人時,會因爲怕受傷,而保留一部分真心,打算等對方也喜歡上自己之後,再付出感情。一開始的算計,但後來卻把自己搭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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