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好甜 [V]

作者:周晚欲
“怎麼,聽完這些什麼看法?”

  李京州盯着秦枝的眼睛,像是想看出一些什麼。

  她能有什麼看法。

  每個人都無法抗拒命運帶給我們的苦難,但卻可以選擇怎麼面對它們,就像有人再窮,哪怕要飯也不會去偷去搶。

  誰不苦?往前數個七八載,人人都能找到自己的不容易。

  再說了,王之娚的苦難又不是她造成的,可是她的苦難卻實實在在拜王之娚所賜。

  秦枝揚起臉,目光坦蕩:“我還是討厭她。”

  李京州愣了愣,很快舉起酒杯:“敬你的討厭。”

  李京州喝的是氣泡水,秦枝喝的是白葡萄酒,李京州一口喝掉小半杯,而秦枝只啜了一小口。

  這時候瞥見什麼,秦枝提醒李京州:“那個男的看你了。”

  “哪個?”

  “王之娚那個新男朋友。”

  李京州切牛排的手微頓,偏臉朝那邊望過去,淡淡一掃,很快又把臉轉回來。

  秦枝問:“他會不會過來和你打招呼?”

  李京州笑笑:“他們來就來,不來就不來,又不耽誤你喫飯。”

  “來了。”秦枝看似不經意又朝那邊瞥了一眼,“他和王之娚一起過來的。”

  李京州想了想,放下刀叉,喝了口氣泡水。

  兩個動作做完,那人和王之娚就到了眼前。

  “李京州啊,還真是你。”那人笑得虛假,“好幾年沒見了吧,都認不出了,越來越帥了。”

  李京州淡淡頷首:“好久不見。”

  那人又瞥了眼秦枝,問:“這位是……”

  “我女朋友,秦枝。”李京州介紹道。

  秦枝一笑:“你好。”

  那人又做了自我介紹,接着把王之娚介紹過來。

  王之娚乾巴巴一笑:“我們認識,我們是同學。”

  “哦原來是這樣啊,那真是很巧,你和這位秦小姐是同學,和李京州又是青梅竹馬,不如改天我們約一下。”

  李京州淡淡一笑,沒回話,而是旁若無人,接着喫飯。

  秦枝夫唱婦隨,也不熱情。

  一時間有些趕客的意味。

  王之娚忙說:“那個,我們回去接着喫吧。”

  語氣裏有請求的意思。

  那人看李京州態度不鹹不淡的,也就同意了。

  等他們走後,秦枝擡頭看了他們一眼,恰好王之娚回頭,眼裏的內容很複雜,交織着深深的嫉妒,不甘,無奈和悵惘……

  秦枝晃着酒杯,悠悠閒閒回望她,幾分愜意,幾分平和。

  比挑釁和炫耀的力量更重。

  很快,王之娚先崩不住轉了身。

  秦枝懶懶一笑,垂眸看着桌上的菜,想到什麼,再瞟李京州,還在專注於他盤中那二兩餐,不由輕咳一聲,悠悠說:“你們倆可是青梅竹馬哦。”

  李京州微愣,很快擡眼看過來,順着她的話說:“可不是,我倆從出生就認識。”

  秦枝癟癟嘴:“她見過你五歲什麼樣,十歲什麼樣,我都沒見過。”

  “嗯。”李京州憋笑,“我從小帥到大。”

  “……”

  秦枝不接話了,眼波一轉,瞪了他一下。

  等出了餐廳,她走得頭也不回。

  他拉住她:“這有什麼好喫醋的?”

  她掙開他:“你去找你的青梅竹馬吧。”

  他看着她的背影無奈說:“你過來我給你買糖喫。”

  旁邊恰好有一個糖果超市,滿滿當當全是糖,按斤賣。

  秦枝忸怩走了幾步,聽他這麼說,又折身回來,努努嘴:“剛剛來的路上我看到一家店,衣服可漂亮了。”

  剛纔路過的全是名牌店。

  李京州微微蹙眉,拿手指點她的額頭:“你的人生座右銘是不是“得寸進尺”?”

  她把他的眉毛捋順:“我這叫懂得被愛。”

  是他教會她的。

  “李京州你知道嗎,本來我想,我一定要給你幸福。可沒想到,你給了我更多幸福。”秦枝仰臉看他,很認真說。

  李京州頓了頓沒說話,幾秒後嫌棄一瞥:“衣服給你買,少嘰嘰歪歪。”

  說完話他往電梯去。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勾了勾脣角。

  秦枝跟上來,也笑:“喂,我這麼真情實感呢……”

  ……

  李京州帶秦枝去血拼了一番,在試衣服的時候,李京州就坐在一旁看時尚雜誌。

  店員端着兌了桂花的溫水放到他旁邊,他擡臉,恰好秦枝換完衣服從簾後走出來。

  他斂了斂眸。

  秦枝問:“好看嗎?”

  李京州說:“好看。”

  秦枝見他回答的快,認爲他在敷衍,想也沒想就和他吵架:“李京州你敷衍我是吧,你都沒仔細看。”

  第一眼就讓人驚豔的呼吸一滯,還用仔細看?

  李京州不由爲她的壞脾氣失笑,他想了想說:“這一件比較符合你的氣質,性感又高級,比上一件好看,上一件稍微顯成熟了。”

  “女士,我說的不錯吧,這件拉西米爾綢連衣裙您穿真的好看。”店員滿臉堆笑,“您男朋友眼光真好,一看就是對你很上心的,很少有幫女朋友分析的。”

  秦枝神色稍霽。

  店員趁熱打鐵:“而且這件衣服屬於比較暴露的款式,顯身材,很多大男子主義的男生還不允許女朋友穿呢。其實您男朋友只是在做一件正常的事情,但是我見多了那種對女朋友有各種要求的男生,真的覺得他很難得。”

  秦枝和李京州對視。

  他們都知道,店員的話並不只是爲誇獎李京州,還有一部分原因是,這種誇獎容易讓男人滿足女人甜蜜,從而加快成單。

  秦枝明白,但依舊高興,想了想說:“那好吧,我要了。”

  她回試衣間把衣服換回來,等她出來,只見李京州坐在那,不修邊幅,懶懶散散,既清貴又紈絝。

  這兩個截然不同的詞偏偏和他很契合。

  秦枝擡擡下巴,命令道:“去交錢。”

  李京州口嫌體正直,說着:“沒錢。”

  ……最後卻還是走到櫃檯處刷了卡。

  之前沒買得起的普拉達,現在他給買了。

  她真的有在好好被愛,也有在好好學習接受被愛。

  在回去的路上,秦枝忽然生出一種感受,她把這個感受告訴他。

  “你覺不覺得像這樣喫喫飯,逛逛街,纔像是真正的戀愛?”

  李京州難得配合她:“嗯。”

  秦枝看着車後大包小包的購物袋,又看看李京州的側臉,對面的車燈打過來,他的臉龐亮了一下,好看的不成樣子。

  秦枝拉了拉安全帶,起身親了他一口。

  李京州批評她:“坐好。”

  秦枝笑嘻嘻坐好。

  快到學校的時候,她的手機響了起來,是秦風華打來的,主要是告訴她秦響那件事的處理結果。

  掛了電話,秦枝告訴李京州:“那幾個孩子都被退學了,律師說了,他們這五個人,有三個未滿十六週歲,不會被判刑,但會留案底,污點跟着他們一輩子。另兩個年滿十六歲的,估計會被判一年到三年的有期徒刑。”

  李京州想了想才說:“嗯,律師之間會有博弈,但結果基本上不會有太大的改變。”

  秦枝點點頭:“謝謝你啊。”

  “那麼生分?”李京州斜眼看她。

  秦枝笑笑:“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嘛。”

  李京州把車子開進學校,他從南門進,把車停在了操場附近的花壇邊。

  歌裏唱過,早春不過一棵樹。

  路邊的樹木已經抽芽,空氣裏瀰漫着清爽的草木氣。

  他不知道摁了哪裏,車座慢慢摺疊起來,車裏的空間一下子變大了。

  秦枝瞭然,也不忸怩,到他身上去坐。

  他喜歡她在上面,頭髮全都散下來的樣子。

  他手卷着她的頭髮,整個人都放鬆下來,沒有過分的舉動,他只是親親她的嘴角:“剛纔你說起秦響,我想起一件事要告訴你。”

  “你說。”

  “我們今年的視頻選題,定了校園欺凌,過兩天我就要忙了。”

  秦枝半晌沒動,緩了緩,她笑:“真的很有意義。”

  他哼一聲:“沒意義有些事該做也得做。”

  秦枝不自覺摟住他的脖子,湊近他耳邊:“阿澄。”

  討好的這麼叫了一聲。

  他好整以暇看她。

  她今晚上一直笑嘻嘻的,這會兒也是,一雙嫵媚的眼睛泛着盈盈水光,直看到人心裏去:“今晚不想回宿舍了。”

  李京州眉峯一挑,裝不明白:“你想睡路上?”

  秦枝狠狠地捶他,又躲進他懷裏蹭了蹭。

  李京州受不了她這樣,發狠掐了下她的腰:“坐好,我開車。”

  秦枝哼哼唧唧從他身上下來,沒骨頭似的癱進副駕裏,什麼都沒幹就嬌氣的不行。

  這一晚,秦枝的世界下起了雨。

  他的汗液從髮梢掉在她的臉上,她忍不住在他身下躲雨。

  於是大雨來得更加兇猛。

  ……

  第二天秦枝和李京州都有課,因爲李京州昨晚帶秦枝來了西城,今早就帶她去早集上喫早點。

  西城的落後,讓這片土地上的人情味更濃。

  李京州告訴秦枝,大集上的各個商販都是四點多就過來搶位置擺攤的,而擺攤的九成都是中老年人,在市中心,老年人早晨四點起牀,基本是鍛鍊身體的。

  各人有各命。

  秦枝想喫水煎包,很油的東西,她偶爾喫一次,不怕長胖。

  李京州還推薦她喝胡辣湯,裏面太多生薑了,秦枝喫不慣,只喝了兩口,剩下的都被李京州喝了。

  後來又要了一份丸子湯,秦枝倒是喝了大半碗,剩下的小部分,實在是喫不下了,李京州這下忍不了了,擺出肅冷的樣子:“你欠揍呢,又浪費。”

  秦枝想端起來喝,李京州卻先她一秒,把剩湯端起來喝了。

  秦枝問:“李京州,你有什麼不喜歡喫的。”

  李京州想了想:“芫荽。”

  “哦,香菜啊,我也不愛喫。”秦枝問,“還有嗎?”

  李京州說:“茄子。”

  “那好,下次我給你做茄子喫。”秦枝笑,別有深意,“這樣我就可以喫你的剩飯了。”

  李京州微愣,反應過來,輕笑:“秦枝,你想讓我酸你一下嗎?”

  秦枝興奮了:“快!快來酸我!使勁兒酸我!”

  “你做的,再不喜歡我都會喫光。”李京州一本正經說。

  秦枝怔了怔,這哪兒是酸她,甜她還差不多。

  “既然這樣,這頓飯我請了。”秦枝豪情的拍了下桌子站起來。

  李京州跟着她站起來,聽她問:“老闆多少錢呀。”

  老闆問:“哪個桌啊?”

  “這個。”秦枝指了指。

  “給完了給完了。”老闆瞥見李京州,頓時記起來,“這小夥長得帥,我記得他付完了,八塊錢。”

  秦枝轉臉,見李京州一臉憋笑,不由撇嘴:“你個大騙子。”

  “好了,趕緊走吧,不然趕不上點名了。”李京州笑說。

  秦枝看了眼時間,果然不能再耽誤了。李京州的車停在路口,她跟着他擠出人羣,看到他的車旁站着一個人,顯然是在等他。

  視線對上的那刻,她心頭一顫,那人也是一臉驚訝。

  那人朝李京州揮了揮手,李京州看見了,讓秦枝先等等。

  秦枝點點頭,就站在一邊等李京州。

  李京州和那人說了些話,又拿手機給那人掃了碼,最後說了幾句什麼,那人連連點頭,最後離開之前,還朝秦枝連連哈腰打招呼。

  等上車之後,秦枝才問:“那不是之前欺負我的光頭嗎?”

  “嗯。”

  “你剛纔給他轉錢了?”

  李京州往後倒車:“這幫人都是附近工地上打工的,別看他長得顯老,實際上和我一樣大,家裏窮,喫不起飯,上不起學,十四五就出來混,出苦力。”

  “所以你給他錢?”

  “秦枝,我不是慈善家。”李京州看了她一眼,“有人對妻子好,不一定孝順父母,有人孝順父母,不一定對朋友道義,這個世界從來不是非黑即白的,也沒有人在道德上能一點瑕疵沒有。”

  “他以前進去過一次,因爲偷了我的錢,一萬塊,你知道爲什麼嗎?”

  說着話,他已經把車開了出去,駛入主道。

  “因爲他爸死了,卻沒有錢安葬。”

  秦枝忍不住唏噓。

  李京州卻已然看慣了這一切:“落後意味着野蠻,他身上的確有很多糟糕的品質,但打壓和報復只能讓人暫時害怕,只有教育和改造才能真正幫助一個人。”

  秦枝問:“你怎麼教育的他?”

  “他求我不要讓他坐牢,但我拒絕了,不過在他進去之後,我出錢安葬了他爸。”

  李京州手指有一搭沒一搭打在方向盤上,袖子撩上去一截,露出瘦而有力的一截手腕,上面戴着和她一模一樣的紅豆杉手串。

  “可你有沒有想過,他只在你面前老實,可對外依舊死性不改?畢竟他上次還是差點欺負我了。”

  “他本性不壞。”李京州淡淡說,“但是近墨者黑,一個混混會把耍流氓當成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嗎,這是認知性的問題,需要時間改變。”

  秦枝瞭然,可還是有一件事不明白:“那你剛纔爲什麼又給他錢?”

  “他年初查出胃癌,時日不多了。”

  “……”

  “他知道自己治不好了,想提前給自己料理後事,可還差一點買墓地的錢,無論如何都湊不齊,才向我開口。我沒那麼慈悲,但這點忙還是可以幫的。”

  秦枝啞然。

  有些人的生命是一本厚厚的書,而有些人只不過是一頁傳單,寥寥數語,一筆帶過。

  回煙城一趟,秦枝更加理解李京州的公衆號“人世”的意思。

  人生在世,衆生百態。

  不過是各有各的風流與平庸。

  作者有話說:

  李京州:秦枝,你想讓我酸你一下嗎?

  秦枝:甜還差不多。

  我:酸的是我!!!

  有人因爲有錢而變壞,有人因爲變壞而有錢。有人混了那麼幾年,到頭來卻買不起一塊墓地。

  最後:所謂的欺凌,永遠沒有公平可言,傷口永遠都在,哪怕對方付出任何代價都是無法消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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